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染着秋夜凉意的室内忽然浮起了两分焦灼的烫意,沈苏姀小腹的坠疼渐渐明晰起来,那一抹被她忽视的湿热也清晰的被她感知,她只觉双颊之上好似着了火,烧的她神思混沌四肢僵硬不得动弹,嬴纵的眼神了然而深邃,沈苏姀动了动唇,“那个……”
“第一次?”
嬴纵面上并无一点尴尬之色,却反而让沈苏姀尴尬非常,嬴纵看她这模样眼底微光一闪,攥着她的手改为将她拉住且抬步就朝外走,沈苏姀眉头一簇脚下不愿动,“做什么?”
嬴纵扫了她的裙裾一眼,“你打算留在这里?”
沈苏姀面上更红,连雪白的颈子一时都染上了一层霞色,她脑海之中飞快转动,可一时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前世的她常年战场杀伐,身子损耗过重,至她十五岁身死之时身上也未见红,这一世这初潮似乎比别个来的还是晚了些,她早知这身子底子太差未曾放在心中,却如何也想不到会在此时如此叫她措手不及,这初潮一来似乎就意味着女孩子长大成人,她前世心中没有这般意识,可到底知道这等女儿家的私密事不当为外人知,可却是被他……
沈苏姀抬睫看着嬴纵的眸色,心中从未有过的懊恼快要将她溺毙,回头看了一眼被她弄脏的床榻,那面上的烫意似是更浓了两分,尚在纠结之中,被紧攥着的手忽的被放了开,一道劲风在身边一晃而过,沈苏姀眼睁睁的看着嬴纵将那沾着一抹血色的薄单一把撤了下来,随手一卷拿在手中,他这才转身一把拉了她往外走!
嬴纵一个大男人手中拿着样闺房之物本来就已经违和至极,那薄单之上却还有沈苏姀的……嘶,沈苏姀深吸口气,低着头被他一路攥着腕子带出了这方西殿,脸上是火飘火燎的灼烫,她空出来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一路走几乎快将自己的牙咬了下来!
嬴纵并未带着沈苏姀走正门,反是步伐一转欲朝寿康宫的西门而去,沈苏姀脚下一顿,嬴纵眉头微蹙转过头来看她,昏黄的灯光之下他面上一派平静坦荡之色,好似眼下之事与他而言再寻常不过,他不知沈苏姀又在迟疑什么,眼底浮着两分疑窦。
“绝影在正门。”
沈苏姀说话的声音生硬非常,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眸光倔强,执拗,且放大了那俾睨傲然,饶是如此,那红透了的脸上仍有她不自知的绯色嫣然,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更是因为面上的热意变得水光盈盈,她的背脊僵直胸膛高挺,浑然没有半分气弱之象,似乎如此便能掩下那叫她抓狂的羞恼,她不避不让的盯着他,嬴纵看着她这模样强忍住未曾勾唇,眸光扫过她青白的唇瓣和额间的薄汗之时眸色顿时一暗,只语声淡淡的道,“去栖霞宫为何要有绝影?母妃那里什么都有,自然能帮你!”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未曾有多大变化,可却比平日里多了两分温煦,沈苏姀听见此话先是微怔,她如何也没想到他竟要带她去栖霞宫,心头先是被一道莫名的情绪一刺,而后沈苏姀想到待会子西岐茹可能会出现的表情那火顿时从脸上烧到了她身上去,陡然转眸看向别处,沈苏姀咬咬牙语气冷酷而不容置疑,“不去栖霞宫!”
嬴纵看着她这丝毫不服软又自有一股子别扭劲儿的模样下意识勾了勾唇,这边厢沈苏姀却只想快点脱离身边这妖孽!她手腕一动,“王爷只怕还有要事,既然如此那就此……”
话尚未说完身后便欺近一道宽厚的胸膛,腰间被一只手臂一揽,沈苏姀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离了地,沈苏姀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寿康宫重重宫阁已经在她脚下缩小,耳边风声忽忽作响,嬴纵竟然就这么飞檐走壁的带着她一路朝寿康宫正门而去,沈苏姀忍着那小腹处的疼定了定神,继而深深疑惑,“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嬴纵默然不语,几个飞跃便已带着她到了寿康宫正门之处,夜色已晚,绝影马儿正被一个侍卫静静看着,平静的夜里忽然夜狂风大作,吹得那侍卫一时睁不开眼睛,嬴纵揽着沈苏姀从半空翩翩而下,他抬手将她抱起,两人堪堪落在了马背之上,沈苏姀侧坐在他身前,尚未反应过来他便已执缰挥鞭,绝影竟然万分配合与他,嘶鸣一声冲了出去!
