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有这样的观感，从前老爷子说一不二，定下来的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更改，更不要说是程蒋联姻这样的大事。

程无咎到底年纪小，最沉不住气，她笑着道：

“那我可要恭喜无忧姐姐了，你终于可以跟你瞧不上的蒋晟劳燕分飞了。不过，无忧姐，不知道你下一个未婚夫是谁？”

真是蠢货！

心底不由得暗暗骂了起来，苏敏君看到老爷子和蔼的脸色似乎即将晴转多云，赶紧开口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她主动发作了，老爷子一时间也不好再教训，只是他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了宋秉爵：

“你觉得这件事可行性如何？如何操作？”

在场的人又是一惊，谁也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让宋秉爵参与进来，纵使宋秉爵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程无瑕的未婚夫了，但是终究还是一个外人……

“蒋家是不敢得罪程家的，这桩婚约迟迟没有进行大约是因为蒋晟的缘故。”

既然老爷子有意考验自己，宋秉爵也没有藏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蒋晟到底年轻，性格还没有稳定下来，难免会贪图自由、不受束缚的生活。但是我看他并非是没有家族责任心的人，如果想要解除婚约……阻力可能很大。”

“不管是蒋家还是蒋晟自己的意思，这一桩婚事都不能继续了。”

抬手示意宋秉爵不要再为蒋晟辩解了，程老爷子精神矍铄，哪里像是上了年纪、疾病缠身的人：

“程家不缺乘龙快婿，无忧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自然也不缺追求者。一个蒋晟……实在算不了什么。”

原本还有心为蒋晟说两句好话，但是见程老爷子已经是下定决心，宋秉爵也只能顺从地道：

“是，无忧小姐是个很优秀的人，自然不必担心这些。”

“那我做主，把无忧许配给你，怎么样？”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老爷子，宋秉爵心中也是惊讶非常，他第一时间看向慕晚安，她只是蹙了蹙眉头，却没说什么。

“爷爷，你这开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我姐怎么可能和宋哥在一起？”

花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舌头，程无双笑得比哭还难看，“明明他来这里是为了晚安姐……”

“他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情情爱爱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话说得认真，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宋秉爵沉着脸，他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程公以为我要的是程家的小姐？”

“不是你要什么，而是我给你什么。”

在他质询的目光中，程老爷子只是冷淡地笑了笑，“无瑕才回到我身边，你就急不可耐地想带她离开，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宋秉爵，你当程家是什么地方？你当我的无瑕是什么？”

“我视晚晚如珠如宝，她是你的无瑕，却也是我的晚晚。程公，我重视她的程度，并不比你少。”

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明心迹，宋秉爵看向慕晚安，她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是最后还是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无瑕，你说吧，你想跟他在一起吗？”

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她，程老爷子眼里脸上都是笑意，他循循善诱一般：

“你既然已经回家了，他也就再不能威胁你，你心里怎么想，也就怎么说，有爷爷在这里你不用怕。”

他的话总是隐含着一种鼓励她离开他的意思，宋秉爵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他看向慕晚安，“晚晚……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他眼下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沈聿现在大致是安全了，他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如果她这个时候决意跟他撇清关系，依程家之能，他们也会彻彻底底没有关系。

“我……”

心中正在天人交战，慕晚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借此机会跟宋秉爵断开关系，一道急切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爷爷！再怎么说这也是件大事，不能就这么草率的决定！应该给无瑕姐姐时间思考！要是她以后后悔了，岂不是要怪你？”

慕晚安看向激动得站起来的程无双，他这样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和宋秉爵分手，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很快，老爷子就问道，他显然也是意外极了，“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说完，他不等程无双回答，又看向慕晚安：

“晚晚，你是怎么想的？”

“爷爷，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想问，你让无忧姐姐嫁给宋秉爵，她又是否心甘情愿？又或者说，无咎会不会也想嫁给宋秉爵？”

眼下的确不能武断，所以慕晚安只能先拖延时间，她细声细气地道：

“爷爷已经是一家之主了，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不患寡而患不均。尤其是这种终身大事，更不能草率，你说呢？”

