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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贤妻太薄情 第61节

之前她提和离,老夫人大怒,一气之下让她以后不用去请安,自己好好在房中思量一下,如今又叫她去,只能是因为金采一事。

去福禄堂时,老夫人的眼睛还是红的,没说话,倒先拭泪。

按理,薛宜宁该主动关切,安慰,可她自知老夫人的目的,便只是沉默着,没主动开口。

老夫人哭了半日,见她不开口,才说道:“我知道,没人愿意身边有个平妻,这事你闹脾气也情有可原,可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日好活了,唯一想的,就是能在入土前见到晋云有个后……

“那金家,与我们骆家是有十年的交情,如今日子都定了,人尽皆知,人家也因为我们这家耽误了择婿成婚的时间,我怎么有脸去退婚?那就是不要我活了……”

沉默的薛宜宁缓缓开口道:“若此事是将军与母亲说的,也不是我能作主的事。”

老夫人哭道:“你当然能作主,你说要和离,这和他休妻另娶有什么区别?这叫旁人怎么说他?咱们家里没人要休你,可你却拿和离来逼我们,你和离了又有什么好?这满京城里,还

有比我儿更好的人?”

薛宜宁不说话。

老夫人说道:“就当我舍下这把老脸来和你说好话,你让采儿进门,别说和离的话,这样晋云也不会非要退婚。

“你放心,以后这家里还是以你为大,采儿绝不会压到你上面去。”

老夫人又说了好一会儿,又是责备,又是恳求,又是承诺,可谓软硬兼施,恩威并重,静静听完的薛宜宁最后点头道:“母亲别哭了,等将军回来,我就同他说吧。”

老夫人这才展颜,温声道:“这事若成了,你放心,我会记着的,采儿也会记着的。”

薛宜宁向她万福,离了福禄堂。

下午骆晋云回得早,却在外院待了很久才回来。

听何妈妈说,府上来了个先生,是个举人,因官场失意,才闲赋在家,被聘来做锁儿的老师,骆晋云亲自见了先生,带先生见过锁儿,才回后院来。

骆晋云进房时,便见薛宜宁坐在床边,什么也没做。

没有沐浴,没有卸妆,端正坐着,看向他。

她很少这样看他,往往是习惯性地避开,此时却是将目光直直投来,安静而没有情绪。

这让他觉得心慌,似乎她有什么话说,且是不好的话。

到他靠近,她便说道:“将军,下午,母亲找过我了。”

他在她身旁坐下来,只听她继续道:“为金姑娘的事。”

“此事你不用管,就算母亲不去退婚,我也会亲自去。”他说。

薛宜宁却问:“有情人难成眷属,有此机会,将军为何不试一试?”

骆晋云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闭口不言。

她对上他的目光,缓缓道:“晋雪告诉我,在薛家的事,你和她都看到了。”

她微微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失信了……我既选择做你的妻子,就不该与他私自见面。子嗣的事,也是因为我,若我之前不喝那药,也不会到现在没动静,让母亲着急。”

骆晋云要说什么,她却先一步说道:“将军,要么,你我和离,要么,你休了我吧,我确实不适合再做骆家的夫人。以将军之地位,品貌,不管是娶金姑娘,或是另择良配,都会比我好。”

骆晋云知道,只是因她父亲不同意和离,只是因她无法自己写休书,要不然,就没有她这番商谈,而是直接求离。

她说得如此清楚明白,他似乎也没有强求的必要。

他几乎确信,哪怕三年,五年,她也不会喜欢自己,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他的感情,显得如此多余,说出来是笑话,坚持下去也只是对她的烦人纠缠。

花了这么久,他才有这份清醒的认知。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束,在知道她心有所属那一晚,他就放她走了。

不用拖到现在,不用让自己越陷越深。

他从没有放弃过一件事。

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该放她走,但凡……她离开后,能马上嫁给裴隽,他就同意了。

离开他后她嫁给喜欢的人,或是离开他后她也没能多开心,他竟不知哪个更让自己心痛。

过了半晌,他才说道:“只是他到了京城,只是他离你这么近,让你有了错觉,好像离开了骆家,你们就多了一分希望,可是,宜宁,事情并非如此。

“就算你得了自由,你们也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哪怕我们现在就和离,等我们办好,他也该离开京城了。你回了娘家,或许能在娘家待一段时间,但仅仅只是一段时间,许多人会上你家说亲,你父亲会开始挑选,你母亲也会着急劝你再嫁,你到最后,仍是嫁人,不管那人比我好,或是不如我,反正不会是他,你说是么?”