疾风骤停,那侍卫一睁开眸子便看到一人驾着绝影绝尘而去,面上骇然骤现,正打算去叫人来将那盗马之人追回之时那侍卫又看清了那正迎风鼓起的撩黑墨袍,侍卫微张的唇一僵,心有余悸的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咽了下去!
夜色深沉,整个宫闱各处亮着的昏光只能看到一个墨袍翩飞的人御马疾驰而出,那马背之上的人整个宫闱之中没人不认识,那马速极快如闪电,众人刚才看到那人墨袍之下似乎掩着什么一人一马的人影便从眼前消失了,众人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一眼心中都有些疑窦,刚才疾驰而出的秦王怀中是否抱着个女子?
这样想的人很多,可没人看清那女子是谁,诸人一来怕自己看错,二来也不敢私下议论秦王的风流韵事,随即便只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似得闭嘴不言。
待马儿从宫门之中疾驰而出时沈苏姀才被嬴纵放了开,他身上浓烈的男人气息将她整个人笼了住,眼下这姿势她更是只能靠在他怀中,沈苏姀看出他是打算将她送回沈府,可她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脑海之中思绪正兀自烦乱,小腹之下随即涌起的绞疼却让谈没有继续想下去的精神了,这疼来的凶猛而霸道,与她从前受伤的疼全然不同,一时更想不出法子来环节,她浑身上下的肌肤分明都腾起了火苗,可肌肤之下的骨肉却又阵阵的透着冷,她从未有过这般的体验,一时只想着运起内力来温暖自己。
可她的内息尚未提起,一支大手已经贴在了她后腰之上,沈苏姀本就僵直的背脊立刻再度挺直,正不知他要做什么之时后腰之上忽有一股子热力隔着衣裳缓缓地沁入,小腹之内的绞疼与僵冷被那热意一点点的驱散,那股子热力极其听话在她腰腹之地盘旋一阵,继而缓缓地蔓延至了四肢百骸,沈苏姀下意识呼出口气,抵在后腰的大手已经收回,嬴纵一言不发的将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马鞭声再度响了起来!
那疼痛缓解,沈苏姀却陷入了迷茫之中……
从他回来至今种种,与她所想皆是不同,此番他又帮她一道,莫非他忘记了被她算计之事?沈苏姀的思绪一时复杂难当,抬睫一看,只瞧见他刀削斧刻的面上仍是那般漠然模样,街市之上斑斓的灯火齐齐落在他的脸上,却如何也落不尽他深邃的眸子里,沈苏姀转过头来,挺了挺背脊,语声仍然冷声冷气,“秦王今日所为是否要让沈苏姀以沈阀之力相谢?”
嬴纵落在前方道上的目光堪堪落在了她发顶上,笑意莫测的勾唇,不曾接话!
沈苏姀若是听他应了声心底大抵还能平静些,奈何他一言不发才叫沈苏姀心头没有底,嬴纵复又将目光看向道前,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少手些颠簸,随即马速愈发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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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沈府的门童听到叫门声前去开门之时并未看到哪里有什么人,却只看到一匹摆着尾巴撒着蹄子的白马立在府前,那马儿他是见过的,乃是自家侯爷的马,可为何只有马儿没有人呢!门童心头百般不解,却只好将那马儿引进府中来,绝影不许人靠近,却堪堪进了府中一路朝伽南馆奔去,门童看着绝影背影一呆,随即仍半掩着府门等自家侯爷出现。
当香书从自己的耳房出来之时骤然发现正厅之中的灯不知被谁给点燃了,她眉头一挑推门进屋,打眼一看却并未看到人,正在她以为是哪个小丫头忘记熄灯准备进门将那灯盏吹熄之时,刚进了屋子的她却陡然扫到了站在窗边的一道墨色身影!
