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挑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这家炸鸡店以特色炸鸡出名,门牌上写着中华老字号。简爱不禁好笑,现在中华老字号的东西太多了。管它老嫩,好吃就行。炸鸡是张圆的最爱。
以前张圆总在这家要外卖,张圆点了两个鸡腿,又要点炸丸子、蘑菇……惟帅哥与美食不可缺也的张圆食今天欲差了不是一点点,她一边慢慢吃着一边絮絮叨叨给简爱讲起她的故事。
张圆出生两个月时,她亲生的母亲就撇下她和他的爸爸跟一个四川来本地打工的男子私奔了。爱喝酒的爸爸自从妈妈走后,每天都泡在酒缸里,也不大管她。有一次,爸爸醉酒后,去他家前面的大河里洗澡,淹死了。邻居家的一对夫妇结婚十多年也没生小孩,就收养了她。爸爸张刚和妈妈李华待她如同亲生,张圆也很争气,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学习很好,考了这所名校。
她从小就知道爸爸妈妈不是亲生,乡村那个地方,爱扯八卦的女人很多,何况生父母和养父母离的那么近。
她有时也想,妈妈长得什么样,可是一想到自己才两个月就被狠心得抛弃,那个影子就越来越淡漠了。她和善良的养父母在一起生活得很快乐,养父母很宠爱她。她,早已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亲生母亲的存在了。
可是今天,妈妈不知怎么打听到她的电话,非要见她一面。还说要是张圆不见她,就不走了。简爱一直相信电影、电视中的狗血桥段是生活中的桥段的乾坤大挪移,只是你我不是其中的主角而已。
“简爱,你咋不吃。”一直在不停地吃,不停地讲的张圆似乎才注意到简爱什么都没有吃。“我已经在学校吃过了!”对简爱来说,今天请张圆吃饭真是挥泪大出血。
她被张圆今天的阵势吓坏了!心疼这个开朗的女孩,约她出来让她开心些。这几年,每次小二米看到别人吃肯德基,馋得不行,申请了N次,她才带小二米吃一点。她先是在家吃完饭,二米吃,她陪着。
小二米她们班前后左右的小同学都知道她有一个不爱吃肯德基的姐姐。每次去完肯德基,小二米都会告高兴地告诉小朋友,她去那吃了什么什么好吃的。有一次,她颠颠地跑去告诉小强,小强笑着撇撇嘴,肯德基算个什么,我妈让我吃燕窝我都不稀吃。你家有豪车、大别墅吗?你看你穿的那些衣服,我家扔到垃圾堆里的衣服都比你身上的好。小二米放学回家好顿哭,发誓再也不和爱显摆的小强一起玩了。
简爱在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都是挑最便宜的菜买,早晨粥配咸菜;中午、晚上是素菜配馒头,或者米饭。
简爱劝说张圆和她妈妈见一面。老人家大老远的来,很不容易,还执着见不到张圆就不走。或许你应该听听你妈妈怎么说,也许她有她的苦衷,可以给你一个原谅她的理由,也许你应该接受她的忏悔。毕竟血浓于水,或许没有什么不可以被原谅的。
她虽然没养你,可也生了你,没有她也没有你。张圆停止了咀嚼,放下手中的鸡腿,“这个道理我懂,你没有经历,不可能感同身受。不管养父母对我怎么好,一个小孩还是渴望亲妈的爱,靠,我张圆,已经麻木了的时候,她来干嘛!”
