霍大成：“你看你这样子像个当大舅子的样子吗？多学学你大哥，等你妹子这边定下来，你赶紧也给我相亲去，赶紧娶个媳妇儿回来管着你。”

霍二军一听这个，扭头想走，没来得及。

“跑什么，你也是，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儿也不着急。”

霍二军无奈的看向霍大成：“爹，你说我干啥啊，我又不是没对象，这不是现在特殊情况，结不了吗？”

霍二军跟霍三兴不一样，他自己有个见过爹娘也说好了亲的对象，不过那姑娘她爹生了重病，得姑娘在跟前照应着，霍家就主动把结婚的日子往后拖了拖，让她先安心照应老父亲，等好转了再说。

霍大成哼了一声：“你有空就去看看，看人家里有什么能帮忙的，帮着点儿，别一天跟三兴似的，没个正行。”

霍三兴：……

霍茸身体好的差不多，相亲时间也确定好了。天彻底冷了，地里粮食该收的该挖的全都干完了，生产队就剩了点儿挖土翻地的重活儿，都是男人的，霍家村的女人进入了农闲季节，不用去上工，刘桂香自然也闲了下来。

不过她人闲了心没有，想着闺女要不了几天就要去相亲，就想赶紧趁这两天有空给她赶件新衣裳出来，她前段时间拿霍一明带回来的布票去供销社换了几尺颜色漂亮的布，这下刚好能派上用场。

霍茸一大早就被刘桂香叫了起来，饭一吃，就指挥着她进屋量尺寸，霍茸被她娘架着手，软布尺子从头到腰仔仔细细的量了个遍，边量边夸：“我闺女真好看，身段儿也漂亮。”

霍茸仰着头冲她撒娇道：“那是，这不是长得像娘嘛！”

刘桂香被她逗的喜笑颜开，不过霍茸这话倒是没说错，霍家兄妹几个要说个头身材可能都像了爹，不过长相上大都随娘，只有那么个别几个地方长得像霍大成。尤其是霍小容，她能长得如此标致漂亮，跟刘桂香脱不了干系，哪怕刘桂香现在已经五十多了，也能从眉眼中看出，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美人儿。

刘桂香被她的话勾起了回忆，边给霍茸量尺寸，边回忆起了以前当姑娘时候的日子，两人一直聊到日头高升，刘桂香才终于止住话头。

“不行，不能说了，再说这衣裳做不完了，走，去找你七奶奶，我跟她说好了，让她也帮帮忙，不然就这么两天，我一个人着急忙慌的肯定做不出来。”

霍小容的爷爷去世的早，她奶奶就霍大成这么一个独苗，也没舍得改嫁，辛辛苦苦的把他养大，看着他娶了媳妇生了孙子，可惜她年轻的时候太操劳伤了身子，因此也没能看着霍小容出生，刚到六十岁人就没了。

所以霍茸的至亲只有爹娘和哥哥，不过至亲没有几个，她远亲其实不少。

霍家村的人除了几户后迁来的外姓，其余大都姓霍，大家都是一个姓，所以要是往上多数几辈人，多少有点儿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不过刘桂香口中的七奶奶李常青到没有这么远，她是霍小容爷爷的亲弟弟的媳妇。

不同于独苗一个的霍大成，霍爷爷那一辈兄弟姐妹众多，上上下下的一共八个，饥荒年代夭折了几个，能有幸长大成人的就剩下五个，霍爷爷排第六，七奶奶的丈夫自然就是老七，前些年霍爷爷那一辈的兄弟姐妹接连去世，唯一剩下的也就一个七奶奶了。

霍茸来了这么些天，虽然知道有七奶奶这么个人，但实际上并没有去看过，一是因为刘桂香觉得她病还没好全，不让她出门乱跑，二是因为那天过来给霍茸送信的那个霍妮，就是七奶奶的亲孙女。

霍茸一共只见了她两次，但已经看的出来，她对那个周文青肯定也有喜欢的心思。

第9章

霍茸之所以不想见霍妮，是因为她还没想清楚这事儿应该怎么跟她说，周文青是个渣男的事情，她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霍妮跟霍小容的感情虽然不算特别好，但多少也算是同姓姐妹，霍茸要是能帮，肯定还是希望她不要沾惹上周文青这样的人。

不过这话霍茸却没办法说，尤其是在明知道霍妮喜欢周文青的情况下，她怎么开口都显得不合适，总不能直接说她能看到未来，知道周文青以后会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吧？她还想多活两年不想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

不过既然刘桂香说了，躲是躲不掉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现在还是霍妮单相思，周文青总不至于见一个爱一个吧？

霍茸点点头，跟着刘桂香一起出了门。

霍茸来了这么些天，其实并没有好好在村里转过，那天去找周文青，因为不想被太多人看见，还专门找的人都还在上工没有回家的时候。

眼下农闲了，妇女们都在家闲着，她再跟着刘桂香出门，一路上就碰到了不少人。

“哟，桂香啊，你家小容身子好些了？”快到七奶奶家门口的时候，她家邻居正好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两人问道。

