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手中与那人的长方形框便多了一条讯息:亲爱的我没空,作业还没写完,mua亲亲你~
亲爱的?
她还叫别人亲爱的?
虽然这两个词的含义陆唤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亲亲”二字他又怎能不懂?!
在燕国,只有有了婚约的男女,才能发生亲昵之事……
陆唤盯着幕布,看着幕布上的她一脸开心的笑容,他如遭雷击,脸色一刹那都白了。
这——成何体统!
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或许,千年之后的文化与燕国并不一样呢,未成婚之人,也可以做出比较亲昵的事,互相将彼此称呼为较为亲昵的称呼。
只是,原本以为,自己的世界里,她最重要,而在她的世界里,自己虽然不是唯一,但却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的陆唤,在看到她十分随意地就把幕布关掉了,去回复别人的讯息,还喊别人“亲爱的”——
而且她打开的那个绿色的界面上,似乎一条条的,还有很多她与别人的对话。
光是界面上能够看见的,就有七八个不同的人了。
这一瞬间,心中难免生出一些夹杂着焦虑的阴沉情绪。
陆唤看着幕布上,她还没来得及切换回与自己见面的那个界面,她的小板砖便又亮了,这次屏幕左边一个绿色的弧形小按钮,右边一个红色的弧形小按钮。
她用手指划了下左边,然后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去,将板砖按在耳边,而不知道是谁说起了话来。
陆唤这才发现,方才自己全然沉浸在能够见到她、能够顺利与她对话交流的欣喜当中了,完全忘了自己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
自己现在还仅仅只是能辨认出那些高楼应当是类似于他这个朝代的庙宇之类的建筑,而那些长街上飞驰的四个轮子的东西应当是类似于他这个朝代的马车之类的东西。
他仅仅只能认出这些。
他连那些弯弯扭扭的蝇头小字都看不懂,而那些小字又出现在了她的内心想法气泡中,还出现在了她方才与别人的交流之中。
除此之外,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生活是怎样的,平日里会吃些什么、做些什么、会去上学堂么、有没有交好的朋友、她的父亲母亲在哪里、她放在她屋内桌案上的那些厚厚的书籍,又是什么……
以及,方才叫她宝贝的那人,是她……心悦之人么?
自己宛如一个老古董,无法懂得她那个全新的未来世界。
……
陆唤方才还激动到上涌的血液顿时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稍稍冷却下来。
他仰头看着幕布里的那个世界,发现,即便看得到她,可她依然离自己很遥远。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密密麻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情绪,或许是妒忌方才那人,也或许是恐慌自己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
……
宿溪接完宿妈妈给自己打完的电话回来,就立刻又打开了游戏界面,发现崽崽正在屋内收拾行李,刚才还一脸雀跃的神情,这会儿好像变得有点儿失落了。
她有点儿疑惑,不由得戳了戳崽崽的肩膀,问:“怎么啦?我刚刚有点事,离开了一会儿会儿。”
陆唤本来打算告诉她,自己也能看到她了,但是此时又改变了想法。
他想,自己目前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必须得早日学会她那边的那种弯弯扭扭的文字,以及,早点了解那些新奇迥异的马车等物都是怎么个用法,等自己默默摸索清楚这一切之后,再告诉她。
而到那个时候,若是真如幕布所说,积攒到了两百个点之后,就可以有机会去往她那个世界见到她的话,自己也不至于犹如千年之前的老古董,在她那边彷徨无措,还需要她帮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陆唤害怕自己一旦告诉她,自己这边也出现了一块她那边那样的幕布,同样可以看到她之后,她会感到害怕,会不愿意让自己参与到她的世界当中,不愿意让自己见到她身边的别的人……
他暂时不清楚为何自己这边会陡然出现这样一块幕布。
只能先将其归因为,哪里出了差错。
而这种跨越千年光阴的幕布是她那个世界制造出来的东西,换句话说,主动权完全在小溪手里。倘若小溪想要关掉自己这边的幕布,就能直接关掉。
而自己这边却是十分被动的。
对自己来说,她是最重要的唯一。但她却身边很多人。对她而言,自己或许就只是来自于千年之前的一个玩伴——或者按照她内心的那些想法而言,只是她养的一只崽。
倘若她得知,这个来自千年之前的旧物,想要了解她所在的世界,想要真正地面对面地见到她、拥抱到她,甚至还对她生出了独占欲……她会想要逃开,会单方面地切断他这边与她的联系吗?
