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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白述年的眼睛在期末统考前一周拆了线,许苓茴陪着他去,见到医生揭下纱布的动作,她眼睛一刻不离,紧张得直抠指甲。

指甲传来疼痛,但她无暇去管,忽而手背被弹了一下,垂眸看去,白述年的手刚刚收回去。

许苓茴明白他的意思,松开手,放进口袋里。

拆完线,医生在伤口上贴了创可贴,做了常规检查,又询问一些问题,最后确切告诉他们,白述年的眼睛没事,也不会影响到视线。

许苓茴紧绷了十来天的弦终于松动,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放松许多。

白述年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医生检查完,把许苓茴喊过去,叫她伸手稍稍捂着白述年的眼睛。

许苓茴没反应过来,“啊?”

医生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朝里,盖住白述年的右眼,“他刚拆纱布,不要见强光,今天太阳不错,待会出去记得避一避。”

许苓茴僵着手,问:“现、现在也要?”

医生指指办公室里拉起窗帘的窗户,上午亮眼的阳光穿过透明玻璃,落了一地。

“哦哦好。”怕自己手抖,她用左手托着右手手腕。

剩一只眼睛的白述年,使劲撑起眼皮往上瞟,看见她憨憨却连细微挑眉都透着认真的表情,心上像陷在春日暖阳中的棉花,暖贴柔软。

他看得久,眼睛也越抬越高,眼皮隔几秒便眨一次,过一会,头顶传来她的低喝。

“别瞎眨眼!”

再抬眼便是她有些恼又带着些许羞赧的神情。

他咧嘴笑,“这么凶。”

许苓茴就瞪他,这人睫毛不知怎么长的,她掌心明明离他眼睛还有距离,但他一眨眼,那些毛茸茸的睫毛便刷着她的掌心,酥酥痒痒的,像一股极小的电流,从掌心窜到身体各处,整个人都是酥麻的。

得她低喝,白述年安分地坐好,不再乱眨眼睛。

等医生开了药,让他们去取,许苓茴才把手拿下来,还不忘叮嘱他自己捂着,别见光。

她胆战心惊的,好似他眼睛受了多大伤恢复的,他好笑地,照着她说捂眼睛。手贴上去,一片温热,半边脸颊还残留她的温度。

许苓茴取了药,两人准备离开医院。

刚走到门口,地上有阳光的影子,许苓茴连忙将人拦住,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墨镜给他,“先戴会,适应了再摘。”

白述年没接,盯着墨镜问:“你还随身带着墨镜?”

“刚刚在超市买的。”

“医院超市还卖这个?”

“啊,对呀。”

白述年还是没接,这回静静地看她。

许苓茴没敢回看,但他的视线太过明显,她躲不开,只好承认,“好吧,这是我昨天买的,我上网查过,眼睛受伤贴纱布太长时间,不要直接见光,会影响视力。”

“所以,你你戴着吧。”她直接将墨镜塞进他怀里。

白述年把玩着墨镜,没急着戴,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许苓茴,那天救你我是自愿的,当然,换了另一个人,我也会出手,所以,你不必觉得愧疚,也不用天天担心我,把我当小孩照顾。我当初认识的许苓茴,可不是这样的。”

他懂她这些日子的愧疚,也清楚她的不安,但如果帮助对她而言成了一种负担,那与他的初衷就相违背了。

他不过是希望她平安而已。

许苓茴并不意外他会看透她的心思,毕竟当初,他对她一再挑衅他的意图也能了然于心。如今,她在他面前彻底卸下伪装,喜怒哀乐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他那么细致的人,也自然将她看了个透。

许苓茴低头,绞着双手,小声说:“我只是,想让你恢复得和以前一样。”

眼睛还是有些受不了强光,白述年没刻意忍着,他换了个方向,让左眼对着光源一侧。眼睛舒服了,他才低头去看一直垂着脑袋的人。

回想起当时,她右手受伤那一阵。这些天他们的身份好像互换了,嘘寒问暖的人变成她,心怀愧疚所以事事都透着不安的人也是她,而他,虽然没和当初的她一样,谈条件做交易,但也切实体会了一把被人呵护备至的生活。

但他不喜欢这样。

他低声说道:“虽然我们都是理科生,但我觉得需要用哲学思想和你解释一下。事物都是在不断发展的,没有什么会和从前一样。伤疤存在就是存在,你想让它消失,是想抹平它出现的原因吗?”

“当然不是。”

“那就接受它。”

“我”

“还是你觉得我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没有。”她说得毫无底气。

“你这语气,听着像是不信我。”

“我没有。”

白述年不说话了,他把墨镜戴上,朝许苓茴伸出手。

许苓茴不明所以,“做什么?”

“戴上墨镜,和盲人一样。那我就做一回盲人,你带我去坐公车,我相信你,会把我安全带走,反之,你也要相信我,会跟着你走,把生命安全交给你。”

“你”

“不扶?那我自己走了。”他真的闭上眼睛,抬脚欲往外走。

许苓茴连忙抓住他缓慢缩回去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白述年没有睁眼,只弯唇对她笑了笑,“准备好了?”

