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双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眯，但他不过是个小崽崽，其实心里面并没有想那么多，这些题其实真的不难，但他也不会写字，自然就显得很茫然。

经过燕大双这么一说后，他也觉得简单，他也是能够背出来的，但是燕大双已经抢先了，他就什么都没有说。

“简单？”赵先生也没敢质疑，燕大双刚才秀了一手，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崽崽的能力了。

这时候燕大双还不知道自己给自己埋下了的隐患，那以后他就是一直被关注的对象，即便要逃个课，也很快就被发现了。

“对了，这怎么会简单，我猜他肯定早就看过这些题目，不然怎么能够背出来，你看他连字都不会写。”那个男孩以为赵先生不信燕大双的话，立刻就跳了出来指责道。

其他的孩子也好奇地看着这边，其中有个女孩儿还崇拜地看着燕大双，不过燕大双完全没有注意到。

“看过也不奇怪，这本来就是在我在书本上抄下来的，也是以后需要学习的过程，但有的人即便看上无数遍，都背不下来。”赵先生收起了笑意，淡淡瞥了那个男孩。

这些知识本来就是需要背下来的，用来考察孩子们的记忆力，等他们长大了以后，便需要学习更难的知识，将这些知识进行融会贯通，但是如今只需要进行浅层次的学习罢了。

题目不算难，但却是他从四书里面，随即找出来的，能够记得这么熟练，可见他的所学习的知识，肯定还要广阔一些。

赵先生其实想的不错，燕大双的确还会一点点其他的知识，但还真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这些题目能够背出来，他还不是很惊讶，让他觉得惊讶的是，就连后面的九章算术，崽崽都能够算出来，况且这崽崽看上去年纪还小。

他方才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收两个崽崽，现下的想法却改变了，不仅要收，还想把两个崽崽都收下了，即便名额不多，但也要把他们考虑进去。

他还没有教过这么小的孩子，说不一定能够教出来最小的童生。

这么一想，赵先生看向两个崽崽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

燕小双自然感觉到了，抿了下小唇。

“别的不说，你若是能够把《论语》背下来一两段，也不至于全部都空白着。”赵先生道。

面对男孩的时候，他的脸色又沉淀了下来，看上去严肃，又不好接近。

男孩一愣，别说论语，就是其他的书，他都没有看过，他有些茫然，不懂赵先生的意思，但心里面却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这么一折腾，赵先生似乎根本就没有向着他的意思。

“先生，我，我以后会好好学的。”男孩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赵先生皱了下眉，他对这个男孩其实有点印象，上面提了一句，十岁的孩子，其实也有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是三岁看终身，人品不好者，他其实并不愿意收。

燕大崽崽说：“窝已经会了，论文早就会了，你还要重头开始学。”

燕小双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方才他被男孩质疑后，内心还有些不悦，现在却已经灰飞烟灭了，大约是燕大双帮他出头了，另外，还把仇恨都拉到了自己的头上。

燕大双张牙舞爪，想了想，又撕下了一点纸，把毛笔给包了起来，他虽然一个字没写，却把毛笔给蘸了墨水，现在墨汁浸润出来，就把白纸给弄黑了。

“你还会些什么？”赵先生倒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

燕大双没怎么听懂这句话，他觉得自己的会的事情，太多了，还会画画，捏泥巴，其中他最得意的便是画画，小崽崽脸上升起了一股喜悦，正想展现自己的画技，就听燕小双在一旁帮着说：“锅锅还会写字。”

这纸上白白的，什么都没写，赵先生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写字。

他惊奇道：“你们还会写字？会写哪些字？”

燕大双立刻忘记了画画的事情，摩拳擦掌：“很多，这上面的窝都会。”

他当初照着画出来的字，娘还夸过他呢，于是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窝的字是娘教窝写的。”燕大双说完，就把那只毛笔从纸里拿了出来，一脸跃跃而试。

赵先生觉得奇怪，甫以为自己听错了，要是他们说爹教的，他还不觉得奇怪，这个时代能认识字的妇人本来就少，他说：“那你写一个字，我看看。”