“我看她很可怜人。”
“我可怜人的时候她去哪里了!”张圆眼睛瞪得圆圆的,气愤地摔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
“哇!你俩在偷吃好东西,也不带我们!”明城和吴京、楚仪、郝漫也来到店里。“呀!张圆,你真不讲究,自己吃,让简爱当壁画啊!”明城一副替简爱鸣不平的样子。随手拉过简爱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今天本帅请客,谁爱吃什么尽管点,下手要狠!必须狠!不狠我挑他。明城灿烂地笑着,眼睛却颇有深意地暼向简爱。简爱佯装不知,淡定地沉默着。
张圆跳起来走到楚仪旁边,拉着楚仪的胳膊,“你尝尝这家的鸡腿,特别好吃,我来给你点,”眼角眉梢都挂满了浓浓的笑意。“多点一些,大家吃吧!”楚仪窘迫地看着被拉得紧紧的胳膊,欲挣脱却不能,而张圆却把头靠在了那条瘦弱的胳膊上。楚仪如同身上爬满了万只蜜蜂一样痛苦难受的表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简爱也笑了,刚刚还情绪低落,疼不欲生的张圆又满血复活了。
简爱把目光投向窗外,梧桐树下行人在匆匆忙忙地赶路,一个小姑娘打着一把遮阳伞,一个劲得往中年妇女身边靠,中年妇女却把伞往小女孩那边倾斜。简爱忽然之间就怔住了,多像她小时候,那时候她和妈妈也是这样把遮阳伞推过来推过去。
明城无语地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一刻都没有从简爱身上移开,深思的简爱真美,美得让人心动,那美丽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紧紧闭着的肉肉的嘴唇。那迷茫飘缈的神思让她的脸笼罩着一层迷幻的色彩。
“你俩石化了,快点菜。”两个人像是如梦初醒。
明城点了店里最贵的麻辣小龙虾,又点了一些素菜和海鲜。吃饭时明城不停地给简爱夹菜,其实简爱本来吃的少,又吃过了饭,只能象征性的吃点。明城挑了最大的一个龙虾,戴上手套,扒下那坚硬的外壳。明城轻轻地说:“我看你在食堂吃饭从不吃肉,喜欢素食,我就要了点海鲜和素食,要多吃些啊!看你这么瘦,一定要多补补。”简爱抿嘴笑了一下,连说谢谢。
“我提议,让明城把扒的虾肉亲自喂到简爱嘴里。”“不用。”简爱吓得连连摆手。“主意不错,本帅愿意。”明城促狭地眨眨眼。“要是简爱不同意,明城可以嘴对嘴喂。”吴京兴奋地冲着大家挤挤眼睛,大家。明城看着简爱,把盘子里的虾肉一点一点的喂去,简爱不停得躲闪着,左右两边的张圆和吴京分别按住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了。在几个人的哄笑中,简爱红着脸吃着,好久没吃过这种龙虾,她却猪八戒吃人参果——食而不知其味。
喝酒时,简爱不喝,吴京说什么都不让,明城连连替简爱喝了几杯,吴京这才放过。张圆真是有酒量,喝完就要,别人都不喝时,她就自己连干几杯。
最后,张圆喝多了,枕着楚仪的肩膀大呼,困死了!饶是醉得东倒西歪,脑袋却像粘在楚仪肩膀上一样,怎么也扒搂不下来。
等她们回到学校时,简爱特意瞅了瞅那颗梧桐树。那个老妇人,还站在那里,简爱扶着走路摇摇晃晃地张圆圆走过去,“阿姨,这就是张圆。”
“圆圆,是你吗?妈妈想死你了!”老妇人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摸摸张圆的脸,迟疑一下,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圆圆,你长这么大了,妈妈对不起你。”
“我妈……早就……死了!你是谁,我,张圆……不认识……你。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走那天,就死了,我爸死后,你又死了一回,这么多年,你死了一百回,一千回了!怎么又活回来了呢!
