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宿……不是我的妻子。”罗兰落寞地道。
“有什么关系,我也结过两次婚,只要最后娶到心爱的女人就行。”帕西斯毫不意外,喝了口茶。
“师父结过两次婚!?”
“嗯,第一次是为了报仇,第二次才是迎娶亲亲老婆。”
“亲亲老婆……你不会真的这么叫师母吧?”罗兰打了个寒颤。帕西斯回他个“迂腐”的眼神:“这有什么!夫妻间的称谓当然是越亲热越好!我还有更甜蜜的你要不要听?”
“不用了!”他还想再吃点。
“傻瓜!你就是这么死板,才会三十岁才谈恋爱!我告诉你,多学点这类你以为肉麻的词,讲给你的小情人听,你们的感情才会突飞猛进!”
她只会以为我中邪了。罗兰嘴角抽搐,不敢想象那种情景。帕西斯教训了半天,没有成果,泄气地转向窗外,一看双眉微蹙,似乎想起什么:“对了,这个月,是雪之月对吧?”
“嗯。”
“上旬还下旬?”
“上旬,怎么了?”罗兰不解其意。帕西斯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你快要三十一岁了,徒弟!”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安睡
“生日?”
“是。”东城大神官法利恩·罗塞笑着对对座的学生道,“22号是大人的生日,请冰宿小姐尽快准备。”
“什么准备?”救世主兰冰宿反问。法利恩哑然,过了一会儿,道:“送礼啊!”莫非地球没有生日送礼的习俗?
“你和国务尚书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用不着了。”
原来不是不知道。法利恩松了口气,恢复一贯的笑容:“不一样的,我敢保证大人收到你的礼物,会比收到任何人的礼物都高兴。”冰宿微微蹙眉,神情有些烦恼。
送礼?她这辈子没送过礼,要送什么礼物才好?
******
罗兰在傍晚时分回到王宫,换了件衣服,打开卧室与办公室相连的门,他以午睡为由跷了一下午的班,没人会打扰,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穿帮。果然,听到声响,在桌前整理文件的大神官回首笑道:“睡得好吗,大人?”
有点心虚,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微笑:“很好。”
“国务尚书阁下要我转告你,多这样休息休息,别老是忙得忘了身体。”
良心受到更大的考验,罗兰努力维持笑脸,同时岔开话题:“克莱德尔呢?”法利恩不疑有他,答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我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嗯,不过这么以来,你不就辛苦了?”
“不要紧,今天事情不多,你也只需要盖章即可。”法利恩指着一叠经过初阅的奏折,露出欣悦之情,“而且,冰宿小姐马上就能独立工作,减轻我一半的负担。”
“真是个坏消息。”罗兰咕哝,绕过桌子坐下。法利恩好笑地瞅着他:“大人还没释怀?”
“也不是,多少有点不舒服。你也劝劝她,别老是那么拼,她才17岁,应该拥有玩乐的时间。”
“您认为,冰宿小姐会听我的话?”
“……”
“其实,冰宿小姐也不是故意不听人劝,只是和大人一样,一忙起来就忘了一切。”法利恩意有所指地道。罗兰干咳了两声:“好啦,我会注意自己身体的。”
法利恩满意颔首,倒了杯参茶递给他,汇报道:“各地的进度已经上了轨道,只要不刮4日那样的暴风雪,就不会再出现灾情。”
“还需要加把劲,万一下场大雪,岂不就玩完了?”
“是。”
罗兰扫了他一眼:“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法利恩无数次感叹主君洞悉的目光,略带迟疑地道:“请问…提拉的英雄那边,真的不需要再派人监视?”
“不需要,有可靠的人盯着他们。”这是罗兰的真心话,他从不怀疑帕西斯的立场问题。
“哦。”法利恩放心了,问起另一件事,“那「天杖」的来历是否需要查明?”
“天杖?”罗兰愣了愣。法利恩比他更惊讶:“是你说的呀!那天,提拉的英雄施法让西城变富饶的那天,你说‘天杖出世了’,还打翻了茶杯!”当时主君的异样一直深印在他脑中,成为他心里最大的谜。
我说的?罗兰一片茫然,当日的情景,他只依稀记得右手突然很痛,打开一看,掌心多了个以前没见过的胎记……不,不是胎记,那形状分明是……
头盖骨内侧微微痛起来,他不觉蹙起眉头,按住额角。见状,法利恩紧张得全身僵硬:“大人!?”
“我想起来了,我是说过。”连同天杖的来历,真奇怪,怎么会忘了的,“不用调查了,我知道天杖。它不是什么能让一个城市丰饶的神器,只是个解封的道具。那场仪式,应该有什么内情。”
“哦。”虽然很好奇主君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法利恩还是不敢多问。
罗兰估量了一下奏折的厚度,体贴地道:“既然只需要盖章,你回大神殿好了,顺便叫冰宿一个小时后过来。”半天不见,怪想的。法利恩暗自窃笑,行了一礼:“是。”
不知忙了多久,罗兰摸到一杯烫热的茶,才警醒过来,抬头对上一张明丽的脸蛋,情不自禁地绽开笑容:“冰宿。”
“你办公时都这么全神贯注的?”茶发少女微微皱眉。
“若来人有歹意,我自会发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罗兰笑着抚慰,认真将最后一份奏折看完、盖章,道,“暮在你那儿?”
