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绍庭站直身,脸色微沉,静静地看着对面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裴祁佑抱着白筱的手劲一重,仿佛是自己的领地进/入了侵略者,两个男人无声地对望着。
白筱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戏剧化,她更想不到的是郁绍庭会在公寓门口蹲点。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已经等了多久?
几个问题接踵而来,白筱只觉得大脑涨得难受,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痖。
那边,郁绍庭已经掐掉了烟蒂,他走过来的时候,白筱的心脏跳动不由地加快,他在距离裴祁佑不到一米的地方放缓脚步,几乎是肩擦肩的瞬间,他却又迈开长腿越过他们走向楼道口。
擦身而过时,因为离得近,一阵清冽的气息拂过白筱的脸颊,夹杂着很淡的烟草味烀。
白筱看向楼道口,已经没有了人影,他就像是不小心走错了门,发现主人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就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多废话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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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祁佑把白筱抱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边,然后蹲下去脱她的袜子。
白筱却缩回脚,“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他蹲在床边,低垂着头,“我先看看你的脚,如果没事我再走。”
白筱却不肯让他碰,径直上了床,卷过被子盖在身上,对着他背过身闭上眼睛。
裴祁佑看着白筱蜷缩在床上的背影,昏暗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长。
白筱知道他没走,却也不想面对他,想要眼不见心不烦,却发现心乱如麻,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轻轻打开又慢慢地合上,她睁开眼盯着床旁的落地台灯,双眼很难受,像是钻入了细细的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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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祁佑走出公寓楼,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失重,找不到一点归宿感。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草坪边的长椅上寻找着白筱所在的那间公寓,却只看到黑漆漆一片。
手机嗡嗡嗡地在裤袋里震动。
裴祁佑一接起,那头就响起厉荆咋咋呼呼的声音。
“祈佑哥,我家老头说衡州那边的事牵扯蛮大的,估摸着压不了多久,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扯进去被找去谈话,目前没一个放出来的,照这样下去我怕……你最好做好所有准备,免得到时候也被牵连。”
裴祁佑短短几年就有今天的成就,公司生意上自然会有见不得光的部分。
厉荆忽然沉默了,过了良久才说:“其实也就那么点小问题,要是你动作快,事情就能圆满解决,要真瞒不过去,也就是去看守所待几天,到时候我让我家老头托关系说说,很快就出来了……”
裴祁佑俯身,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手肘撑着膝盖,大手捋过自己的脸,最后停留在嘴边。
他抬头,望着那间熄了灯的房间,路灯光线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厉荆,你说我是不是真他妈地太混账了?”
“之前我们不是商量得好好的吗?”厉荆的声音有些着急,“祈佑哥,你别告诉我你改主意了?”
裴祁佑没有说话。
“这种事能随随便便更改的吗?你要是反悔了,那之前做的都……”厉荆深吸了口气:“这样子总比你自己进去的好,除非你想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起来的裴氏再次倒下去。”
裴祁佑直接掐断了电/话,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
白筱用她自己的身体给人家代孕,换来一千万给他做生意,真相往往就是这么地可笑。
手机里有一条新短信进来。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我已经结束环球旅行,打算后天回国,你要来接我吗?大概下午三点半到机场。
裴祁佑定定地看着这条短信,脑海里回想起的是不久前那场在韩国出差时的邂逅——
那个如同精灵般美好的女孩,穿着大大的红色大衣,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戴着可爱的雷锋帽,钻进他的轿车里,白嫩的小手合十在唇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柔声说着“拜托拜托”。
此后无数个夜晚,那张美好清纯的小脸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
她孩子气地跟在他后面,蹦蹦跳跳:“原来你是包租公啊……”
面对他看过去的冷眼,她又委屈地抿了抿樱花般的唇瓣,小声嘀咕:“好啦好啦,是做房产生意的。”
裴祁佑回想着那个女孩,但她的脸却渐渐地跟白筱重合,或者说是跟十六岁的白筱重合,她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就像十六岁那年在林荫道下,白筱一边替他贴创可贴一边吟吟地笑着。
在他回国前,那个女孩强行拿走了他的名片,她一边倒着走一边晃着指间的名片,笑容晏晏:“如果哪天我打算回中国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说完,她背着大大的行李包跳上了旅游巴士。
只是忽然他就分不清他现在想的究竟是谁,那个无意间偶遇的女孩……还是白筱?
