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公主透过盖头看了一眼那三样东西,攥紧手中的绸子,一咬牙砰地就跪了下去。
司仪高声喊了一句:“夫妻对拜。”
“礼成。”
赤霞公主被送进了洞房,她端坐在喜床上,等着在外招待宾客的卿彧。
众人经过方才那一幕,不由得对老夫人更敬佩了几分。
方才那三样东西,都是那些厉害婆婆在吃媳妇茶的时候想出来磨搓媳妇的招儿,老夫人竟然堂而皇之地搬到了拜堂大礼上,不仅不动声色地将赤霞公主的下马威拍了回去,而且还顺道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有了这件事,赤霞公主以后再她面前说话,只怕再也直不起腰板来。
可是众人哪里想得到,这些招都是卿如晤支的。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场的宾客并没有拽着卿彧不放,早早地就放他进了洞房。
赤霞公主坐在床上,刚刚把一张帕子撕得稀巴烂,卿彧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一看到床上端坐着的那道身影,顿时只觉得血脉膨胀,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卿彧拿起绑着红绸的秤杆,轻轻挑开了赤霞公主的盖头。
虽然不是第一次成亲,可是他的动作仍然有些紧张青涩。
“娘子有礼。”
卿彧拱了拱手,一抬头便看见新夫人妖媚艳丽的容色,只见她丰盈的面庞微微泛着红润的光泽,两道狭长的眼眸摄人心魄,丰满的嘴唇似笑非笑微微上扬,就像一朵迷人的罂粟花,周身散发着引人犯罪的气息。
“夫君。”赤霞公主轻启朱唇,这一声夫君,她叫得柔肠百转,靡靡尾音拖得很长。
卿彧心头大动,顿时有了一种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美人谁不爱,就连卿彧也不例外。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无论是对两个新人来说,还是对相府的其他人来说。
卿如晤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长长叹了一口气。
翌日。
新妇需要向老夫人请安,而姨娘需要拜见夫人,公子小姐则要见过母亲。
这对对相府这样的富贵人家来说,是一个非常盛大的礼节,加上赤霞公主的身份不比寻常,所以就连被禁足的九姨娘和卿如钰都被放出来了。
长青堂内。
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少爷和小姐们坐在下首,而几个姨娘则站垂眉顺目地站在椅子后。
丁姨娘眼睛在一脸憔悴的卿如钰身上瞟了瞟,有意出口激她一下:“四小姐,怎么事情过了这么久,阿托雷大人还没来求亲?”
是的,成祖并未对卿如钰加以抚恤,而西戎也没有给她交代。
最近相府忙得天昏地暗,此事若是丁姨娘不提,大家几乎都忘了。
老夫人十分不满她这嘴碎的毛病,不悦地看了一眼丁姨娘。
被点名的卿如钰眼睛一红,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没有落下来:“丁姨娘,你这话说的实在难听,阿托雷并没有把我怎样,这点大姐和四皇子还有燕王世子都可以作证。”
丁姨娘捏着帕子掩住嘴唇,笑道:“有没有怎么样不要紧,要紧的是别人怎么想,肚兜都被人扒了出来,这脸是怎么也找不回来的。”
“丁姨娘!你欺人太甚!”卿如钰状若疯狂地朝着丁姨娘大叫,“一大早上的,你胡乱攀咬什么?!”
丁姨娘擦了擦嘴唇,一脸不以为然地道:“瞧四小姐这话说的,妾身也只是例行关心而已,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卿如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丁姨娘就要破口大骂。
“够了!”老夫人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丁姨娘和卿如钰停下争吵。
“你们都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随着说话声音响起,卿彧亲自扶着赤霞公主走了进来,几个姨娘死死地盯着卿彧扶着赤霞公主的手,双目红得仿佛就要滴出血来。
十几年来,卿彧从不曾为了哪个女子缺过一日的朝会,今日却亲自陪着赤霞公主来请安,这足以让大家惊讶了。
老夫人没有说话,卿如晤抬起头笑着道:“回母亲,方才我们在谈母亲容色倾城,父亲真真好福气呢!”
