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只剩下半日行程,到了晚间时候,一行人便是抵达了淮安。
大小官员们乌泱泱候在别府前,彼此之间的神情都带着三分挪移。
这座别府是三年前专门为卿云公主修建的,但是那时候他们都只当是为小公主修建个游玩地,未曾想到如今淮安直接成为了小公主的封地。
这是何等可怕的恩宠?
淮安还不似偏远地方,这是大楚极为繁华的都市之一。其中,水运尤为繁盛,每年的税收都是一笔极大的财富,说是多年持续不断地充实着国库也不为过。
他们“忐忑”地等待着大楚第一位拥有封地的公主。
楚映枝在清穗的搀扶下自马车而下,稍长的官服衣摆从后方被人稳稳接住。她罕见地沉稳了下来,像她那位向来冷漠的长公主姐姐一般,看着面前一众人行礼和跪拜,一切礼节完毕之后,她抬手。
众人起身退去,留下提督伴着公主。
淮安提督,楚映枝垂眸,来之前清穗送上的档案中写道:“淮安提督,沈桓,二十九岁,贫寒出身,三元及第,如今是成为淮安提督的第三年。”
这不由得让她高看两分,沈桓此时正在粗略介绍着淮安的情况,传入她耳中的声音十分漠然,丝毫没有为官多年的油滑,淡青的衣裳衬着挺拔的身躯,是恍若青竹一般的人。
她心中生了几分好感,这趟淮安之行的疑惑也稍稍退散了些。
只是舟车劳顿,她身体实在不好,刚刚在众人面前的气势都是硬生生装出来的,不由得眨了眨藏着深深困倦的眼。
沈桓突然轻笑了笑,像是注意到她这副模样。随后建议道:“公主舟车劳顿,臣这时便先不叨扰了,待到明日,还请公主给臣机会,去瞧瞧淮安的酒楼,当是与京城的风情不同。”
她一时有些羞,轻点点头。
待到沈桓走后,她无措地用手捂住脸,嘴中嘀咕着:“清穗,这脸,这眼,实在不争气!”
“是是是,公主,我们先去歇息,明日也不迟。”清穗像哄小孩一般哄着。
“对了,墨沉和谢...大人呢?”脱口而出的“谢嗣初”被慢慢咽回去,在清穗挪移的目光中她轻眨眨眼。
墨沉便是墨沉,小公子在旁人面前还是要唤一声“谢大人”的!
“墨大人和谢大人先去淮安衙府内巡视了,晚间时候回来。公主这边可先歇息番,待到明日再去相见。”
“谁想见他了!”楚映枝赶紧否认,随后察觉到自己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像是放弃了般,轻声羞涩说道:“就是...想了又如何?”
她可是公主,想一个人如何想不得了!
另一边,一路上没有说话的两人“被迫”聚到了一起。彼此之间都看不顺眼,原本墨沉就是个冷漠性子,如今身边是谢肆初,这个能用厌恶来形容的人,他眼中只会更冷漠。
向来温和的谢嗣初此时眼中也没了笑意,两人视线交汇之处恍如有了冰渣。
“谢嗣初,离公主远一些,她从小便生得善良,不要让她卷入你的那些肮脏事情中。”
最后竟然是一向少言的墨沉先开的口,还是如往常般冷漠,夹带着几分愤怒,但是细细听着,竟然带了一分哀求。
哀求?
谢嗣初冷漠地看过去,讥讽笑道:“你果然知道啊...”
知道那个赌。
“是,我知道。”
“所以?如若我没记错,我和墨小将军当是没有什么情分,我为何要答应你?”谢嗣初嘴上轻轻说着,眼角甚至带了些笑意。
可是心中冷漠地想着,一个墨沉,是谁?也配让他放过楚映枝,便是他不要她,也是他自己不要,他墨沉是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
凭什么代替楚映枝,要他放过她?
放过她?便是他不要了,墨沉便是可以了吗。
“谢大人,谢嗣初。”墨沉咬着这几个字,切齿说道:“我愿意拿任何东西交换,你想从公主身上拿到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要再去招惹公主。”
墨沉眼中的在意有些刺眼,谢肆初眼角的笑更柔和了些。
他拿着扇子的手一顿,随后不解说道:“墨沉,你和我,又有何区别?要在下说的再明白一些吗?乞巧节...”
墨沉像是被这三个字裹挟住,原本冷漠的气焰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眼中的坚硬也开始慢慢淡化为一种微小却泛滥的痛苦。
乞巧节...
他何尝想在乞巧节那天,那样不清不楚地约她,那样为别人做嫁衣?
他如何想特意做那些事情。
在她被沈猖围住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要冲出去,但是他最后还是只能看着谢嗣初出现在那个地方。
墨沉想到了那天的场景,他其实在她离开前便买来了糖葫芦。待她离开时,他便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看见她一直跟随着谢嗣初的身影,一路随着谢嗣初,直到谢嗣初故意消失在人群中...而她被沈猖围住。
公主没看见,可是他看见了。她被沈猖围住的时候,谢嗣初就在五米之外的人群中。但是从始至终,谢嗣初都只是冷眼看着,眼角那抹笑就像现在一般。
虚伪,泛滥。
他不由得质问道。
“谢嗣初,你真的忍心吗?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多喜欢你。对,我是没有资格,但是我做的事情绝对不是为了害她。你呢?你现在为什么接近她,要我说出来吗?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会如何?”
谢嗣初停了一秒,随后不在意般蔑笑问道:“你会说吗?”他的言语夹杂着锋芒的自信,脸上的温和也消失了大半。
墨沉败下阵来,声音从未有过的和缓。
“...是,我不会,但是谢嗣初,如何有一天她知道了呢?”
墨沉像是在进行着最后的商量,却不想这一句彻底惹怒了谢肆初。
说是惹怒,换成“戳破”也极为合适。只是这时,两人都不知。
谢嗣初一身清傲,脸上的笑,甚至幅度都未变化分毫,他毫不在意地说道:“她知道了又如何呢?我需要的,在她知道那一刻,便是拿到了。还是你觉得,一个身上仅有‘宠爱’的公主,会让我付出何代价?”
他原就是将小公主作为一架梯,如今他已经得到了一半,她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他语气如此清淡,神情如此漠然。
就好像,真的一样。
看着谢嗣初温柔笑着的混蛋样,墨沉的拳头就是要落下去。
谢嗣初抬手,“砰”地一声,稳稳接住,连眉头都未皱分毫,冷漠道:“更何况,你凭何为她做决定?”
墨沉甩开他的手,沉沉地看着面前的谢嗣初。做着最后的...求饶。
“谢肆初,放过枝枝,她不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在那些宠爱之前,她经受的苦难远比你知道的要悲惨,她...”
墨沉说不出口,他想起初见枝枝的模样。
她灰扑扑着一张脸,身上满是抽打的伤痕,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吃食。见他望着她,她便眨着眼看着他:“哥哥,这...这是我的,如果你饿了,我...我分你一半。不能...不能再多了。”
谢肆初没法窥得墨沉的回忆,听见那一句话,此时整张脸都阴鸷了下来。
墨沉唤她什么?
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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