陆唤心里有些低落,又有些复杂。
不过目前当务之急只有两件事,一件便是早些完成那块幕布上所提示的一系列任务,若他没料错,那些任务全都与他的身世有关。
而另一件便是早些理解她那个朝代的新奇之物。
想到这里,陆唤定了定神,仍如往常一样,假装以为她是身侧的鬼神,对身侧笑道:“镇远将军的大军即将前往北境,我不日便要随军出发了,趁着这几日从兵部二部卸了职,便先将行李收拾一番。”
宿溪在屏幕外头点点头,也是,刚才弹出来的主线任务十一已经是高级任务了,看来崽崽的帝王之路已经走了至少一半,前往北境的路上要经过云州,正好可以救下在行宫遇刺的皇上。
这一回应该是他和皇上头一回正面接触——大半年前在夜宴上人那么多,皇上又喝了酒,想来都没怎么看清崽崽的样子。
而这一次皇上和崽崽这个九皇子见面,应该会发生点什么。
她就赶紧将屏幕拉到衣柜那边,把衣柜里的厚实的衣服全都拿出来,往崽崽的床铺上扔,絮絮叨叨地道:“北境天寒地冻,马上又要到冬天了,得多带点儿暖和的衣物去。”
陆唤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以及身边匆匆从衣柜刮来,又刮向衣柜,忙得手忙脚乱帮他收拾衣服的风,心中淌过一道暖流。
他抿唇笑了笑,继续折叠衣物,声音低柔:“好。”
崽崽收拾东西是一把好手,宿溪隔着屏幕其实帮不上什么忙。
她见崽崽又走到屋檐下,去将那盏灯笼取下来,然后将她之前埋在地下的那个箱子也放入行李堆中,不由得睁大了眼:“行军打仗,这也要带上吗?”
陆唤终于能和她说更多话,而不是只能问问题、她回答是否,他心中也欢喜很多,便道:“从四品的官员的俸禄又多了很多,我打算在内城置办一处宅院,将这些带过去,日后便是我们的家了。”
先前从宁王府到兵部的官舍,要么寄人篱下,要么行事匆匆,全都不算是真正的家。而外城的那宅院,因为在外城,也只是提供给长工戊和工人们等人住宿的地方。
所以,现在崽崽打算置办的宅院,总算可以称得上他们拥有的第一处家了。
宿溪心中也涌上温暖的感觉,她隔着屏幕,笑盈盈地打算伸手揉一下崽崽的头:“也好。”
可是,指尖刚要落到屏幕上,却一下子下不了手了。
以前的崽崽小小一团,在屏幕里跟个汤圆奶包子一样,让人无时无刻都想揉一揉搓一搓。
可现在的崽崽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变成了个俊美得令人发指的翩翩少年了。
似乎感知到她要伸手,他微微侧过头,俊朗的眉目如同融化的雪,眸子被烛光映照出几分潋滟的神采来,竟然让宿溪心里头不争气地跳了一下。
要落到他头顶的指尖,也一下子落到了他肩膀,惊慌失措地重重地摁了一下。
屏幕里的崽崽的胳膊差点被卸掉:“……”
宿溪连忙道:“对、对不起,力气一不小心大了点。”
隔着屏幕,她总是用不好力。
陆唤抬头,看着幕布里她莫名有些发红的脸颊……心情忽然就一下子变好了。
“没事,力气不大,多大我都能受得住。”他翘起嘴唇,装作专心致志地收拾衣物。
而屏幕外的宿溪一头雾水地看着崽崽突然头顶冒太阳……什么情况?差点被卸掉肩膀他反而还特别高兴、甚至神情还有点儿小嘚瑟是怎么回事?
