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攥得很紧,生怕韩江甩开她似的。
她盯着眼前起伏的胸膛看了一会,忽然又松手,胳膊从他腰间穿过,抱住他,脑袋贴在他胸口。
韩江身体僵硬一瞬,目光终于有波动。
怀里的姑娘先服软,这让韩江心里比刚才更难受,好像欺负了她似的。
到底还是心疼。
他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嘴唇贴在她头发上吻了吻,手抬起来,把人抱得更紧。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
温颜仰起头看他,韩江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是我不对。”
“我没考虑你的感受。”
再多的话,他说不出来,但温颜都懂,她昨晚没怎么睡,韩江也一定没睡好,两人在一起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冷战。
温颜说:“你如果不喜欢,我们就说实话好了,反正他们早晚要知道。”
这是她想了一夜的结果。
她很清楚自己有这种瞻前顾后思虑太多的毛病,不想让韩江因此不舒服。
但韩江摇了摇头,“我想过了,我确实有些冲动,你说得对,我们跟别人不太一样,还是要斟酌着慢慢来,”他抱紧她,手掌扣住她后脑,揉了揉,“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可以,我们再说,好么。”
被他这样哄着,温颜觉得一颗心软的不行。
她窝在他怀里,闷闷的,“嗯。”随后又补了一句,“我想,应该不会太久。”
韩江低头看她:“早上吃饱了吗?”
他有留意,温颜早饭并没吃多少。
温颜果然摇头,“没吃饱,吃不下。”
“你不理我,我都没心情玩了。”
她这样说,韩江心里又多加一层难受,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冷着她了。
他松开她,“下山吧,给你买好吃的。”
温颜点头,“嗯。”
这一段小插曲过去后,两人思想达成一致,还是决定暂时保密。
施静和韩雪凇在茶庄收获颇丰,韩雪凇惊喜地发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竟然有质量非常上乘的六安瓜片,买了不少准备回去送人。
舒适闲散的时间过得很快,总觉得吃过午饭没多久就到了傍晚。
这个时间沙滩旁坐了不少赏夕阳的人,也有一些专业人士带了单反拍照片。
施静和韩雪凇并排坐在石阶上,笑着看不远处一些年轻人玩闹。
韩江和温颜也在那边。
本来好好的,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渐渐开始撩水玩,认识的不认识的闹作一团。
韩江动作迅速,一捧水全泼到温颜身上,温颜兴奋的大叫,奋起回击。
她手没他的大,捧起的水不够多,但架不住她勤快,一下接一下,韩江身上很快湿透,他气势汹汹直奔她跑过去,拦腰把人抱起来,作势要把她扔到海里。
温颜吓得尖叫。
这边,韩雪凇看的直乐,“你看他们闹的。”
转过头,却发现施静盯着那边一直没出声,他问:“怎么了?”
施静说:“颜颜他们俩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好了。”
韩雪凇点头表示赞同,“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妹似的,能不好吗。”
施静没再说话,还看向那个方向。
心底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说不太清,但总觉得有些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
儿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爱笑的?
以前竟没发觉。
韩雪凇拉她起来,“不是说还想吃海鲜吗?走吧。”
施静说:“不叫他们吗。”
韩雪凇搂着老婆的肩膀往大排档那边走,“那么大孩子了,一会饿了他们自己就找吃的去了,不用你操心。”
海滩那边,韩江看到父母走远了,忽然伸手摁住温颜在自己身上乱闹的手,把人拉到怀里,捧住她的脑袋,用力亲下去。
大有在法国街头浪漫拥吻的感觉。
温颜大惊,慌忙推开他,韩江低笑,“他们走了。”
说完,他一手抱住她的腰,托住她的身体,把人整个竖抱起来。
温颜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搂紧他。
他往人少的地方走。
温颜的视线里只看得到越来越小的人群,忍不住问:“我们去哪?”