薛宜宁不由自主哭出来,泪如泉涌。

到最后,竟是如孩子般嚎啕大哭,悲痛欲绝。

自从当初她被父亲带回,裴隽离开京城,她知道此生再也无缘,哭了整整一夜后,便再没有这样痛哭过。

习惯了承受,习惯了忍耐,反正一切都毫无办法。

提和离,但她从没想过和离之后要怎么样,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和离了又怎么样?

不过是换一个人嫁而已,那人可能是任何人,就是不可能是裴隽。

她没想到,骆晋云会将这一切指出来。

裴隽离开了,而她又放不下,所以无论到哪里,她都是个囚徒,心和人,都被困住。

骆晋云缓缓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身前。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和她有了相同的境遇,自己竟懂她的悲伤。

得不到,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也得不到。

她爱的那人,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他爱的那人,深深爱着别人。

“先留在骆家吧,许多事,是我的错,也是我现在能解决的。母亲那边,黄氏那边,我来解决,你若难受,就多弹弹琴,和晋雪说说话,尽管她可能懂得不多,但总归也算个说话的人。

“不要在不明确事情走向的时候急于作决定,那样不会好。”

在他沉稳的嗓音下,薛宜宁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又哭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停下,然后意识到自己竟靠骆晋云怀里哭不能嫁给裴隽,一时尴尬窘迫又惭愧,再见到他胸前湿淋淋的一大片,更加难为情起来。

“我,我拿衣服给将军换。”说着她要起身去拿衣服,却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道:“我刚刚,闻到了很重的药味。”

前夜就闻到过,但刚刚在他胸前,那味道更浓,她几乎就能确定,他胸口处敷了药。

她看他一眼,伸手将他胸前中衣拉开。

果然是棉布敷的伤口,在肩头和胸口都缠了一圈。

“是什么样的伤?怎么没听将军说?”她问。

想到自己昨天就闻到了药味,却没问一句,不禁有些愧疚。

骆晋云说道:“箭伤,无碍,已经快好了。”

薛宜宁顿了顿,去拿了衣服来,帮忙让他换上。

换好衣服,她不由低头静坐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60章

“你若执意要和离, 我会同意,但我会劝你先想想。

“金采不会进门,府上也不会再有人闲话你, 等裴隽自京城离开,你确认自己冷静下来,却依然要和离, 我就与你和离。”

薛宜宁静坐了很久, 最后点点头。

骆晋云便说:“先休息吧。”

薛宜宁起身:“我先去沐浴。”

他默然。

倒忘了,她是极爱干净的, 每日必沐浴,用着沉香木澡豆,水中会洒蔷薇水,每每从浴房里出来,莹润肌肤如玉般白得透光,带着蔷薇水香味和自身的体香,能让人在她身上发狂。

好在他受伤了, 失了念想,倒不必强迫她。

好一会儿她才出来,穿着茜色的寝衣, 在床里侧躺下。

骆晋云平躺着,睁着眼没睡, 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也睡不着。

终究是忍不住,她问:“我这样……不守妇德,将军为何还愿容忍?”

骆晋云迟迟没回音。

甚至他沉默的时间太久,让她觉得是自己问多了。

他却突然说道:“不知道, 或许我是粗枝大叶的武人, 不在意这些小事。”

话出口, 他将脸偏了过去。

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果很认真地说出心里话,会成为一句笑话。

而他不想讲这个笑话。

所以只好说一句谎话。

薛宜宁看他一眼,她并不觉得他粗枝大叶,但很明显,他也不想多说。

最后她说道:“谢谢将军,替我自己,也替薛家。”

“既为姻亲,便该同气连枝,相互扶持,你我也是。”最后他补充道:“你是我妻子。”

“妻子……”

薛宜宁在心里想着这个词。

她从没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过。

或者说,她的确履行着妻子的义务,替他掌管后院,以骆夫人的身份维系同僚或亲友间的关系,然后就是行夫妻之事。

但,她没想过夫妻代表着什么。

他说既为姻亲,便该同气连枝,相互扶持,他们也是。

而她确实没有,连想都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