霍小容为了周文青绝食，这话肯定不能往外说，所以对外都说是霍小容病了，知道真相的除了他们一家别的也没有几个。

刘桂香看了看霍茸，心情不错，笑道：“已经好了。”

不光是身上好了，心病也好了，要不她这么高兴呢。

两人又站在门口随便聊了两句，霍茸乖乖站在旁边等着，恰巧旁边七奶奶家的院门被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却精神奕奕的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霍茸就冲她一笑：“你娘跟人站那儿聊啥呢？快进屋。”

刘桂香一看老太太人都出来了，赶紧跟邻居说有事儿先不聊了，夹着东西领着霍茸一起，进了七奶奶家的院子。

七奶奶家跟霍爷爷家也不一样，她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都嫁出去了，儿子前两年也分家了，大儿子自己出去盖得房子，房子留给了小儿子，也就是霍妮她爹，七奶奶自然也跟着他们过。

在霍小容的记忆里，这个七奶奶一直对她不错，霍小容小的时候刘桂香忙了，她还会帮忙看一下她，霍小容没见过自己的奶奶，就把她当亲奶奶一样亲近，两人不是亲的胜似亲的。

按理说以七奶奶和霍小容家的关系，霍小容跟霍妮的关系应该很亲近才对，但事实上不光是霍妮和霍小容，就是霍妮他爹霍大山一家和霍小容家的关系也很一般。

平日里有话了就说上两句，要是没事儿说的还不如门口的邻居多。

七奶奶将两人迎进了院子，院子里蹲着个女人正在洗衣服，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是她们后嚅嗫着叫了刘桂香一句嫂子，就低下头去继续洗衣服去了。

霍茸赶紧对她喊了一声婶婶，她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咋的，压根儿没应。

七奶奶眉头一皱就要说话，被刘桂香拉了一把，七奶奶这才忍住了话头，哼了一声带着两人进了屋。

刘桂香进门后先往外面看了一眼，小声问道：“妮子她娘这是咋啦？”

外面那个就是霍妮她娘张翠儿，平日里虽然跟她家来往不多，但面子上的功夫一直还是做的，今天明显不太高兴，又没有外人，干脆连面子也不做了。

七奶奶一向看不上小儿媳妇这小气吧啦又胆小怕事儿啥都憋在心里不敢说的样子，她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什么事情看不清啊，张翠儿为什么不高兴她心里门清。

“还能咋啦，听我答应给小容做衣裳不高兴了呗。”

她这个小儿媳妇啊，看起来闷不吭声的，其实一身都是心眼儿，惦记着她口袋里的钱不说，连她帮别人做点儿事儿都不高兴。她自己也是从媳妇熬过来的，不愿意干那些故意磋磨儿媳妇的事儿，可要是儿媳妇儿想要往她头上爬，那她是万万不能忍的。

张翠儿要是跟她明说，她指不定还会考虑考虑，这要是故意摆架子甩脸子，那她还真得让她知道知道，这屋子里现在还不是她说了算！

刘桂香一听心里也有底了，有些犹豫：“七婶要不你歇着吧，我去看看秋云嫂子有没有空，找她帮个忙也行。”

七奶奶年轻的时候，做衣裳的手艺在霍家村里就很有名气，刘桂香主要是想着霍茸就要去相亲了，肯定得打扮漂亮点儿，想给她做件漂亮衣裳。她一个人来不及，想着现在又到了农闲时候，家里也没什么要干的活儿了，才想让七奶奶给她帮个忙，没想到张翠儿因为这个生了气。

刘桂香虽然觉得张翠儿有点儿小气，但也没想因为这么件事儿就闹得人婆媳两个闹别扭，拿了东西就要走，被七奶奶一把拽住了。

“走什么？她生气就让她生气去，一天心眼儿比那针尖儿还细，管别人就算了，还想管到我头上，反了天了！”七奶奶声音不小，像是故意说给外面的张翠儿听的似的。

霍茸和刘桂香顺着窗户往外面一看，得，人果然已经听到了，脸拉的老长，衣服都不洗了，扭头进了那边屋里去了。

刘桂香和霍茸对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这本来不算个什么事儿，叫七奶奶这么一说，反倒是有点儿下不来台了。

“七婶，你看你……”

她话没说完被七奶奶打断了，“快别说她了，赶紧给小容做衣裳，你不说她过两天就要去相亲了吗？哪家村上的小子啊？这么有福气？”

事情已经都这样了，张翠儿气也生了，人也得罪了，刘桂香现在走也没用了，索性依七奶奶的安心坐下来，把她家闺女的衣裳做了再说，听到七奶奶提起霍茸的相亲对象，刘桂香脸上满是笑意。

“白水村的，不远，要是成了，肯定先让七婶见见。”

七奶奶看她满是笑意的样子，就知道刘桂香心里对这个后生肯定十分满意。她冲霍茸招招手，把霍茸叫道她跟前拉住了她的手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听你爹娘的，他们看过的人比你多，不会害你的。”

七奶奶这话意有所指，她肯定也知道霍小容和周文青的事儿了，霍茸赶紧乖乖点了点头，她肯定听她爹她娘的，就算没有那个十项全能会做饭的厨子，她肯定也不会跟周文青那个渣男有什么瓜葛了。