韩江没回答她,一直走到海滩的最东边。
这边礁石比较多,几乎没人,耳边全是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隐隐也能听到远处人们的玩闹声。
韩江把她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巨大的石头,她坐上去,跟个小美人鱼似的。
夕阳还未尽,昏黄的光线映在她身上,有种不真实感,好像下一个浪拍打过来,她就会消失一样。
韩江是穿着沙滩拖鞋的,但温颜光着脚,此刻她一点也不敢松懈,地上全是坚硬的碎石。
稍微一动,身子就往下滑,她不敢撒手,“我要掉下去了。”
韩江身体压过来,“那就抱紧我。”
话音落下,吻也随之而来。
亲了一会,他呼吸渐渐加重,身体有了一些反应。
他有些控制不住了。
不是突如其来的念头,他已经惦记好久。
怕温颜不愿意,他亲完便伏在她肩头平息自己,过了会,温颜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嘴唇凑到他耳边,颤着声儿说:“我不想在外面。”
韩江脑子一炸。
他抬起头跟她对视,温颜的眼睛亮的像藏了两颗星星。
有紧张,也坚定。
韩江的手不可控地加大力气,“我回去拿身份证。”
温颜的脸已经红透,她点了头。
也许这次韩江自己也心虚,所以并没让温颜跟他一起回去,回房拿了身份证和钱包,就牵着她往后山走,之前闲逛的时候看到那边也有民宿和酒店。
谁知一连三家,竟然一间空房都没有。
韩江心中憋闷,不说是个小破地方,不是什么正经景点吗?不是说人少吗?
他不太甘心,冒险把沿海那一侧的民宿也都去过一遍,甚至连他们住的这一家也问了。
一间都没有。
真想骂人。
大国庆的在家看电视不好吗?怎么那么多人出门。
这样折腾一遍,再大的感觉也没了,俩人坐在海边,都有些泄气。
韩江捏着她的手,“要不,我开车,我们出去。”
温颜立刻摇头。
刚才说出那句“我不想在外面”,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这会儿生生被切断,一时间还有些续不上,她咬着唇说:“下,下次吧。”
韩江觉得这样晃一下,还不如她一开始就不答应。
现在倒好,仿佛要心梗。
韩江烦躁得很,也睡不着觉,把温颜送回去后,又一个人出来在海边瞎转,期间接到了陆非的电话,两人互相攻击了一会,他心情总算稍微好些。
今晚天上没月亮,韩江两手插兜,低着头学温颜,用脚趾在沙滩上划拉。
粗糙地写了个“温”字,觉得太丑,于是直接蹲在地上,手掌一抹把原来的擦掉,重新一笔一划写了温颜的名字。
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奇怪,只看她的名字,就很高兴。
有年轻女孩过来搭讪,想要他的电话。
韩江头都没抬,“我有女朋友。”
女孩儿悻悻地走掉。
没有多久,眼前又出现一双沙滩鞋,天蓝色,这里每个摊位都有同款。
韩江抬起头,发现是昨天那个施静的高中同学,她手里拿着一支雪糕,已经吃掉一半,笑着低头看韩江:“我觉得眼熟,刚才还不太敢认呢,你妈呢?”
韩江规矩站着:“秦姨,我妈回房间休息了。”
秦女士高中时是施静的班长,那时两人关系还不错,毕业最初的两年还有些联系,后来她工作调到外地,渐渐联系就少了。
她坐下来,拍拍旁边的位置,“别站着了。”
韩江依言坐下。
昨天吃饭时秦姨看到施静一双儿女就很羡慕,她身体不太好,三十几岁才辛苦要到孩子,也只生了那么一个,觉得有点少,两个正好,长大了还有个伴。
两人闲聊几句,秦姨说:“其实我还挺羡慕你妈,儿女双全,家庭事业都不错。”昨天吃饭时,她默认温颜也是施静的孩子,施静觉得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也没必要,就没否认。
韩江对这件事比较敏感,纠正她:“那个不是我妹妹。”
秦姨扭头:“不是吗,我以为她也是你们家的呢。”
她特别注意过温颜,心想真是个安静乖巧的女孩。
韩江嗯了一声,想了下,又说:“她妈妈也是你们班的同学。”
秦姨有些惊讶:“是吗?她妈妈叫什么名字?”