香书陡然顿下了脚步,当即厉喝一声,“你是谁,怎会在……”
香书一边往外退一边大喊,正当她退到门口的时候站在窗边的人却忽然的转了身,香书骤然一愣,看着嬴纵的脸一时愣了住,嬴纵回来她当然知道,但是她从未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此刻若非嬴纵的那一双眸子她也认不出他,香书心头鼓震,被嬴纵冷冷的眸光一扫,那话顿时断在了口中,而后堪堪一福,“给,给王爷,请,请安……”
嬴纵不置可否的看她片刻,而后又转过了身,那挺立的背影带着生人勿近的煞气,香书愣在当地,忽然听见了内室传来的响动,恰在此时内室之中骤然响起一道故作镇静的命令之声,“香书,进来——”
香书眸光一亮,陡然起身朝内室而去,甫一进内室的门边看到沈苏姀面色娇红却又有些病弱的脸,她心中咯噔一下,已然明白自家小姐是被嬴纵送回来的,赶忙上前几步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侯爷,您怎么是和王爷一起回来的,您可是哪里不妥?”
香书说着便上下打量了沈苏姀一阵,沈苏姀此刻身上的衣裙还未来及的换,好似是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听她这般问眉头一皱,有些艰难的小声道,“去给我找样东西来……”
“侯爷要找什么?”
香书挑眉一问,沈苏姀便万分懊恼的侧了侧身子,香书的眸光在她身上一扫,骤然顿在了一点上,和沈苏姀的懊恼全然不同,香书顿时眸光大亮起来,“侯爷,你终于来月事了!”
香书这一声惊呼包含着万分喜悦响彻了整个屋子,沈苏姀听见这话顿时狭了眸子,面上分明又添了一层红,却分毫发作不得!香书自己也意识到外面还站着一人,再一想,既然是被秦王送回来的,秦王又怎会不知呢?
香书眼底露出两分兴味来,随即应对从容的朝她一福,“侯爷放心,要用的东西香书早就为您备下了,您先去沐浴,稍后香书便来服侍您,热水早就为您准备好啦——”
说着话香书便喜滋滋朝一旁的大衣柜走去,沈苏姀看着香书那表情皱了皱眉,一时不明白如此窘迫的事有甚好高兴的,虽然隔着幕墙与帷帐,可沈苏姀知道外面的嬴纵还没走,她挑了挑眉,心头的纠结又涌了上来,当下也懒得做理,转身便朝浴房而去!
沈苏姀一边走一边将眉头皱的越紧,动作粗暴的将衣裙解去,入了水的那一刻才舒服的低叹一声,不多时香书便抱着一应衣裙事物走了进来,沈苏姀没有让人服侍沐浴的习惯,香书便只在一旁站着,看着沈苏姀水雾之中若隐若现的雪白背脊,香书语声带着雀跃的道,“侯爷,您自小身子弱,入了十四岁奴婢便盼着这一天呢,早前奴婢还以为是侯爷的身子出了什么岔子,此番可算是安心了,女儿家来了月事便可算长大成人也能安稳嫁人了,若是世子和夫人知道,也必定会为您开心的!”
听香书之语沈苏姀微微一愣,前世她没机会体会这些,这一世才算是头一遭,为人父母自然会为自家女儿觉得开心,可惜,她早已没这个机会了,水中的热意一点点的褪去,沈苏姀没了继续泡下去的兴致,摇了摇头,“洗好了,穿衣吧。”
由着香书服侍着沈苏姀才穿好衣裳走了出来,香书见她面上仍有不适便压低了声音道,“侯爷,都是这样的,奴婢已经吩咐厨房为您熬红糖水来,喝了就会舒服些,你先躺着去。”
沈苏姀由香书扶着上了床,不多时外头便想起一阵脚步声,香书转身走了出去,两个小丫头正端着红糖水站在门口,香书堪堪走过去接过那红糖水,依旧站在窗前的嬴纵缓缓转过了身来,香书心中分明想着要保持镇定,可到底是经不住他那强烈的威慑之感。
香书顿下步子朝嬴纵微微一福,“启禀王爷,侯爷已经沐浴完了。”
本以为嬴纵应当没什么表情才对,谁知他竟然对着香书点了点头,香书心头顿时一个激动,想着他大抵要说点什么,可随即他却也什么都没说,她见他再无吩咐便起身朝内室走去,一眼看过去,沈苏姀正看着她,香书将她糖水端到她身边,沈苏姀二话不说的接过仰头喝进又将碗递了过来,香书接过来,有些迟疑的道,“侯爷,王爷还未走呢。”
沈苏姀眉头一皱,紧抿的唇角好似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难题一般,香书见自家侯爷纠结着便也不说话的站在了一旁,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沈苏姀忽然深吸口气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地,香书见自家侯爷风风火火的走出了内室心中一喜,可随即她只看到沈苏姀的背影猛地在内室的入口顿了住,香书眉头一挑走过去从沈苏姀身后探身而出一看,外室之中竟然空空荡荡的没了人,香书心头一叹转眸看过去,沈苏姀面上怒意将露未露实在是狰狞!