在济州岛那一刻的心动让二十八岁的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愿意为白筱打架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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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绍庭板着一张脸回到沁园,郁景希正端坐在沙发上,偶尔往门口探头探脑。
听到开门声,他丢了抱枕跑过去,“爸爸,小白呢?”
郁景希身上已经不是中午去“东宫”吃饭时那件棉袄,他换了一身小西装,很合身,脸蛋粉嫩粉嫩,唇红齿白,像是化了妆一样,卷卷的头发也打了发蜡,外面还套着一件英伦风的大翻领羊呢外套。
下午郁景希特意请钱悦过来就是为了设计自己今晚的造型,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红色的小领结。
这可是他跟小白第一次正式约会。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郁景希跟在郁绍庭后面,可惜小短腿敌不过大长腿,很快就落下一大截,但他不气馁,跑过去仰头问:“你不是去接小白了吗?”
郁绍庭止住脚步,扭头看穿得一本正经的儿子,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是那个红色的领结,简直是一滴刺眼的蚊子血:“大晚上穿成这样做什么?功课都做完了吗?还不回房间去。”
“可是我们说好晚上跟小白一块儿吃饭的呀!”
郁绍庭没吭声,直接上楼回房,等他再出来时,郁景希已经背着大书包等在门口。
他当即皱眉:“别杵在门口。”
郁景希看了看自己的小手表,甜滋滋地说:“晚是晚了点,但应该还有饭吃。”
说着,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郁绍庭已经换上了家居服。
“爸爸,你穿成这样怎么出去吃饭?虽然我不嫌弃你,但会被拦在外面的。”
郁绍庭瞄都没瞄他一眼,重新下楼到厨房,倒了杯开水喝。
郁景希已经跟下来,站在后面抿着小嘴打量他,郁绍庭回过头:“盯着我做什么?”
“爸爸,你是不是失恋了?”
郁绍庭仰头喝水的动作微微一滞。
郁景希已经头头是道地说开:“其实没什么的,爸爸,我以前也走过不少弯路,现在遇到小白我才知道谁是最适合我的,我相信你有一天也会遇到属于你的小白。”
话音未落,郁绍庭已经越过他出了厨房,连甩都没甩他一声。
等郁景希出来,听到郁绍庭在嘱咐李婶做晚餐,一脸受伤加不敢置信,“爸爸,我们难道不出去了吗?”
一旁的“肉圆”亦“嗷嗷嗷”地叫着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郁绍庭一记不耐烦的眼神扫去——
“肉圆”突然就不叫了,嗖地一下钻到了郁景希的身后,巴巴地探出一双眯眯眼。
看郁绍庭不像是说笑,郁景希一颗心都要沉到湖底了,但还是想争取一下:“爸爸,路叔叔说过,在东宫取消预订好的包厢是要付钱的,而且很贵呢。”
回应郁景希的是重重关上的卧室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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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是翻身的时候被脚踝处的扭伤给疼醒的。
外面天大亮,她从床上坐下来,掀了被子才发现左脚踝红肿了一大块,下了地也疼得不能走。
“和欢!”白筱去敲隔壁卧室,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正在这时,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响起来。
“筱筱,我跟秦寿笙要参加一个富二代的生日派对,昨晚出的海,三天后回去啊!”
白筱看了看自己的伤腿,有些头疼,但还是说了些让他们注意安全的话,然后挂了电/话。
她一瘸一拐地去冰箱里取了些冰块,用毛巾裹着按压在红肿部位,直到痛觉麻木了,她才起身回房间换了一件卫衣和宽松的瑜伽裤,套上大衣拿了包,在玄关处穿上板鞋出门去医院。
星语首府都是低楼层的公寓楼,所以没有设电梯。
白筱扶着扶手,翘着一条腿举步维艰,单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跳,有些滑稽,也很吃力。
刚走完一层楼她就累得额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白筱屏住一口气,继续往下走的时候,可能因为刚才用力太久,右脚忽的一软,在她的脸即将磕碰到棱角凌厉的水泥台阶时,她整个人都被扶住了,堪堪地倒入一个宽实的怀里。
裴祁佑把她半搂在怀里,原本拎在手里的早点洒了一地,一阵香浓的豆浆味飘满了楼道。
“有没有受伤?”