妇人只是捂着脸,不停地哭。“我知道我没有脸来见你。可我……”
哇!一股浓重的酒味菜味夹杂着一股污浊的味道呼地奔涌而出。梧桐树下,张圆吐得排山倒海。吐了一阵又一阵,喷到了简爱身上一点,老妇人扶她时,吐了她一身。老妇人掏出卫生纸,不停地擦拭在张圆身上的东西。老妇人擦完了,低低地说:“圆圆,我送你到宿舍吧,我给你把衣服洗洗吧!”张圆说什么都不让。
“阿姨,你走吧!天这么热,老呆在这你会受不了的。我以后多劝劝张圆,阿姨你没吃饭吧。”
简爱把打包回来的鸡腿塞到老妇人手里。
女生宿舍里,张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那身满是污秽的衣服已经被简爱洗干净晾上了,侥是简爱戴着口罩洗完这些衣服,还是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不但吃相如猪,睡相也如猪,敢情是做了一百世的猪,这一世佛祖可怜她,才让她投胎做人,不过猪相还没改”。子璇愤愤地嘀咕着,一张精致的脸完全,彻底的阴云密布。醉酒的张圆断断续续的跟明梦讲了吃饭的过程,把明城照顾简爱的细节又夸大其词地渲染了一翻。这边的明梦只是嗔怪没喊她,那边的子璇却气得七窍生烟。阳光的,清爽的明城从子璇看到第一眼时就走进了她的心里。
虽然父母一直对明城赞赏有加,可也没有过多的流露出什么,也许对他们来说,任性,优秀,眼高于顶的女儿不是她们能掌控的,本来跳舞已经很出色,一直打算考舞蹈学院的女儿高三时忽然要考这所大学的中文系,让她们很惊讶,但是终归得屈服于女儿。只有子璇自己明白,因为明城报了这所学校,她才悄悄地舍弃了最爱的舞蹈,追爱到A大来了。
以女孩子的直觉,她感受到了明城的对她的冷漠,对另一个优秀、漂亮女孩周简爱超乎寻常的关爱。她不甘、愤懑。高中时,她也是校花妹子一枚。家世不用说了,做为当地财阀的领头羊老爸没少往她们那所高中捐款,就是校长看到她都份外热情,好似看到了自家亲戚一样,老师也围着她转,过年过节老爸去每个老师家都是大手笔。她学业优秀,舞蹈频频获奖,上当地电视台表演个节目跟玩一样,电台领导和他爸爸都称兄道弟。
还有学校那些帅哥,她从来没有正眼看一下。大部分都是穷鬼,像她家这么有钱的毕竟是凤毛麟角。记得有一次,她班班长给她写了一封情书,她看过直接扔到垃圾桶里,虽然那男生也很优秀,和她比起来还是有万里之遥的差距。那封情书被班上好事之徒从垃圾桶捡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了一遍,后来变成大伙的笑料。当时的她,不以为然,相反她认为这是班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找的。虽然情书事件以后班长低落了一段时间,她依然没有同情的多看过他一眼。
没想到,优秀如她,就轻易的败在周简爱这个吃救济金的女孩的手里。她的人生,从不轻易言败。她也不会失败,她从小到大,走的都是一条金光大道。
她看到周简爱抓着一个日记本匆匆地走了。她不会是去教室吧!她想,是不是明城他们也在教室,就尾随而去。可是,简爱没有,却往她们教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A城的秋天还是很热,刚刚被张圆折腾了一翻,简爱边走边用白手帕擦着脸上细密的汗珠。周末的校园操场上少了往日的喧闹。刚走到大二计算机系的门口,还没等开口,屋里的几个男生就看一齐看向了简爱,“‘那不是计算机和我有什么关系吗?’的那个女生!”一个男生惊讶地喊出来。其余的几个男生一齐抻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简爱尴尬地笑了,还一举成名了。
其中有个男生冲到门口,那个男生眼睛直直的看她好一会,嘿嘿地笑着问:“你是深公子的女朋友吗?”简爱笑着摇一摇头。“你真笨,女朋友还能不知道他生病了,好几天没来吗?”有一个男生不屑地嘲笑着那个问话的男生,那位剪着平头的男生也笑了。简爱把笔记本递给了那位男生,让她转交给深公子,又写下了自己的班级、姓名。
她走时,那位冲到门口的男生落落大方地拦住了他,要请她吃饭,简爱婉拒了他。那男生讪讪地跑开了,惹得教室里的男女生都哄堂大笑。
简爱慢慢地往宿舍走着,忽然觉得忘了问深公子得了什么病。又一想,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冥冥之中他那双潭水一样深邃的眼睛似曾相识,好似温暖过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