香书轻咳一声,“侯爷,您半晌没有理王爷,王爷当然要走了……”
沈苏姀闻言眉头一簇,随即深吸口气,用她那惯常的从容道,“走了才好。”
话音落定沈苏姀便转身朝内室而去,香书一路跟上去,“侯爷,您怎么会和王爷一起回来的呢?说起来这么晚了王爷还能送您回来真是不错啊,您今日没有防备,只怕先前是吃了苦头的,多亏有王爷才没出岔子吧?”
香书几句话几乎让沈苏姀面上的平静绷不住,她躺上床去,“去叫香词来。”
香书知道沈苏姀是不想再听这些,不由一边往外走一边叹道,“可怜王爷来了一口水也没喝的上……”
沈苏姀绷着身子望着帐顶,只等香书的脚步声走出了内室她的唇角才狠狠地一抿,心头一片烦乱不说,晚间那一幕总在她脑海之中不停地闪现,沈苏姀低吟一声,满是懊恼的转身朝里用被子将整个人捂了住,只听似是气愤似是羞恼的低咒声不断从那被子里传说,若教香书看到她这模样定的惊得掉了牙,这可还是那个循规蹈矩仪态万千的沈苏姀吗?!
香词走进内室的时候沈苏姀面上已恢复了常色,香词显见的是知道刚才嬴纵来过了的,她甫一进门便道,“主子,绝影已经送入马厩了。”
沈苏姀点点头,眼底又一闪而过一丝凶神恶煞之气,真是岂有此理,今日绝影由他驾着竟然这般听话,再看香书适才那模样,分明是那般冷酷霸道的一个人,别的人害怕都来不及,怎么她身边的这些却都偏颇与他!
香词见沈苏姀情绪反常不敢多说话,沈苏姀定了定神才道,“有一件事只怕不好。”
香词闻言心头一跳,眉头一挑看过去,只看到沈苏姀眸光深邃的道,“今日太后只怕会将我指婚给忠亲王,指婚的懿旨已下,没有一个好理由,定然是推拒不了的!”
香词的面色陡变,这个消息显然像一个晴天霹雳惊得她口不能言,愣了半天香词才反应过来,“主子,这样大的事,且还是下了懿旨的,咱们只怕不好办,您打算如何做?若是去求太后,只怕会叫太后为难,即便太后改了旨意,恐怕也会影响您在太后面前的地位。”
沈苏姀因为小腹下传来的抽疼闭了闭眸子,再睁眼之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冷冽寒芒,她抿了抿唇角森森道,“懿旨可下,可是沈家难道还要有第二个姑娘嫁给罪臣吗?我是沈家之主,是洛阳候,可不是赏赐一个郡主之位就能打发的了得!”
香词闻言只觉得室内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她眸光幽幽的看着沈苏姀,“主子决定了?”
沈苏姀长舒一口气,伸了伸手臂,而后缓缓地滑进了被子里,语气慵懒又带着两分疲惫,“这件事今日里来的太过突然,也算是我掉以轻心遭了别个的算计,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此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而已,一道懿旨没什么可怕,咱们至少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可以布置,明日你回苏氏一趟,找几个身手趁手的人来吧。”
香词不知道沈苏姀要做什么,只恭敬的应了一声。
沈苏姀呼出口气,“退下吧,熄灯。”
香词再应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沈苏姀只觉得屋中光线一暗,那紧闭着的眸子却又忽的睁了开,即便感受到嬴珞有意无意的拉拢,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嬴珞会用这种方式来算计与她,果然是因为嬴纵得胜有些坐不住了?还是……那镇南军通敌案与他有关?
