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为重要的是,这些证明了这个窃贼并没有说谎,庞劲东也没有看错人。因此当庞劲东放下最后一张票据的时候,心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没有看错你!”庞劲东将票据还给窃贼,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窃贼脸一红,吭哧着说:“做人要讲义气,你信任我,我也应该信任你……”
“所以,你今天回来?”
窃贼点点头:“对!”
“你回来也好,可以解答我的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庞劲东直接就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走上今天这条路?”
听到庞劲东的话,窃贼沉思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事。
这个贼本名叫凌越,来自落后贫困的农村地区,当地民风尚武。
如同其他许多乡亲一样,他自幼就开始习武。
其他人习武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防身自卫,但凌越却有所不同,在武学当中找到了自我。
俗话说“拳怕少壮”,这就是说,无论技巧怎样高超,体能在武技当中的重要性还是非常大的,年轻且身体强壮的人始终占有优势。
凌越先天有些不足,身材瘦削矮小,在体能上是很难占有上风了。
虽然不能说但凡是这样的人,都无法成就武学之大器,但诸如李小龙这样的人,仍然是万中无一的。
所以他剑走偏锋,专门练习轻功纵跃之技,为他日后当贼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为了提升自己,凌越到处拜访名师,而且不耻下问,向不如自己的人学习一两招胜于自己的技巧,有时为了这一两招,甚至用去一两年的时间。
凌越就这样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代,但是纵然有着高强的武功,却也不能当饭吃。
于是在长大成人之后,他就像自己的乡亲们一样,开始务农种地了。
然而凌越有自己的一番雄心,不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度过一生,当了两年农民之后,收拾了一下行李,跑到大城市来打工了。
不过到了b市之后,凌越不得不悲哀的发现,自己在拳来脚去之间花费了太多时间,结果没有可以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根本无法在这样的大都市里谋生,而他所学的那些功夫又根本派不上用场。
凌越在心灰意冷之余,本想灰溜溜的回家乡去安心做一个农民,但是在他目睹了一些事情之后,想法再一次的改变了。
大都市中心的繁华与家乡的落寞,官员们的强横与平民的怯弱,富人的奢华与穷人的潦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种朴素的阶级情感在凌越的心中油然而生。
凌越没有什么文化,获取知识最大的一个途径,是讲述各种传奇演义的评书。
在听评书的过程当中,他完成了自己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建立。
正是基于这种阶级情感,和对评书中古之豪侠的敬慕,凌越决定铤而走险,以自己之力改变这种不合理的现状,于是走上了现在这条道路。
没有文化不代表凌越很傻,何况他还很有做贼的天分,无师自通,不学自会。
而且在动手以前,他做足了准备功课。
为了了解有钱人家里的样子,凌越跑遍了b市的豪华楼盘,研究房屋的各种布局,细细的参观那些样板间。
目高于顶的售楼员们,并不愿意搭理这个一见就可知是穷小子的家伙,凌越为此尝尽了白眼和冷漠。
不过时间一长,他倒也摸索出了一套打交道的方法,很快就掌握到了所需的资料。
凌越接下来开始选择下手的目标,由于对达官显贵们不了解,因此他便挑选那些近期在媒体上频频曝光的。
至于这些人的家庭住址及其他一些情况,凌越则通过络上的人肉搜索得到。
由于当下社会的仇富仇官心理十分强,因此凌越只要在上说这些人干了什么坏事,马上就很多人慷慨的提供了帮助。
十分遗憾,或者也可以说幸运的是,警方没有注意到出现在络上的这条线索。
听到这里,庞劲东疑惑的问:“你的同伙呢?”
“我没有同伙!”凌越狡黠的一笑,告诉庞劲东:“我每次下手的时候,都会多带上一双鞋,故意留下一些脚印,让条子误以为两个人。这样一来,我一个单独在外的盲流,目标就小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庞劲东点点头。
“因为我看哥们你是个办事敞亮的人,所以才告诉你这些…….”
庞劲东打断了凌越的话:“如果你想要感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情!”
“尽管说吧!”凌越根本不问是什么事,一拍胸脯便答应了下来,可见他本人就是那种所谓“办事敞亮的人”。
庞劲东提醒道:“你偷了公安部副部长的家!”
或许是因为坚信自己在替天行道,因此听到“偷”这个词的时候,凌越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有一些窘迫:“没错!”
“你胆子够大的!”庞劲东叹了一口气,告诉凌越:“不过我不是要和你讨论这件事,也不想知道你到底偷走了什么,只希望你把在那里得到的所有东西都交给我!”
“没问题!”满口答应下来之后,凌越才想起追问:“你要那些东西干嘛?是想要搞倒那个姓金的部长吗?”
“不是!”庞劲东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凌越从金啸家里搞到的东西,也有见不得光的。庞劲东摇了摇头,坦率的告诉凌越:“金副部长的女儿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他出事!”
“那个金啸为人还不错!”知道了庞劲东与金啸的这层关系,凌越急忙表白:“比其他警察强多了!”
