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进到福利院,是怎么回事……”
福利院之前的记忆,她始终缺失,即便五年前她不再痴傻,关于那段经历,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脑海里唯一零星存在的,便只有冲天的火光,和一道焦急的声音在叫她:“年年,快跑……”
这个声音,会是她的父亲吗?
记忆中的火光,难道和那场爆炸有关?
“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你父亲回来了。”
贺梅半是自嘲道:“那大概是我们家最狼狈的日子吧,外面的媒体捕风捉影,铺天盖地将你爸爸写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魔,科研院给他停了职,以前和他走得近的朋友,事情发生后有多远离的多远,还有些往日就看不顺眼你父亲的同事,更是在这时候跳出来将所有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家里的楼牌号被泄露了出去,一度有人将红艳艳的狗血泼到家里门上,说我们猪狗不如,让我们杀人偿命。”
贺梅说的时候已经云淡风轻,慕浅却听得惊心动魄。
光是想,都能想象出当时那是一副怎样的场面。
“当时你还只有那么小,幼儿园不敢让你去了,只能成天和我们一起待在家里……我当时咬牙想,不管怎么样,都要挺住了,困难是暂时的,你父亲是被诬陷的,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你问我……父亲,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么?”
心底里,慕浅已经信了贺梅说的这些。
她大概,真的是陈铮寒的女儿,否则光是她听这些事情时的心悸,就没办法解释。
“问了,但你父亲不肯说,他只是说,他会解决的,事实上他也的的确确去解决了。三天后,他和我说他要去和黎天见一面。”
“黎天?”
“对,我当时心绪不宁,其实是不想让他去的,但是他坚持如果他不见黎天,事情便没办法解决,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和黎天有什么关系,但你父亲这么说,我便同意了。”
贺梅说着,神色染上了几乎从未有过的痛苦:“这是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慕浅心里揪成一团,试探问道:“父亲他……再也没有回来?”
“不止是他没再回来……”贺梅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那一次,我也失去了你。”
慕浅愣了愣,“我?”
“我是在你父亲走了二十分钟后才发现你没在自己的房间的,我当时慌了神,连忙给你父亲打电话,好在他很快接了电话,说你和他在一起。”
“我怎么会……”
“你是偷跑出去的。”
贺梅说着,苦笑道:“你从小就很聪明,虽然那时候你才五岁,但很敏感,知道家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一度很缺乏安全感,对你父亲更是有天然的依赖。那天你跟着你父亲偷跑出去,后来你父亲和我说,你是怕他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要盯着他,怕他不要你了。”
慕浅一时怔愣,随着贺梅的话,她脑海里似是闪过了一幕幕画面——
她骑在一个高大男人的肩头,抓着他的耳朵道:“爸爸爸爸,你不能松开手哦,松开手年年就要丢啦,你就再也找不到年年啦!”
扶着她两只小腿的男人爽朗而温和,笑着对她道:“好,爸爸永远不松开年年的手。”
慕浅的眼眶不自觉的发了红。
这个人,就是她的爸爸么……
如果她真的是父亲,那最后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到底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之后,就是地下实验室爆炸了是吗?”
贺梅闭上了眼睛,少顷复而睁开。
“你父亲和黎天在那个实验室见面,至于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因为什么实验室会爆炸,我不得而知,但你的父亲却因此永远背上了一个科研犯的罪名,那场爆炸,让我失去了他,也失去了你……”
她说着,眼底缓缓浮起一片红:“唯一依旧逍遥法外的人,只有黎天!”
慕浅靠在椅背里,狠狠揉了把脸,“为什么那么笃定黎天没有死?”
“我这些年辗转查到,当年的死亡信息匹配,现场没有采集到黎天的dna。”
“可外界都默认黎天已经死了……”
“如果黎天真的没死,”贺梅看着慕浅认真道:“那他可以编造出任何想让外界相信的谎言。”
慕浅不再说话,她知道,贺梅说的是对的。
如果黎天没死,那当年的事情,很可能都是黎天一手操纵的。
做人体实验的是他,让陈教授背了锅被泼了脏水的是他,最后甚至制造爆炸的人也可能是他!
只是她不明白,当年的爆炸那么惨重,如果她当时是和父亲在一起,那她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想着,慕浅只觉得头越发疼痛起来。
心底里,她已经知道,自己大概率就是贺姨和陈教授的女儿,然而情感上,她依旧没办法接受。
如果她是贺姨的女儿,那就证明她是有妈妈的。
那这些年,她有找过她吗?
为什么她们五年前相见,她不告诉自己这一切……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没记错,她认识贺姨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国外结婚了……
虽然后来她的丈夫去世,她始终是孤身一人,但心底里慕浅依旧没办法理解贺姨的做法。
不是说信任父亲么,不是表现的伉俪情深吗?
怎么到头来,先开始下一段婚姻的人还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