霍茸这乖巧样子让七奶奶心里十分喜欢，她又疼爱的摸了摸霍茸的手，说道：“乖，七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霍茸心里还挺喜欢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虽然对她说的好吃的挺感兴趣，但这年头家里有点儿什么吃的不容易，就赶紧拒绝道：“七奶奶您快别取了，我跟我娘刚吃了饭来的，肚子还饱得很呢，您留着自己吃吧。”

七奶奶却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放心，我还有呢。”

刘桂香也赶紧站起来：“七婶，你快别拿了，留着给妮子她们姐弟吃吧！”

让七奶奶帮忙给做件衣裳张翠儿都气得不理她们了，这要是知道还把好吃的给了霍茸，那还不气得把桌子掀了。

七奶奶却已经从柜子里把东西翻出来了，是两个暗橙色挂了白霜的柿饼。

她不容拒绝地把柿饼塞到霍茸手里，说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她们我都给过了。”

第10章

霍茸只好把柿饼收了，七奶奶这才高兴起来，拿起刘桂香给霍茸量的尺寸，跟刘桂香一起做起了衣裳。

她俩坐在床上给霍茸裁布做衣裳，霍茸就坐在窗边一边吃柿饼一边给两人帮忙听两人家长里短的唠叨说话，时不时往外面看看。

张翠儿的衣服到底没有洗完，她人也待在屋里不出来了，估计还在生闷气呢。

院子里也没有别的人了，七奶奶说霍妮的爹霍大山上工去了，趁年前再挣点儿工分，她两个弟弟一早就疯出去玩去了，估计得吃饭的时候才回来。还有霍妮也不知道干啥去了，今天也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一直忙到晌午快做中饭的时间，刘桂香才伸了个懒腰松动了一下筋骨，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七奶奶留她们两个在家里吃中饭，刘桂香哪儿能答应，说家里还等着她们回去做饭呢，她们得赶紧回家。

七奶奶把人送到门口，估计是见霍茸喜欢吃柿饼，又拿了一个塞给她，霍茸不要就塞她兜里，然后扭头在霍茸掏出来之前进院子关上了大门。

霍茸哑口无言的看着刘桂香，刘桂香也一脸无奈。

“给你你就拿着吧，咱麻烦了你七奶奶一遭，赶明多给她送点儿东西来。”

让人家帮了忙肯定不能白受人家的好，刘桂香早就准备好了东西打算拿给七奶奶，现在再添点也没事儿。

霍茸这才心安理得的收了，把手里这个递给刘桂香。

“娘，你也尝尝，这柿饼可甜了。”

这跟霍茸记忆里批量机械加工的柿饼完全不同，纯手工制作晾晒，充分上糖，甜的跟蜜似的，霍茸只吃了一个，剩下一个没舍得吃，还在兜里揣着呢，想着出来了给她娘吃，没想到七奶奶又给了她一个。

她递给刘桂香，刘桂香没要：“你留着自己吃吧，喜欢娘看看谁家有卖的，再给你买一点。”

霍茸把柿饼掰成两半，把里面金黄透亮的瓤递到刘桂香嘴边：“快尝一口嘛，真的可好吃了。”

刘桂香被她弄得没辙，笑着尝了一口：“你这孩子，行了，快自己吃吧，小孩子似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家了。

另一边，七奶奶刚进屋，张翠儿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刚就打算出来做饭的，听到她娘送人出门，就站在门口没动，结果就听到七奶奶把柿饼送人的事儿，本就不舒服的心里这会儿更憋屈了。

这要是大房家的孩子，她婆婆对他们好，她也认了。这都旁支亲戚了，她婆婆还跟自己孙女似的疼，她心里能舒坦吗？

偏偏她婆婆说也没跟她说一声就把做衣裳这事儿答应下来了，这不是存心让她不痛快吗？老太太要是这么闲，怎么不给孙子孙女的做两件衣裳呢？给人家干活这么勤快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得让他们养！

还给柿饼给人家吃！那么好的东西她可真舍得！

张翠儿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一大堆的想法，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好看，七奶奶本来高高兴兴的，一看她这张晚娘脸，又来火了。

“你拉着个脸给谁看呢！”

张翠儿虽然心里不满，但她哪儿敢在婆婆面前说什么，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脸来，故意小声问道：“娘那儿还有柿饼呐？”

七奶奶眼角一吊，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说道：“怎么？我这儿有点儿什么东西还得跟你说一声啊？”

张翠儿被她说得脸红，但又不想就这么放弃，嗫嚅着继续说道：“娘你说笑了，我哪儿敢啊，我就是想着枣生好久没吃过柿饼了，估计也想吃。”

枣生是霍妮下面年纪最小的弟弟，今年八岁，七奶奶还是很疼这个小孙子的，张翠儿这会把枣生拿出来说，不就是明里暗里让七奶奶多疼疼自家孙子别把东西给外人的意思吗？

七奶奶气得发笑，越发觉得这儿媳妇小肚鸡肠。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了我自个儿的亲孙子，用不着你在这明里暗里的提点我。我老是老了，还没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