“嗯。”冰宿撩起胸前的挂饰,“这是你师父给你的,有说是什么魔法道具吗?”罗兰有些诧异:“他说这是相当厉害的法器,拥有‘封印’的力量——怎么了?”
“暮的态度有点奇怪,他问我这个为什么在我这里。”
“不用放在心上,他是担心这个法器力量太强,会对持有者造成伤害。其实不会,我已经跟里头的器灵缔结了契约。”罗兰捧起世界之钥,微笑回答。冰宿松了口气,随即若有所思地注视他的额饰:“就是你额头上的印记?”
金发青年不好意思地摸摸中央的蓝宝石:“嘿嘿,是啊,千万别说出去。”
“废话!”
过了一会儿,见茶发少女明显有去意,罗兰心中不舍:“你要回去做功课了么?”
“我习惯把每天的计划完成。”冰宿用理所当然的态度道,挑了挑眉,“你也要回去向老婆复命了吧?”罗兰被打击得差点趴在桌上,随口撒谎:“没有啊,我还有好多奏折。”
“那我不打扰你了,慢慢批。”知道他在扯谎,冰宿心中窃笑,挥手道别。罗兰一手抓住她的衣角,内心激烈交战:既想一亲芳泽,又碍于有妇之夫的身份,不好意思出手。
罗兰攸地想起帕西斯教的那些称谓,脸顿时红了,干咳片刻,选了其中一个最不肉麻的:“亲…亲爱的。”
“……”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尤其在看到情人瞪圆眼珠,一脸见鬼的表情时!!!
冰宿一把拉下额饰,测量体温:“奇怪,没发烧啊,你晚饭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事,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你当做了场噩梦,忘了吧。”罗兰扯了个勉强的笑,拿回额饰戴回。
果然他们之间是不适合浪漫的!
******
深夜,床上的人陡然翻身坐起,金发下的蓝宝石额饰随之闪过一抹晶莹的流光。
没有惊动身旁的妻子,罗兰披衣下床,踱到客厅,倒了杯酒,坐在沙发上浅啜。
每逢生日前后的夜晚,他都是这么度过,反正睡着也会被噩梦惊醒,索性不睡了。可是没想到才8号,就出现症状。
罗兰连灌两大口酒,却挥之不去脑中浮现的画面。
狂乱的女人。
摇曳的天花板。
还有,孩童的哭叫声。
重重放下酒杯,他起身走到窗前,两手掌心和脸颊紧贴住冰冷的玻璃,感到体内的怒火缓缓平息,松了口长气。
然而一抬眼,看见窗上的倒影,刚刚恢复宁定的双眸又不可抑制地燃烧起来。
因为这张脸,太像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都是你!都是你!一定是因为你他才走的!」
脑海中浮现清晰的尖叫怒骂,使他神智有点恍惚。
向来对他漠不关心的母亲将他压在地上,拼命捶打,发泄郁积的怨气。从她的哭喊声中,他了解到: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是在他出生那天离开她的。
这就是他的错?
狗屁!罗兰砸了下落地窗。
年幼的他不懂得,也被母亲的狂态吓坏,只能呆呆地垂泪,任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明明很痛,心底却有一股接近狂喜的情绪泛开来。
她终于看他,对他说话了……
即使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那个小小的木屋,她就是他的世界。
罗兰盖住脸,逸出一声呜咽。不是伤心,是憎恶的满溢。无论是那时的他,还是那时的她,都令他痛恨恶心。
“罗兰。”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青年全身一震,颤抖着转过头:“巴…巴哈姆斯?”
“是。”黑龙王漆黑的身影在夜里瞧不太清,金色的瞳仁却闪着明显的光芒,传递出满满的担忧,使罗兰镇定下来。
“怎么回事?第一次这么严重。”
“天晓得,怨魂作祟吧。”下了个恶毒的结论,罗兰示意他布下隔音结界,以免谈话外泄,“也许我该叫死灵法师把她的魂毁了,省得再来扰我清梦。”
“罗兰,她是你母亲。”
“哼。”
“你就这么恨她?”
“我恨!这是当然的!”罗兰豁然爆发,右臂在半空挥出激烈的弧度,“——她差点毁了我的人生!要不是你,我的一生就完蛋了!只因为生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么?打也好,骂也好,甚至杀了我,都全凭她高兴!?”
“罗兰……”巴哈姆斯心疼地抿紧唇瓣。
喘了会儿粗气,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父母,都是自私的生物。”
“……”
疲倦如潮涌上,罗兰倾靠在义父的胸前,喃喃自语:“我恨她,却连忘记她也做不到,每年的生日都提醒我她的存在。义母在世时也是,老叫我这一天去探望祭拜她,说什么生日应当是母亲的节日……”
“她不知道你母亲对你做的事。”
“是啊,所以我不怪她。”冰蓝的眸子起了一阵波澜,软化下来,“算了,能碰上义母,我该知足了。”巴哈姆斯轻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暮,谢谢你。”因为埋在衣服里,罗兰的声音有些模糊,“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那是我自愿的,你不必道谢。”在龙族的观念里,行为是自身的事,领不领情则是对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