既是他先做了这般出格之事,那边也怪不得她了!
沈苏姀心中之想落定,小腹之下的绞疼又再次袭来,她咬紧牙关,难耐的转了个身子蜷缩在了一起,一时竟有些留恋今日在马背之上的那抹暖意,这半睡半醒的想法甫一出来沈苏姀便愣了住,她狠狠一咬牙暗啐自己太没出息!
她不知道这一次回来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总之她愈发看不懂他,可她不喜欢欠他太多,适才本想出去与他谈谈条件,可没想到他竟然走了,好,走得好!
明日之后别再想让她承认今夜之事!
沈苏姀心中这般想着,被子之下整个人已经缩成了一团,不停地告诫自己快点将今日之事忘记,可那画面却怎么都挥之不去,一时间脑海之中天人交战,睡着之时已不知到了几更。
夜尽天明,沈苏姀是被外头沈君心逗弄绝影的玩闹声吵醒的,甫一睁眼便看到外头已经天光大亮,她已经许久不曾起的这样晚了,一时又在心中将嬴纵的名字咬牙切齿的念了一遍,香书在内室之中守着,见她醒来赶忙上前来服侍,“见侯爷睡得香便没有叫醒侯爷,侯爷是该多睡睡,这两日身子不舒服便先不要进宫去了吧!”
沈苏姀听着这话无奈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只怕不是不能的。”
既然那懿旨已下,她必定是要立刻被召进宫的,哪能任由她不进便不进,香书闻言一时有些不懂,只服侍着她梳洗更衣,眼见得她整个人梳妆打扮好了才忽的想起来什么似得道,“侯爷,香词一早就在外头等着,不知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事。”
在沈苏姀身边,她的近身之事都是香书负责,反而是与外头有什么联系的事则都是教在香词手上的,俩人各管各的,平日里谁也不干涉谁,沈苏姀听见香书一眼便想到昨天晚上她给香词的任务,想必是已经做好了,沈苏姀一点不着急,因身子困懒难受便叫端了早餐在内室榻上用,甫一用完早餐沈君心便跑了进来。
“五姐,绝影怎么半点长进没有,这都快两年了,还是不知道亲近我!”
沈苏姀听着这抱怨无奈一笑,“那你多亲近亲近它不就成了?”
沈君心一听便抚了抚自己胸口,“我可不敢走得太近,别忘记它之前差点要我的小命!”
沈苏姀听着这话摇了摇头淡笑不语,这边厢等在外面的香词已经走进了门来,她面上的表情犹疑不定实在是有些诡异,沈苏姀眉头紧皱的看了她一眼,“发生了何事?”
香词微微沉吟一瞬,语声平缓的开了口,“主子,忠亲王侧妃确实已定。”
沈苏姀听见这话并不意外,可香词随即补了一句,“却并非是您!”
前一句话沈苏姀还面色如常,可是这后面一句话确实让她整个人瞬时提起了注意力,直了直背脊,她眸光几转看着香词,“怎么回事……”
香词唇角微勾道,“懿旨是昨天晚上下的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直到今天早上才将此事传开了,昨夜之后奴婢特别在此事之上留了心,所以今天一早那消息传开奴婢便知道了,忠亲王侧妃已定,却只是君临城中一家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与咱们无关!”
沈苏姀的眸光紧紧地眯起了来,心头一松是不假,可她一时想不明白昨天晚上被嬴纵和容冽说的煞有其事的事怎么忽然就变了天,分明是她折下的瑶台玉凤啊,虽然最后她交到了另一人手中代她转交,可她看着那姑娘的样子也不像一个敢算计她的人!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沈苏姀在香词和沈君心二人的瞩目之下缓缓地将身子靠在了身后的靠枕之上,面上凝重的深思一时之间叫谁都不敢说话,良久沈苏姀才看向了香词,“那位官宦小姐是哪家的?”