说话的时候,卿如晤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赤霞公主一眼,但见赤霞公主国色之姿,又比往日添了一丝娇媚,眸底不由得闪了闪。
赤霞公主闻言只是一笑,视线很快就从卿如晤身上移到老夫人那里。
“新妇给母亲请安,愿母亲福寿安康。”
赤霞公主走上前,盈盈跪了下去,接过顾妈妈端来的茶盏,恭敬地举过头,然后低眉垂眼地跪着,一副等待聆听教诲的样子。
看来卿彧早已将礼节好好地跟她说了一遍。
老夫人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将一个红包递到赤霞公主的手里,淡淡地道:“该说的话昨日我都说了,今日也没有可以叮嘱你的,起来吧!”
赤霞公主谢了恩,盈盈站了起来,她走到老夫人左侧的椅子上坐下,卿彧则走到老夫人右侧的椅子上坐下,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瞟向赤霞公主。
卿如晤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底嗤笑一声。
大秦的女子恪守礼教,贵在端庄自持,这对男人来说不免无趣,可是西戎民风开放,女子也大胆不羁,在某些方面最是放得开,显然卿彧现在乐在其中,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接下来轮到妾室给主母敬茶磕头,几个姨娘从顾妈妈手中的托盘上端起茶盏,齐齐跪到了赤霞公主面前。
赤霞公主也不急着喝茶,反而含着笑意和三个姨娘攀谈起来。
“二姨娘,听闻你是先夫人的陪嫁,想必和先夫人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二姨娘一怔,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有意和白氏撇清关系,可是卿如晤就在身侧。
没决定好站哪队的她,根本没有胆量说先夫人的不是,于是她小声而恭敬地回道:“回夫人的话,妾身从小和先夫人一起长大,先夫人将妾身当做亲姐妹一样看待,妾身对先夫人一直怀着崇敬和感激之情。”
赤霞公主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九夫人道:“九姨娘,听说你和大小姐不睦,可是真的?”
九夫人不是蠢货,自然知道赤霞公主的真正意图,既然在座的都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她也不愿搞虚的那一套。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于是她斩钉截铁地道:“是,夫人,妾身与大小姐八字不合,碰到一起就是针尖对麦芒。”
赤霞公主还是含笑着点了点头,她看向丁姨娘,问道:“丁姨娘,听说母亲有意将你扶正,若不是我横插一脚,你现在就是相府主母了。”
这种事私下说倒是没什么,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口,丁姨娘不免有些尴尬,她面色僵硬地道:“夫人,无论姨母之前有什么打算,但如今当家主母是您,以前的事不会对您的地位和尊荣有任何影响。”
赤霞公主依旧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再继续说些有的没的。
茶盏是用沸水冲泡的,姨娘们端了许久,只觉得手指尖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痛得她们的手止不住地发抖,额头上也渗出大片大片的冷汗。
可是主母没有发话,她们谁也不敢放下茶盏,一张俏脸白了又白,难看至极。
卿如晤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丝警惕。
赤霞公主长于宫中,自然见识过不少阴毒手段,但没想到她的心思也这般奇巧。
她各提问三个姨娘一个敏感的问题,然后细心地观察姨娘们的反应,从姨娘们的应对中她就可以判断出这些姨娘的性情如何,是聪明还是憨傻,以及能不能拉拢到手里。
至于她让姨娘们端着茶盏不放,目的是想考验一下姨娘们的耐性,由此来判断姨娘们的心性是不是坚韧,只怕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因为心性坚韧的人最是可怕,她们不容易被收买拉拢,也不轻易向谁臣服,更甚者,她们一旦做起坏事来,也比寻常人狠心得多。
怎么可能让你如愿?卿如晤勾起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