听她和和气气地说了这么一番话，程老爷子对这位外孙女儿的看法又稍稍改观了，这倒是个极聪明的孩子，看着宋秉爵对她的态度，倒像是他被她吃得死死的……

“也好，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无瑕，你先慢慢地想，想清楚了再告诉爷爷。”

那天之后，宋秉爵就在程家住了下来，程家的庄园占地面积黄，加上园内建筑多，老爷子竟是给他安排了一栋离慕晚安所住的地方最远的小楼。

老爷子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于是每日一会的下午茶时间不免变得暗潮汹涌起来。

这个下午茶是苏敏君招呼的，她有意让程无咎和未来的宋夫人、老爷子如今的掌上明珠程无瑕交好，顺便也跟程无忧缓和缓和关系——毕竟家业势必是要交给程立信的。

“这是顶级的伯爵红茶，香气浓郁，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

端起精致的杯子轻轻晃了晃，程无咎深深地吸了一口茶的香气，露出了陶醉的神情，随即她看向沉静地坐在自己身旁的慕晚安，“姐姐应该是第一次喝到吧？”

“也不是。”

在她得意又张狂的目光中，慕晚安端起了红茶，她淡淡一笑：

“在大陆的时候，宋秉爵知道我喜欢喝红茶，让人备了这些。不过我血糖低，他不许我多喝，这倒是一桩憾事。”

被她噎了回来，程无咎不由得想起了宋秉爵，他那样有钱，又有能力，拿到顶级的、上供的茶叶，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于是她又道：

“无瑕姐姐，你快告诉我你和宋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听说你认识他之前刚刚被前夫家扫地出门，是这样吗？”

“是。”

这个程无咎，年纪不大，心眼倒是和她的脸皮一样的厚，慕晚安怎么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但是也犯不着跟她计较：

“那个时候我名声很不好，前夫家为了把我赶出去，不惜造谣说我跟别的男人有奸情。全城都以为我真的是一个荡妇。”

都这样了宋秉爵又怎么会看上她？程无瑕一定是在诓骗自己……眼珠子转了转，程无咎面上稍稍冷了下来：

“无瑕姐姐，我可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你可不要拿这些话糊弄我，我可是听说了，宋先生的那位小姨子人长得漂亮极了，手腕也高明，你是怎么把她挤下去的？”

还真是越问越大胆，慕晚安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她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自己的侧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既然知道连陈欣娆都被我挤了下去，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手段究竟有多了得？你说你把我当成姐妹才会这样问我，那我也说实话吧，我最烦有人在我面前问些有的没的……要不是看你是我二伯的女儿，你早就跟陈欣娆一个下场了。”

她这番话说得随意又淡泊，态度软和极了，只是程无咎想起陈欣娆疯疯癫癫的现状后，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勉强笑了笑：

“我们是姐妹，自然跟外人不一样。”

说完，她急急忙忙地端起了一杯热茶喝了起来，正巧厨房那边的人来给慕晚安送燕窝，也给程无忧程无咎一人送上了一碗。

小巧的瓷器中盛放着被煮的剔透粘稠的燕窝，仔细嗅一嗅还有清甜的芬芳，慕晚安知道这碗燕窝是上品，便对程无咎道：

“婶婶可真是大方，我一回来就给我用这么好的燕窝补身子。”

刚才被慕晚安吓得不轻，程无咎正琢磨着怎么找回场子，现在听慕晚安这么说了，赶紧得意地道：

“要我说，姐姐还是在外面吃了苦，这点燕窝对我们程家来说算得了什么？我外婆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你要是想吃，我让我妈天天安排给你煮上一碗就是了。”

在一旁默默地用小勺子吃着燕窝的程无忧，闻言不由得多看了慕晚安一眼，慕晚安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反驳程无咎的话，而是道：

“那我就先谢过婶婶了，不过，咱们三个是亲姐妹，哪里能厚此薄彼？我有了无忧姐姐没有，那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