香词闻言道,“是君临城中一户傅姓人家的小姐,她的兄长在镇南军中立了功,现如今已经是镇南军之中的骠骑将军了……”
沈苏姀点了点头,“傅”这个姓氏在君临之中自然不属于贵族一列,由此可见此番指婚并非是那女孩家做的手脚,那么到底是谁呢?亦或者,是太后自己不想让她嫁给嬴珞?
沈苏姀心头漫上一股子迷雾,忽然又道,“备车,午时我要进宫一趟”
话音刚落走到门口的香书便扫过来一道不赞同的目光,奈何沈苏姀面色凝重她也没话好说,这边厢沈君心听着适才香词和沈苏姀的对话眉头微皱,“五姐,怎么回事?难不成原来的忠亲王妃是你?现在是被人替换了?可我怎么瞧着你的心情还不错呢?”
沈苏姀闻言扫了沈君心一眼,“你希望我成为忠亲王妃?”
沈君心嘿嘿一笑摇了摇头,“不不不,王妃不好,五姐你该做皇后!”
不仅是沈苏姀,便是香书香词闻言都露出了两分笑意,沈苏姀失笑的看着沈君心,“我便是想做皇后,可也得知道谁才是下任皇帝吧?难不成你去给我抢个皇后之位吗?”
沈君心唇角一扬,眸光得意又充满了傲然的道,“也不是不可能!”
香词和香书面上笑意更甚,沈苏姀摇头一笑却忽然想到了沈鸢芙和沈菀萝两人,她默然片刻,忽的道,“去将府中先生请过来,鸢芙和菀萝的课业只怕得好好教教!”
话音一落香书和香词面上都是一愣,两人分明的感受到了沈苏姀这话语之中的一股子冷意,香书应声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这边厢沈君心却因为沈苏姀没有相信他的话撇着嘴。
午时之后,沈苏姀乘着马车朝宫中而去,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宫,照例在内仪门之前下了马车,甫一进了内宫沈苏姀便能从来往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忠亲王侧妃的事情,宫人们似乎都有些压抑这一次那位侧妃早前从未在众人眼中出现过,言语之间却对那位侧妃的哥哥赞赏有加,沈苏姀想到那镇南军中的骠骑将军一时有些好奇,她对于镇南军中的将领并不熟稔,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是何人,一路朝着寿康宫而去,沈苏姀刚一走到寿康宫门前便看到了嬴华景面色不善从宫中走出的身影,她眉头一挑,嬴华景只对她点了点头便走了开去!
沈苏姀有些疑惑的进了寿康宫,下人们看到是她来了赶忙去通传,沈苏姀面上带着两分薄笑,甫一进门便迎上了陆氏嗔怪的目光,“好你个沈丫头,今日还敢登哀家的门,哀家倒不知你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昨日那么重要的场合消失!”
沈苏姀面色苦笑的做了个礼,眼见得这殿中并无别人便倾身在陆氏耳边说了句话。
陆氏本来还有两分怨怼的面上因为她那一句耳语登时生出两分星亮的光芒,随即满是惊喜的转身看向了她,上下打量一眼沈苏姀,摇头叹道,“哀家的丫头真是长大了!”
话音一落,那嗔怪的样子随之一变,“既然身上不舒服,今日怎么还进宫呢?便该好好地待在府中才对,哎,这事也没什么好羞恼,你昨日若是告诉哀家哀家还能叫人服侍你,自己巴巴的跑回府中做什么……”
沈苏姀垂眸一瞬,“只因想着自己昨日跑掉实在是不该,这才进宫来给太后赔罪。”
陆氏闻言立刻笑开,赶忙吩咐路嬷嬷去给她准备温补参汤来,沈苏姀面上也带着浅笑,“除了给太后赔罪,自然还要因为另一件喜事,苏姀等不及进宫来恭喜太后娘娘得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孙媳妇啦,想必忠亲王自然也是高兴的很!”
此话一出陆氏面上并无任何异色,闻言淡淡笑开,眉眼之间有两分欣慰和满足,“昨日你不在,想必是今日才得到消息的吧,说实话哀家这心中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这么多姑娘都是家世和风评都不错的,哀家未曾深交,也不知哪个好哪个不好,便想了一个折花的法子来,本想着若是被选中的人不得哀家心意便不作数,反正也没有别个知道,可谁想到那姑娘的家世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好,可那人却叫人瞧着舒心,一个侧妃之位是稳稳的了!”