……
两人好不容易能沟通了,忍不住就聊了很多,尤其宿溪,简直变成了个话唠,一下子唠嗑下云修庞,一下子唠嗑下先前的绣球的事情……眼见着崽崽脸越来越黑,她哈哈笑着赶紧转移了话题。
不过宿溪一大清早从外面运动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就坐在沙发上陪崽崽玩了半小时,这会儿也感觉浑身汗透了有些不舒服了,于是打算先下线洗个澡。
下线之前和崽崽说了声。
“我还有点事,那我先走啦,晚上来找你玩儿,崽——”宿溪想起崽崽不喜欢自己管他叫崽崽,忍不住咬唇笑了笑,换了个名字:“小唤,明天见。”
陆唤对这个新的名字也有点不满,但是总要比先前那个名字好得多,于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对宿溪道:“你随我一道去北境吗?”
“废话,当然一起去。”宿溪毫不犹豫地说。
见崽崽勾了勾嘴角,一副定心丸咽进肚子里的模样,宿溪笑了笑,又伸手——她迅速打了下自己的手,决定纠正自己天天想要揉崽崽脑袋的习惯——她转而轻拽了下崽崽的袖子,道:“我走了,拜拜。”
陆唤虽然不知道后面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大致能猜得出来和“再见”的意思差不多,于是也学着道:“拜,拜拜。”
屏幕外的宿溪狂笑不已,终于把手机关了。
她将手机扔沙发上,打开网易云放了首音乐,然后拿着毛巾起身走向浴室。
而这边,还没关掉幕布的陆唤,一脸震惊地看着被她落在长榻上的板砖,那板砖竟然还能唱歌?!
陆唤坐在床上,挥袖将幕布移到身前来,然后摸索着放大了幕布,试着触碰了下那块长榻上的板砖,只见,板砖立刻亮了,提示“指纹解锁”四字。
陆唤深深地觉得千年之后的文明实在是太过新奇,他暂时还没弄明白这块板砖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长街上有人拿来做传音符,有人拿来放歌,她还能将板砖当成幕布使用。
陆唤见宿溪走进了其中一个较小的屋子。
先前那间小屋子他还没有进去过,便尝试着将界面切了进去。
只见,小溪还在那光可鉴人的铜镜面前往脸上抹什么泡沫之类的东西,这小屋内,陆唤从屏幕上瞧了瞧,发现旁边有一个白色的类似于马桶之类的东西,但是又像是水井。
灯笼竟然被安置在屋顶上,千年之后照明似乎已经不需要用蜡烛了?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打算仔细瞧瞧,可就在这时,却见到小溪突然开始脱衣服——
陆唤脸色顿时涨红,在什么也没看清之前,就急匆匆地将幕布关了。
他心脏跳得飞快,走到桌案前,深吸一口气,罚自己抄写了一百遍“非礼勿视,非礼勿动”,才堪堪冷静下来。
……
陆唤东西收拾得很快,镇远将军的大军两日后便启程了,他骑上马,同上回在射箭场见过面的几个人一块儿押送着万三钱提供的新一批粮草,一道前往北境。
行军路途遥远且艰辛,当他以为宿溪是鬼神的时候,他原本打算让宿溪别随自己跑那么远,但是现在得知她只是需要解锁版块,便能直接抵达之后,他才安下了心。
大军行了几日,在一处村庄安营扎寨时,陆唤独自回到帐篷里,将帐篷布帘紧闭,才打开了幕布。
这几日都在赶路,他只能晚上单独在帐篷的时候才和她说说话。
此时此刻,她那边似乎是清晨。
陆唤盘膝坐在稻草铺上,一边拿起她家正厅长榻上的两本册子——似乎被她称作杂志——隔着屏幕,认真翻看起来,努力多从这些杂书上记住一些她那个朝代的新的词汇,一边等待着她起床。
太阳初升,她家里另外一间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走出来两个中年卡通小人。
陆唤微微一笑,这几日已经见过了,这两个小人是宿爸爸宿妈妈。
他无声地对宿爸爸宿妈妈打了声招呼,不过这二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这二人打着哈欠吃完早饭,在长桌上给宿溪留了一份,就拎着包出门了,应当是去做事了,同自己赶赴官衙一样。
陆唤起身将自己这边的烛火添了一些,又等了等,可是宿溪的房门却一直没有开。
他因为担心出现上回在洗浴室出现的那种情况,所以一向是不敢轻易将界面切换到小溪的屋内的。
但是今日是她要去学堂的时间——陆唤从册子上学到,她们那边,管学堂叫做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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