许苓茴点头,但意识到他闭着眼,又开口说好了。

医院外人流很多,还有停驻在门口拉客的出租车和电动车,将本就不宽的走道堵得更挤。

许苓茴牵着白述年,一面要注意不让人撞到他,一面要小心前面可能随时会出现邀坐车的司机。

而白述年,如他所说,完全信任她,一路上没有睁开眼,好几次撞到过道中间的石桩上。

许苓茴拒绝了一位电动车司机,扶着白述年的手臂,让他先出间隔栏,“刚刚撞疼没?”

“不疼,你慢慢走。”

“好。”许苓茴握紧他的手,下一秒,她感受到他有力的回握。

她安心许多。

最近的公交站离医院有一公里远,不在同侧,中间需要过人行道。斑马线前聚集了很多人,看见他们,纷纷让出路,让他们上前。

许苓茴心虚,不敢上前去,最后颔首和他们道谢,站在了人群中间,前后都是人,他们好像被这些人保护着。

绿灯亮起,前头的人很快走出去。

白述年闭着眼,黑暗让他的步伐变慢,许苓茴配合着他,也稍稍走慢了一些,身后的人似乎也在迁就他们,没有一个超过他们。

许苓茴忽然笑起来,有细小的哼声,她在这忙碌的世间里,感受到陌生的善意。

过了人行道后,她没急着走,朝那些往四面八方离开的人,绽放出更加盛烂的笑容。

白述年也不问她笑什么,她走便走,她停便停。

到公交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她松开白述年的手,发现自己的掌心一片潮湿。她把汗蹭在裤子上,问:“我是不是弄湿你的手了?”

白述年还没睁眼,把手抬起,摊开掌心,“嗯,好多汗。”

许苓茴用手背贴上去,轻轻蹭掉那些濡湿,“我第一次牵人过马路,紧张的。”

“感觉怎么样?”

许苓茴把他的手放回身侧,“白述年,我也是相信你的。只是我需要时间消化那些愧疚和不安。”

白述年点头,“好,那给你时间。”

“嗯。”

直达白述年家的公交车停在前一个红绿灯口,许苓茴起身,准备上车,瞥见他还闭着眼,她扯扯

他的衣角,催促:“车来了,快睁眼。”

白述年不紧不慢地起身,眼睛还是闭着,随后在车朝他们开来时问:“需要多少三明治和白煮蛋?”

“什么?”

“需要多少才能消化。”

许苓茴反应过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得欢快张扬。她清清嗓子,故作贪心道:“好多。”

“管够。”

许苓茴没再让他睁眼,上车前她重新握住他的手。

她把这个“盲人”引回家。

一中这次期末联考,是他们一模前最大型的一次考试,学校从早到晚都弥漫着一种紧张氛围。高三那栋楼,每个时间点都能看到学生在走廊上背书。

已经在准备考完买票回外公家过年的许苓茴,突觉自己与这紧张的环境格格不入,便收起其他心思,和其他同学一样安心备考。

考前一天,她拉着白述年做了一次考前模拟,结果出来,成绩虽然不高,但比起之前算进步很多,统考按这个分数,年级排名能前进一大半。

她把这个消息告知杨盈,此前杨盈每隔一周就会询问一次白述年的成绩,这回听到他的进步,欣慰地说他们辛苦了。

离开办公室前,杨盈给了她一盒花茶,说有护肝护目的功效,让他们没事可以泡着喝。

回到教室,许苓茴便拆了两包泡水,端一杯放在白述年原先放水杯的位置上。

他尝到不一样的味道,眉一皱,侧眸看她,“给我喝了什么?酸溜溜的。”

许苓茴笑嘻嘻的,“杨老师给的花茶,提前庆祝你双语取得好成绩。”

“你可别先给我立下军令状什么的,万一出岔子了,自己找补。”

“我可是和杨老师夸下海口了,这回不能及格,起码也提个二十分。你努努力,别让我在杨老师面前下不来台。”

白述年懒得理她,“自己夸的海口,自己去圆。”

看前头没什么人,许苓茴拿掉他的笔,放软了声音,故作撒娇状,“白同学,做到了你成绩提高,杨老师那我也能交代,双赢不好吗?”

白述年无奈地看过去,就见她捧着脸朝自己眨眼,他立马转回去,心头有异样情绪浮动。

他不敢看她撒娇。

“知知道了。”

晚上回家,他刚拿出物理卷子,脑海中莫名浮现许苓茴捧着脸眨眼睛的娇憨模样,他丢下试卷,觉得自己见鬼了,才会一直想起她那副模样。

写完两道选择,他没忍住,叹着气把试卷丢回去,拿出她给的笔记,在屋里边转悠边背。

晚上睡觉他做了梦,梦里许苓茴问他双赢不好吗。他回好,然后拥住她。

他被这个梦吓醒,外头刚泛白,他又拿起笔记开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