微微一顿,陆氏眼底欣慰更甚,“珞儿也没有特别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反正哀家和皇帝看上的他都没意见,至于那位侧妃,今日里她要来给哀家请安,只怕是快来了,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虽然长得不及你,可性子却和你有两分想象,都是温婉柔静的,哀家瞧着那说话谈吐也是个有学问教养的,心思也不差,虽然不是正妃,可到底要从里头帮衬着珞儿才好。”
沈苏姀一边听着陆氏之语一边点着头,心中却自有思量,看来这件事和陆氏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可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呢,难道是在她之前已经有人抢先了?不对,沈苏姀仍能记得那宫女特地为她指瑶台玉凤时的模样,如今看来定然是专门为她而来的,既然如此,便不会失败,除非是出了连忠亲王都没有料到的岔子……
“既然如此便是再好不过的了,不知婚期定在了何时?”
沈苏姀笑意盈盈的一问,陆氏道,“定在年后,钦天监算了几个日子,等皇帝做主呢。”
沈苏姀点点头,忽的想起适才嬴华景模样,不由又是一问,“适才进来之时看到华景公主似有些不妥,不知公主是怎么了?”
陆氏闻言苦笑一瞬,“她啊,不愿意出嫁!”
沈苏姀眉头一挑,“到底是女孩子,昨日哀家特意为她和华阳看了几个世家公子,而后将名册送过去让她们两人自己瞧瞧,华阳素来是听话的,唯有华景连看都不愿意看,她的年纪可是在你之上呢,哎,真是让哀家头疼。”
沈苏姀闻言一笑,“许是公主有自己喜欢之人呢,公主平日里接触的男子不算多,却都是年少英杰,或许公主看重的那人不在太后送过去的名册之中呢?”
陆氏闻言眸光一亮,点点头,“好,那哀家倒要问问清楚!”
沈苏姀点头笑笑,那笑意尚未至眼底,在她眼角之处忽然映入一抹撩黑墨袍,沈苏姀心头一跳,这边厢陆氏已经浮起了初见沈苏姀时的嗔怪表情,“小七,昨日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凭白费了哀家的心思,今日来可是跟哀家负荆请罪的?”
沈苏姀心头“突突”直跳,生怕嬴纵一不小心说出昨晚上是和她在一起的,眼睫一抬,却见嬴纵正凝眸瞧着她,她眸光半狭,狠狠一眼瞪了回去,嬴纵唇角微勾,袍子一掀洒然落座,语气略带着两分抱歉,“祖母莫怪,实在是那镇南军的通敌之案有了新的进展,昨天孙儿来不及与您说便先一步去了刑部,祖母万莫气坏了身子!”
听他语气温煦的一言陆氏哪里还能生气,又听说是因为镇南军中的案子更是起不起来,赶忙便问一句,“怎么?那真拿军通敌之案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不仅是陆氏,便是沈苏姀都眸光深深的看向了嬴纵,嬴纵扫了沈苏姀的目光一眼,正欲说话之时路嬷嬷忽然站在了殿门口,只见她笑容熠熠道,“娘娘,傅姑娘来了!”
一句“傅姑娘来了”落定,沈苏姀立刻明白了来人是谁,陆氏闻言也暂顾不得听嬴纵说话,赶忙一挥手,“快请——”
路嬷嬷转身而去,陆氏又看向沈苏姀和嬴纵,“你们且看看这位侧妃哀家选的好不好!”
嬴纵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不打算去看那即将入殿的人,沈苏姀看了看他那安稳若定的模样心中略有些不安浮出,眸光一转便在殿门口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身黛色宫裙的未来忠王侧妃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与沈苏姀一般无二,瓜子脸柳叶眉,明眸皓齿静柔温婉,虽不叫人惊艳,却是十分耐看,一瞧便给人温善之感!
傅家姑娘提着裙裾跨进殿门,一副楚楚动人的端丽模样,身段袅娜步伐款款上前福身行礼,一颦一笑没有半分不妥,便是抬眸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她也是容色如常娉婷多姿,沈苏姀坐在陆氏身边狭眸冷笑,锋芒隐现的眸子看向了自始至终连眼都未抬的嬴纵!
这位忠王侧妃,当真是选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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