凌越说出的是真心话,为了让自己做的那些事可以更加稳妥,他充分了解过所有目标人物的资料,因此十分清楚的知道,金啸目前在警务系统内部进行的改革是从未有过的创举。
这次改革着重整顿公安系统内部的风气,力图提升工作效率,改变机关臃肿、人浮于事的现状。
例如说,要求警员在穿着警服和工作时间不得出入娱乐场所,将机关人员大量下方到基层执勤,对警容警风做出严格要求,严格所有警员的年终考核,对科级以上干部实行竞聘上岗制度。
其实这些改革都是早就应该进行的,而且相关的一些规定也早就有了,只不过长时间以来,不过就是一纸空文而已。
直到现在才在金啸的推动下,雷厉风行的贯彻下来。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改革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和位子。
家中失窃之后,金玲玲曾一度怀疑是有人借机整治父亲。
在庞劲东抓到凌越之后,这个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
可凌越的这个举动,却很有可能被人利用,因此庞劲东必须尽快将凌越偷走的东西拿回来。
落实了这件事情,庞劲东的心头犹如搬走了一块巨石:“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听到庞劲东的问题,凌越把眼睛一瞪,似乎认为庞劲东是多此一问:“这次栽了,是我不小心,幸亏哥们你是个好人!至于以后吗,我会小心谨慎一些的,不让人逮到!”
“你还要继续偷?”庞劲东摇了摇头,问:“你现在二十多岁,可以以此为生!但是等你到四十岁的时候呢?六十岁的时候呢?颤颤巍巍的出去当个老贼?”
凌越愣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的回答:“太遥远的事情,我还想不到,先顾好眼下再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我倒是想有远虑,可是我做不到!”
“你应该明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这次栽到我的手里,下次就可能栽到别人手里!更何况雷子们并不都是饭桶,万一你落到他们手里呢?无论你怎样小心谨慎,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失手!而只要你失手一次,也就没有下次了!”顿了顿,庞劲东强调道:“无论你做这些事的初衷有多么的好,但毕竟是在违反法律,所以等待你的必将是法律的严惩!”
庞劲东的这番话对凌越没有什么影响,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他已经考虑过了各种后果,包括庞劲东所谓“法律的严惩”。
庞劲东话音刚落,他略带有些不屑的说:“不就是上苦窑里待几年吗,出来以后老子再接再厉!就因为偷了几个贪官污吏,难道还能杀了老子不成?”
庞劲东冷笑一声:“这可不好说!”
凌越闻言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小命难保!”庞劲东又是一声冷笑,进而解释说:“你应该能够想到,这些贪官污吏必然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而你这样偷来偷去,让这些东西脱离了他们自己的掌控,面临随时可能曝光的危险。或是为了灭口,或是为了报复,你觉得他们有可能放过你吗?”
庞劲东着实给凌越提了一个醒,这些事都是他此前从未想到过的。
他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像是在问庞劲东,却更像是安慰自己的问:“他们有胆子这样做吗?”
“看来你对这些贪官污吏不够了解,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搜刮民脂民膏,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庞劲东指了指自己,笑着告诉凌越:“你面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你……”如果是其他人说这些话,凌越会心存疑问。但是想到此前的事情,凌越完全相信庞劲东。
“他们没本事把我怎么样,不过你就不同了……”庞劲东看着凌越,缓缓的说:“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但你在这个社会上有多大的势力,能够和他们抗衡呢?”
“那就任他们逍遥?”凌越“霍”的站起身来,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激动:“在我们老家,普通农民一年吃饭的钱也不过几百块,可是那些当官的过得是什么生活?!一年花多少钱出国考察?他们考察回来什么了!一年又花多少钱给自己买小轿车?他们想到过有多少人吃不饱饭吗?政府大楼越修越漂亮,有没有想过多少孩子在破屋子里面上课……特么了个巴子的,这帮王八羔子花的全特么的是老百姓的钱!”
凌越说的都是事实,即便是一个清官,每年花在出国考察和公车上面的钱也不是小数字。
庞劲东看着这个小个子,突然感到自己很钦佩他,在如今的社会,他这样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但这些都是制度性**,绝不是区区一个凌越能改变的,因此庞劲东必须劝阻:“你今天偷一个贪官,明天就冒出来十个!你今天让他们丢了十万块,他们明天想方设法数倍捞回来!你觉得自己能起多大作用?”
既然凌越沉醉于古代那些劫富济贫的故事,庞劲东索性以此为例:“明朝以酷刑治天下,贪官污吏一旦抓住就剥皮实草,可是贪官污吏仍然如过江之鲫一般!放到今天来说,你一个小贼,难道还能比当年的明朝政府更有力量?”
凌越愣怔了片刻,突然向庞劲东深深鞠躬,嘴里说道:“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多了个手下总是好事,庞劲东也就答应了。
等到送走了凌岳后,庞劲东躲在书房看书。
“你方便吗?”林佩雯打开书房的门,探进半个脑袋,温婉的看着庞劲东。
“你有什么事?”对林佩雯近期的温柔谦恭,庞劲东既有些惊讶,也十分的不习惯。
“想和你聊聊!”
庞劲东点点头:“进来吧!”
林佩雯搬家之后,雇了两个雇佣人照顾自己的生活,不过她除了睡觉的时候,多数时间还是在庞劲东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