白筱撑着地面强行站起来,扶着墙壁,推开了他。
“我打电/话给和欢,她说她不在家。”裴祁佑望着依靠着墙壁才能站稳的白筱。
白筱不看他,拖着伤腿就要下楼。
他却拉过她的手臂,然后转身在她跟前蹲下:“你脚扭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裴祁佑,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些?”白筱没有动:“其实我真不怎么希望看到你。”
“难道你要瘸着腿从四楼走到小区门口?”
“那是我自己的事。”白筱别开头,“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裴祁佑已经站起来,盯着她的眼神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你是我老婆,怎么就跟我没关系?”
似曾熟悉的一句话让楼道里顿时安静下来。
白筱没有让他背,倔强地从四楼走到了一楼,裴祁佑也没再勉强她,只是安静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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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看完医生出来,蒋英美正坐在走廊椅子上,见到她立刻忧心忡忡地迎上来。
“祈佑打电/话给我说你扭伤了腿,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走廊里不见了裴祁佑的身影。
白筱没有推开裴母,任由她搀扶着一步步地慢走,“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这点小伤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妈你不用担心。”
蒋英美却听出了言外之意:“你的室友不在?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住?”
“我真没事……”
蒋英美却严肃了表情,盯着白筱:“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妈,那这件事就得听我的。”
白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蒋英美却抬手打断了她。
“就算不当我的儿媳妇,你也能当我女儿,你当初跟我公公回来时才那么点大,这些年我都看着你长大,难道连想照顾你一下都要拒绝吗?”
“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乖乖听我的,回裴家住几天。”
蒋英美不容白筱回绝,“你要不愿意瞧见祈佑,我就让他住外面。”
对白筱来说,裴晋渊就是她的软肋。
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虽然裴晋渊照顾她的理由不纯粹,但不可否认他对她真的很好。
如果没有他,自己跟外婆或许早就葬身车祸,后来也不可能过得丰衣足食的生活。
只要事情牵扯到裴晋渊,白筱就算不看僧面也会看几分佛面,蒋英美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居然想到拿过世公公来拿捏住白筱,但为了儿子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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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在星语首府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跟蒋英美回了裴家。
她依旧住自己以前的卧室,里面被打扫得很干净,床单被套也都是新的。
“还喜欢吗?刚才匆匆忙忙让容姨布置的。”蒋英美含笑地站在门边。
白筱:“妈,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等我脚好了就回去住。”
蒋英美却没多说什么,笑着吩咐容姨准备午饭。
白筱坐在床边,手指触摸着冰凉的新被套,心里却有些茫茫然。
真如蒋英美所说,她住进来后裴祁佑就没再回来睡,但她却隐约觉得裴祁佑应该回来过。
早上起来,白筱看到阳台边地板上些许烟灰,证明昨晚她睡意朦胧里看到的不是幻觉,是有人进了她的卧室,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然后去阳台上抽了烟,这个人除了裴祁佑,在裴家不会有第二个人。
白筱在裴家住了三天,她的脚也好得差不多。
早晨,她下楼就看到坐在餐厅里陪裴母说话的裴祁佑。
几日不见,他的精神好了不少,头上的纱布也拆了,虽然消瘦却让脸部线条越加立体凌厉。
“筱筱,回来。”蒋英美一看到白筱就高兴地招手,“下午祈佑要陪普兴集团的刘总打高尔夫,你记得吗?就是上回那位很喜欢你硬拉着你逛街的刘太太。”
白筱看了眼裴祁佑,蒋英美又继续说:“刘总今天会带他太太一起过去,我想啊,祈佑一个人去不太好,我年纪大身份也不适合,你陪他过去玩玩吧,就当是放松心情。”
白筱当裴祁佑助理的时候,没少跟那些老总的太太打交道,但她现在已经辞了职,并不喜欢再去应酬,而且裴祁佑身边向来不缺少女伴,什么时候轮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