其实无论写成什么样，赵先生都能接受，他现下本来就准备好好教导这个孩子了，但却没有想到……

没想到那字……委实不堪入目。

小孩子的手握笔时，便握不住，写字时更是在抖，写出来的字自然是歪歪曲曲的。

极丑的一个字。

赵先生本来打算夸奖的话，便止在了嘴边。

燕大双仰着小脸，眼中仿若有星辰汇聚。

罢了，他们年纪还太小，还可以慢慢调教，即便字写得不好看，也没有关系，反正还有他。若是学生什么都会，还要他这个教书先生做什么。

况且这个字，也没有写错，虽然圆滚滚，胖乎乎的，但笔画都是对的，可见平时还是下了功夫的。

他肯定也是练过字的。

赵先生问：“你娘也会识字吗？这些都是她教的吗？”

燕大双老实道：“不是，还有爹也教了窝，字是窝爹教的。”

其实知识都是娘教的，只有字是燕清河教的，燕大双本来是这个意思，赵先生却误会了他的话。

若是他们爹教的话，那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毕竟这个年头，能识字的男人并不奇怪。

赵先生拿着一张名单看了看，这便看到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名儿：“燕楚，燕痕。”

燕大双立刻就坐端正了。

赵先生问：“你是弟弟吗？”

这孩子聪明，但看上去又活泼极了，反观前面的燕小双更像是哥哥。

燕大双连忙摇头，小脑袋跟个拨浪鼓一般，“窝才是锅锅，小双是弟弟。”

燕小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两个崽崽看起来一模一样，穿得衣服也一模一样，咋一看还真分不清楚。

赵先生仔细看了他们一圈，点了点头，打算以后把他们俩分开，不然还真分不清楚。

这燕不算是大姓，但姓燕的人也挺多的。

赵先生也分不清是哪家的孩子，这两个孩子白乎乎的，胖嘟嘟的，咋一看就像是县城里面养出来的奶娃。

他忽然问道：“你们的爹是谁？”

云依依当初害怕两个崽崽走丢了，便教给了他们的常识，不仅让他们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还把燕家那些亲戚的名字都告诉了他们。

所以燕大双还记得牢靠极了，他声音脆生生的，“窝爹是燕清河。”

说完这句话，小崽崽就去看燕小双，燕小双给了他一个赞同的眼神。

燕大双便点了点头，确认了自己的说话。

燕清河？这名字有点熟悉，赵先生在脑海里面搜索了一下，还真想起了这号人物，他年纪本来就大，一直在这里教书，这都好多年了，自然碰上的人也多。

有的人，听一听，他便也忘记了，但这燕清河他却不仅听人说起，自己也见过好多次，当年大家都以为他有希望考上，可惜最后却回了家。

这两个是他儿子？

两只胖嘟嘟睁着懵懂的眼神。

赵先生笑了笑，便道：“行了，你们两个先出去吧，开学时再来便是。”

他说完，就在纸上勾画了一下，给两个崽崽做了一个标记。

燕小双率先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往前面走去，燕大双也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走着。

下面似乎有孩子再说，这两人怎么长得一模一样，燕大双偏了偏脑袋，就看到一个女孩儿对他露齿一笑，他偏过脑袋，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失落的眼神。

“娘果然说得没错，先生就随便问了几个问题，都不是很难。”燕大双说。

他也不傻，刚才赵先生叫他们开学来，这话的意思便是他们能够来上学堂了。

燕小双严肃地点了点头，还自己总结了一下。

赵先生问了他们的一些问题，比如这些字是谁教的，他们的爹叫什么名字，的确是很简单的问题，没有一丝难度。

但是燕小双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没有问窝？”

仔细一想，似乎都是燕大双再回答。

燕大双想了想道：“可能是窝们长得一样。”

他的表述其实有点问题，这话的意思便是，他是怎么样的，燕小双也是怎么样的，所以赵先生便不用多此一举地问燕小双了。

两个崽崽对视了一会儿，燕小双居然领悟了他的意思，还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很有道理。

走了一会儿，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那张纸上的题目呢？难不成没有发挥作用。

燕小双倒不觉得燕大双把题目背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儿，他也能背，只当其他人也是会的。

云依依正在等两个崽崽，看到门打开了，两个小短腿迷茫地走了几步，又旁若无人地把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便上去接他们。

同行的人也告诉了云依依，她又办了一些简单的入学手续，便准备带着两个崽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