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字孔方,相亲如兄,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无论何事,非钱不行。”
在扬州府,杨通的书房内悬挂着这样一副字,出自西晋鲁褒的《钱神论》。
以前的时候,杨通最喜欢的就是这幅字,但是现在却兴高采烈地指挥下人将这幅金丝楠木装裱的字拆下来。
“我儿子中了省元,咱们杨家不能悬挂如此字画,徒惹人耻笑。要知道,如今的杨府可不只是我杨通这个商人的宅院了,而是连中两元的我儿的故居,多少都得带点墨水味,不然对不起我那连中两元的儿子啊。”
围绕在他周围的掌柜、伙计纷纷出声附和,少东家高中省元的消息传来,东家是敞开了赏赐,底下所有人都跟着沾光,大家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杨霖这个孩子的品性,没有人不挑大拇哥,当然...那是以前的杨霖。
自从京城传来消息,杨通已经乐得两天没合眼了,日日在祠堂内和祖宗先人汇报,不然就是到云妙观还愿。
杨家典当行的掌柜赵金笑呵呵地说道:“东家,咱们大郎此番高中,必是外放的大员,何不早做打算,去他上任的地方,怎么说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您说是不是?”
杨通面色一寒,骂道:“放屁,我跟你们说,咱们可不能给霖儿找事。我们在扬州,还愁没有钱赚,此地乃是天下漕运中枢,钱财便如流水一般。往南有苏州带织户密集,可经营棉布,若将苏浙的棉布、丝绸,徽州的茶叶、竹木运销于四面八方,再把长江中上游的木材、粮食运至长江下游贩卖,还可利用运河航道,将北方的棉花、大豆运至江南,再把江南的特产运往北方,扬州处天下之中,还可经营盐业;往西有徽州虽贫穷,也可经营典当。”
这一番话下来,足见杨通能混出“财大气粗”这个名号,绝非运气好。
这样的见识,在遍地豪商的江南,也不多见。
不一会,从外面来了一个下人,脸上也带着喜气,垂手道:“老爷,大郎派人回来传信。”
杨通一听来了精神,急声道:“哦?我儿说什么了。”
“大郎说汴梁米贵,他刚开了一间长乐楼,花光了积蓄。”
还没等下人说完,杨通转身就跟赵金说道:“快给我支取十万两银子,送往汴梁。”
赵金微笑颔首,记在心中。
下人继续说道:“大郎还说让我们把他的四个义子送到汴梁,好方便他早完看觑。”
“大郎真是良善啊,这样的人得中今科省元,实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大宋之福。”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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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汴梁,宰相蔡京府上。
这几天蔡京的脾气不太好,杨霖都绕着他走,轻易不来蔡府触霉头。
前些天谏官陈馞弹劾他与内侍交结,陈馞虽获罪被斥退,但是蔡京也因此被皇帝责骂一番。
今天蔡京竟然主动派人把他叫道了蔡府,这下躲不开了,杨霖只好硬着头皮来到这个权相的府邸。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还有内侍省的杨戬,前些日子蔡京刚刚因为结交内侍被弹劾,没想到还敢和杨戬在府上相聚,足见这些人现在的气焰。
杨霖进了客堂,笑道:“小子杨霖拜见老公相,杨大哥,给你们问安了。”
蔡京抹了眼皮,沉声道:“你小子有日子没见了,不是看老夫被官家责斥,就要刻意疏远吧?”
杨霖还没来得及叫天屈,杨戬笑呵呵地说道:“杨老弟可不是那样的人。”
杨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摸着鼻子讪笑道:“老公相说哪里话,小子是什么人,还逃得过老公相一双慧眼?要真是那样的人,今天是万万进不来这蔡府的。”
蔡京脸色再绷不住了,笑出声来:“属你小子最是油滑,定是看我心情不好,躲得远远的,老夫还能吃了你不成?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落到了你小子头上。”
杨霖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蔡京要把女儿孙女的嫁给我,前些日子自己参加蔡府家宴,他那几个女眷长得可真是馋人呐...
“嘿嘿,老公相有什么关照,杨霖一定不敢拂却。”
蔡京眉毛一皱,总觉得杨霖这小子突然变得有些猥琐,淡淡地说道:“此事是杨公公给你的泼天好处,还是杨公公说吧。”
杨戬咯咯一笑,道:“杨老弟,前番在刘贵妃娘家,和陛下举荐咱家负责蹴鞠联赛一事,咱家可都记在心里了。此番老弟高中省元,已经是前途无量,当哥哥的就锦上添花一回,助你夺个状元来。”
杨霖眼光一亮,语气急促道:“莫非有什么内幕?”
“前些天和官家在太乙宫的旧址上,曾听官家说过,往届的殿试都是儒家学问,这一回官家却想考教一下诸位道家的精髓。这殿试的考题...”杨戬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易数》。”
杨霖愣在原地,考《易数》?
易数是道家的典籍,素闻赵佶崇信道教,没想到竟然轻佻至此。
殿试乃是国家大事,他也敢这么任性的么?
但是想到他是大名鼎鼎的宋徽宗,杨霖也就了然了,有啥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其实杨霖不知道,这还不算什么,再过几年他还敢在殿上考《黄帝内经》呢。
释然之后,随即就是狂喜,这要不是提前得到消息,谁能在殿试之前去看《易经》呢。就像是明天高考数学,考生却突发奇想去看古诗词一样。
“哥哥之恩,杨霖没齿不忘。”
杨戬不无得意地说道:“只要状元郎将来别忘了和老哥哥的这段情分就好。”
三人在蔡府小聚,蔡京吩咐下去准备酒菜,席间还是对前些天被弹劾愤愤不平。
杨霖停下筷著,说道:“前些日子童公公出征,这些谏官将太乙宫走水说成是警示,让人笑掉大牙,惹得官家下诏,现在西北捷报传来,官家岂能没有羞恼,不如趁机将过错全部推倒他们身上,既为公相报仇,又可以给官家一个台阶下。”
蔡京点了点头,沉声道:“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