“向飞鸿。”
秦姨脸上明显茫然了一下,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向飞鸿,”她仔细回忆一番,“我们班没有叫向飞鸿的人啊。”
韩江皱眉,很多年前施静就说过,她跟向飞鸿是高中同学,记忆不可能出错。
他问:“您确定吗?可能是后转学过来的。”
秦姨很肯定:“确实没有,我们班转学的人就那么几个,我都记着呢,兴许是外班的吧。”
韩江没有继续追问。
再回去时,他看向施静房间的那扇门,脑子飞速运转。
她为什么要撒谎?
她跟向飞鸿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同学,不是好朋友,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替她抚养女儿?
也许上一辈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不敢细想。
这次的行程本来定了四天,但第二天早上韩雪凇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公司那边有急事需要处理,他决定提前回去。
他一走,施静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回去。
公司派车过来,当天下午就把一行四人接回岳城,下了高速,韩雪凇换乘商务车,直接去总部开会,家里的车由韩江开回家。
晚上,韩江把陆非约到酒吧。
陆非依旧一副大爷模样,拽拽地甩了张VIP卡在桌上,点了不少好酒。
他好像到哪里都是VIP。
打发走两拨长腿美女,半封闭的小包间只有兄弟俩,陆非看出韩江有心事,“这么着,约我出来又不说话,成心骗酒喝?”
韩江低着头,用吸管在鸡尾酒杯里搅弄。
海蓝色的鸡尾酒,很像他刚离开的那个海边,他想起那天拦腰抱住温颜,作势要把她扔到海里。
她那时好激动,怕死了,好像他真的会把她扔进去。
陆非看了他一会,抿一口手边的酒,手臂闲散地搭在后头的沙发靠背上,“你们家小富婆呢?怎么没带来,我让调酒师给她调一杯度数低的。”
记得当初知道俩人在一起,陆非狠狠敲了韩江一顿饭,那顿饭就三个人,吃了四位数,温颜心疼死,可韩江刷卡时眼睛都不眨。
韩江安静的有些反常,陆非纳闷:“吵架了?”
“没有。”
“那你?”
“陆非。”韩江鲜少这样正经叫他,“你撒过谎吗?”
陆非:“……当然,这世界上哪有没撒过谎的人。”
“那你为什么撒谎?”
这让陆非没法回答,为什么呢?一个人选择说谎,理由千奇百怪,善意的,恶意的,谁说的清呢。
他觉得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江沉默一会,垂着头,用手指按压太阳穴,“没事,可能我最近有些累。”
酒有些上头。
回去时,家里空无一人。
临走前他看到施静把带回来的海鲜分装到袋子里,大概给朋友们送过去了,温颜应该也跟她在一起。
韩江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越安静,心越乱。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晚上八点整。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防盗门反锁,随后进了施静跟韩雪凇的卧室。
父母的房间他不常进,面积很大,有独立浴室,记忆中施静有一个棕色的小盒子,装着家里以前的相册,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
找遍了房间也没有。
他又去施静书房,最终在书架最顶层的拉门里翻到那个盒子。
被人推到最里侧,不仔细翻根本看不到。
他拂去盒子表面上的灰尘,打开。
最上面是毕业证和两本结婚证,独生子女证,往下还有几张他小时候得过的奖状,韩江把那些东西拿开,抽出里面的相册。
他没什么耐心,三两下翻到施静的高中毕业照,拎着相册去温颜房间把她的铁盒子翻出来,找到一张向飞鸿年轻时的照片。
一一比对,毕业照里,没有向飞鸿。
在这之前,他抱了侥幸心理,那么多年过去,也许秦姨记错了也说不定,但现在他没办法自欺欺人。
施静就是在撒谎。
他拿着相册回到书房,不愿意自己瞎猜,已经决定要当面问清楚。
他把相册放回去,又随手翻了下面的东西。
忽然发现在盒子的最底部,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大概时间久远,边沿已经有磨损。
韩江把信封拿出来,里面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张报纸。
一张十三年前的旧报纸。
一大半版面报道了一位因公殉职的消防队长,那位英雄的相貌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刚才,他还在温颜幼时的照片里见过他。
似乎有种预感,韩江立刻去找报纸里这场火灾的发生日期。
当看到那串数字时,他的心一沉。
那个日期,跟十三年前韩家发生火灾的日期,是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