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吏部尚书白时中,望着满屋的绫罗绸缎和几箱子金银珠宝,脸上笑意盈盈。
白时中年过五旬,保养得宜,十分俊朗。
“我的爷,哪来的这么多宝贝?”白夫人扭着腰肢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满屋的好东西。
这妇人面如满月,姿色不凡,因在内宅,所以衫领松散,更是有些撩人。
白时中捻须一笑,道:“这些东西虽然不凡,但是还不至于让老爷我如此开怀,你可知道这是谁送的?”
“谁?”白夫人丰盈的朱唇微微一撇,揽着他的胳膊问道。
“杨少宰!”
这三个字说出来,白时中的嘴唇都有些颤抖,如今是什么时候,张相辞归,相位空缺啊。
“哪有让人家给咱们送礼的说法,我看不如多花点钱财,加倍奉还回去。”
白夫人这番话,颇有见地,但是白时中微微一笑,道:“这要是别人,自然是你说的这般,可是我们这位杨少宰不一样,他要用谁之前,都是要送一大笔钱财的。我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能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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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谈笑宴宴。
昭德坊,花厅内,这一桌酒席上,尽是些亲近之人。
高柄和秦桧自不必谈,都是自己的常客,不怎么有机会来的白时中却是今晚的主角。
到现在,白尚书的脑子里还嗡嗡的,张商英辞相,大家的眼神冒光都盯着首席宰相的位置,没想到不声不响地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高三祝蒙亨兄此番拜相宏图大展,一遂平生之志。”高柄举杯祝酒,白时中这才晃过神来,赶忙举杯。
秦桧望着他,也有些感慨,白蒙亨看上去老老实实,除了会来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不惹人生厌之外,属实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能。
当初在契丹上京府,很多事都是自己和高柄做的,当时还是白侍郎的他几乎就是跟着饮酒作乐,阿谀奉承,说一些好话。
没想到杨大郎一句话,人家就要拜相了,怎地不叫人羡慕。
杨霖轻轻一指酒杯,示意身边的蓉娘给自己斟满,然后起身端着酒杯道:“蒙亨兄,将来朝野之上,还望我等精诚团结,为国效力。”
白时中赶紧起身,道:“有少宰在朝,国事无忧!”
杨霖嘴角一勾,心里也十分畅快,这白时中是个明白人。
两个人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夜色渐浓,杨霖起身送走了今晚的客人。
夏夜汴梁,蛙叫虫鸣,月明星灿,一缕清风吹过,杨霖借着酒意,摸到了锦儿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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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正统,威播四海,凡在率滨,孰不惟赖。
钦惟大宋皇帝陛下,勋华继体,怜臣妾之境遇,闵越民之无辜,助我藩属李朝,剪灭弑父贼子。
深恩厚德,永矢不忘,敬天事大之心,益坚至诚,是以求告天使,仰视国光,伏献方物。
为是,谨具表。”
杨戬已经年迈,由新任的内侍宦官王祥年尖着嗓子,大声念道。
这是兰英皇后的亲笔信,求救大宋,出兵平叛。
杨霖听得冷笑连连,当初我们找你,你不愿意。现在被人关在地牢,折磨了一段时间,被我那义子救出来之后,想起大宋的厉害了?
真真是贱皮子,非得受点苦才知道来求救,早干嘛去了。李阳焕都骑到你们头顶了,还不知道反击,一味的忍让退缩,这女人落到这个地步也属实不冤。
因为兰英皇后,影响了大宋进军交趾的时机,而且在出兵之初,错失了李朝皇后请求兵马的光明正大名义,让杨霖一肚子火。
坐在龙椅上的赵偲却没有这种感觉,外邦里面,交趾李朝一直是个刺头。
没想到也有如此恭顺求救的一天,让赵偲感觉很有面子,他微微一笑,对来使笑道:“李朝既然上表称臣,我们大宋出兵,也是情理之中。”
杨霖踏出一步,问道:“你们交趾的男儿都死绝了么,为何出使大宋,来的却是女流之辈?岂非是对吾皇不敬!”
诗曼双腿一软,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何和这满殿的和善大臣格格不入,明明大宋皇帝都是一副笑颜。
她是兰英皇后的绝对心腹,也是她最信得过的人,交趾李朝的男人,谁不倒向东宫的李阳焕。
派诗曼出使大宋,也足以道出兰英皇后现在的窘迫,只怕是除了几个逃出来的侍卫,她身边一个可用之人也没有了。
杨霖一发难,殿堂上的气氛为之一变,笑吟吟地大臣们也都义愤填膺起来。赵偲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便坐视杨霖为自己出头。
诗曼只好强撑着精气神,哀声道:“上官有所不知,李朝上下被逆贼把持,皇后身边没有人了...”
杨霖横眉一笑,冷声道:“既然是求兵襄助,就得依大宋行事,我们天朝上邦,非是那蛮夷之国能比,自然不会和尔等索要疆域子民。
你回去告诉兰英皇后,此番平叛之时,兰英皇后应以虎玺,晓谕子民,遇大宋兵马不得行抗拒之事,否则立杀无赦。
平叛之后,李朝不得再妄称帝,改称国王,由吾皇下旨册封。遵循北面高丽之策,每五年选百名宫女,送至汴梁,服侍吾皇。两国边境互通往来,互不收关税,拆除边关工事,裁撤半数官兵,将升龙城改名顺宋府,由大宋驻军五万,永世保护交趾国王。
遍索交趾,挨家挨户上缴古册,焚烧不实书籍,不满十岁的交趾越民改识汉字说汉语。”
诗曼冷汗直流,心里如同被雷击一般,这汉官的话字字诛心,真按他说的来做,交趾就没了...
“这些事兹事体大,望天朝容我回去请示兰英皇后。”
“是王后。”杨霖好心提醒道。
诗曼低着头,孱懦不能语。
杨霖压低了声音,眼神锐利,直视诗曼的眼睛,沉声道:“我说,是王后!”
诗曼何曾见过这么霸道的人,就算是东宫李阳焕,也不能给她这种感觉。好似泰山压顶,又像是一头猛虎在耳边咆哮。
她浑身发凉,喉咙发酸,终于还是低头:“容我回去,请示...王后。”
“不必了。她岂有不来汴梁拜见吾皇的道理,我早就派人将她送来汴梁了。此时多半已经在路上,你等她来了之后,再行转述即可。”
满殿的君臣,第一次见到外臣在大宋的金殿上,如此作态。也第一次知道了,教化四夷,王道之外,还有霸道。
一种迥异于过往百年的风气,正在这个年轻少宰的带动下,改变整个帝国。当然,这也是需要底气的,当初杨少宰刚刚步入仕途时候,为了给西军争取灭夏的机会,面对契丹的使者,还不是要笑脸相迎,好话说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大宋灭西夏,平大理,收吐蕃,征西域,复幽燕...兵强马壮,国力昌盛,腰杆子也直了,说话自然硬气不少。
不管是龙椅上的赵偲,还是大殿内的侍卫,内侍,捧扇的宫娥,都有一种舒爽而又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好像心里的某些天性被释放出来,却又被礼法所囿,似乎觉得杨少宰的言行,有些不符合礼仪之国的君子风范。
强盛刚刚起步,还需要慢慢适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