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握住她的手腕,放在唇边吹气,指节轻柔按捏。
钟情看他动作,眼眸酸涩。
她使了巧劲儿,抽回手:“不用你管…”
像在赌气。
江白低头,唇角抿紧,像做错事的小孩儿。
气氛压抑。
钟情差点儿喘不过来气,无奈叹息一声:“不疼了。”
江白抬眸,盯着她,漆黑的眼瞳满满都是她倒影。
“真不疼了…”钟情僵硬的扯出一抹甜笑,思索着以前和江白说话的语气,努力模仿,“放心,真的不疼…”
下秒,被拥在一个怀里。
很温暖,带点儿淡淡的烟草味。
“我在。”他温声道,又怕她不明白他话里意思,再次重复,“情情,有我在。”
钟情眼睫一颤,视线被水意模糊。
-
钟情初三那年,江白高考在即,江维几番衡量下,让江白住校。
而后每晚放学,就是她一人回家。
钟情那会儿长得好看,性又子张扬活泼,哪怕还在读初中,也有不少人追。
其中就有个对面职高叫李林的混子,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她这段时间独自一人回家。
在钟情某日上完晚自习时,就领着手下一群混混小弟,在钟情和杨美美分别,途径彩虹巷时,堵她的去路。
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穿得流里流气,头发染成五颜六色,脸上带着玩味的痞笑。
李林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下她脸:“二中的校花?有没有兴趣和我搞对象?”
钟情胆子小,又天天被江白保护着,是朵娇嫩的温室花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她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围堵她去路的一群少年,声音吓得断断续续:“我…我没兴趣…”
李林瞧她吓得花容失色,笑得更放肆:“可我有兴趣啊…要嘛做我对象,要嘛……”
李林往后转头,笑了声:“要嘛——就和咱们玩玩呗。”
钟情紧握着书包肩带,往后退,咬着唇看着这群社会少年。
她在学校人缘不错,有些高年级的混混少年少女们把她当妹妹瞧,会叮嘱她:“钟小情,你记着了,见着对面职高的李林,离他远一点儿,那可不是好惹的人。”
钟情听过李林的名字,说他出身豪门世家,家里权势滔天。
有传他去年伙同一群人酒醉轮了一个女学生,害得人家自杀。结果也只是在局子里蹲了两个月,就被家里请了律师,给他开脱了罪名,捞了出来。
回到学校后,安分一段时间,又领着一群混混小弟为虎作伥。
李林见她久不说话,立马儿就变了脸。大少爷脾气上来,一脚踹在钟情小腿上,“小爷瞧得上你这张脸,是你荣幸,搁这儿装什么纯?”
钟情吃痛一声,强忍泪水,转身就跑。
“往哪跑哪?”
钟情喜欢扎马尾,李林一伸手抓住她的马尾辫,使劲一拽,又坏心眼丢了手,狠狠把她摔在地上。
适逢夏天,钟情穿得是件蓝色连衣裙,小姑娘肌肤又娇嫩,一磕在地上,立马儿就破了皮,渗出血丝。
偏李林那群人笑得更是放肆:
“瞧瞧这样儿,好学生都是这样的吗?”
“傻啦吧唧的,无趣死了…”
“李哥,你怎么瞧上这么个玩意,一点趣都没有……”
“……”
钟情咬着唇,从地上爬起来,要跑走。
李林不耐的抓住她胳膊,“到底和我搞不搞对象?”
“不。”钟情看他,眼神倔强。
李林舔唇,“有点儿意思了,不行也得行。”
她正恐慌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翘课出来的许途救了她。
“你们几个,干嘛呢?”
许途是红三代出身,家里长辈都是手握重权的。
纵是李林家世不错,可也不敢在许途面前造次,立马儿领着一群人溜了。
“钟小情,没事儿吧啊?”许途嘴里含着根烟,有点儿担忧的看着她。
钟情摇头,对许途笑道:“没事,谢谢许途哥。”
许途瞧着钟情眼角都疼得亮出泪花了,还偏逞强微笑。无奈翻个白眼,“你这样,能回去吗?要不要,我打电话叫江——”
“不要。”钟情打断他。
许途疑惑看她。
钟情:“哥哥要高考了,不能分心。”
许途无奈:“你明天这样儿去学校,他铁定会知道这事儿。”
钟情低头,看着膝盖上青痕:“那我就…躲着哥哥呗。”
后来一段时间,钟情在学校都躲着江白。
等着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她才敢在江白面前出现,然后装着无事发生的模样,和江白撒娇。
偏偏在高考前半月,江白不知道在哪听了这件事,把李林给揍了一顿,把人给揍进了医院。
李家这边家大势大,一见儿子被人揍进医院,还断了条胳膊和一条腿,说什么也不放过江白。
奈何江白未成年,只能进少管所。
可眼瞧着就要高考了,李家那边还是不松口放人,还是许途父亲出面,搬了李林的往事儿出来,李家理亏,最后退一步,索赔了医药费,把人放了出来。
钟情去接江白那天,江维出任务,就她和许途去了。
那天鹿城雷雨阵阵,许途家里人开了车来,钟情偏执着的打着伞,站在瓢泼大雨里等江白。
风雨交加,她双手握着伞柄,整个伞面儿都被大风吹了起来。
雨水浸湿她的白色棉布裙摆。
雨快停了时。
她看见眼前门打开,十几日不见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他剃了板寸,比起才进去前更瘦了点儿,脸颊微凹。清冷的眼眸,一片墨色。阴沉沉的。
直到看见固执的撑伞站在雨里等他的小姑娘,眼底阴霾渐散,对她招手。
“哥哥…”钟情立马儿丢了伞,跑过去抱住他。
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
江白没说话,用拇指擦去钟情脸颊泪水。
车上的许途探了个脑袋出来,大喊道:“你们兄妹俩能不能别跟哪煽情了?赶紧上车——鹿城这鬼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下雨了。”
两人上了车。
钟情一路揽着江白胳膊,哪怕回到家,也不愿松开。
到了家,江白推开了钟情。
钟情呆呆的看着他:“哥哥?”
“情情,”江白低头,凝视她眼眸,“我在。”
江白话很少,也很少情绪外露。
哪天却是例外。
“情情,有我在,你不用逞强。”
钟情红着眼看着他,大约是家庭原因,她从小就比常人要多几分坚强,也懂看脸色。
奶奶说过,不能过渡依赖别人,这世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她一直记在心里。
钟情吸了吸鼻尖,拽了拽江白的衣袖:“哥哥,我可以依靠你吗?”
就像依靠奶奶那样。
江白唇角微勾,弧度清浅,却异常温暖。
“能。”
她望着他,少年眉眼已初具成熟。
砰。
像是心跳声,又不像。
像被一枪击中,正中靶心。
十四岁的钟情在满腹心事的少女日记下记了一句话——“我好像,明白什么是喜欢了。”
-
江白酒醉,一般闹过一场后,就是深度睡眠。
钟情把他安顿在沙发上,开了房间内的暖气,给他盖了一床被子,轻手轻脚回到楼上房间。
时姒坐在床上,看她进了房间,手里的薯片咬得“咔咔”作响:“不得了,咱们钟小情一动心啊,就是天雷勾地火…连姐妹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