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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温润如玉的男人,也在岁月的磨砺中,变得更加沉稳隐忍起来。

裴言每天都会在淇水阁的内院中静静伫立,从日出到日落,刮风下雨,无人可阻,以一种温和但却不可拒绝的姿态,求得却维的那一声原谅。

春去冬来,桃蕊败放。

裴言唇角的温润从未消散,固执而寂寥。

三师兄御尽然依旧浪荡人间,风流娴雅,修为停留在步青殿,没有半分增进,但下山的时间却是一次比一次长,苏菜菜偶尔从碧澜堂的人口中得知,似乎是因为一个丑颜妓子。

苏菜菜含笑,笙娘也终于等到御尽然回头了么。

四师兄颜弗依旧对苏菜菜的血液虎视眈眈,但最近突然爱上了芍药煮的葡萄萝卜汁,总是追命似的缠着芍药帮他煮,一身黑衣,破锣嗓子,猩红血眼,如同恶鬼罗刹,每每都将芍药吓哭。颜弗是个缺心眼的,将芍药吓哭了之后,便狠着声音恐吓她不要哭,结果芍药哭得更大声了。

苏菜菜默默为芍药点了一根蜡烛。

露出怜悯的表情。

没人护的妖怪像根草,只能被其他妖怪欺负。

天道如此。

幸好,苏菜菜有师父疼。

虽然宫玖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总归是宠她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给足了她威风。

所以颜弗就算再垂涎她的血液,也依旧不敢动苏菜菜一根毫毛。

五师兄留在长归殿,继续精进剑术,月白衣袍,仙姿无尘,再无嗜血杀气,只余剑气浩荡。苏菜菜放下心来,《暖酥消》中那个冷血屠城的玉面战神,再也不会存在了。

而六师兄白绥,依旧呆在闻海殿,明明看起来一副冰雪聪明的样子,但就是无法晋级。苏菜菜只当是妖怪天性愚蠢,毕竟闻海殿里大多数的妖怪都还是停留在原地,没有半点进步。

宫玖忽悠走了御琛,推门进来,苏菜菜一时间忘记了躲避,便被宫玖逮了个正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偷听我们讲话?还是……看上了御琛?”

宫玖眯起了眼睛。

苏菜菜黑线。

介人……

喜欢诬赖她红杏出墙的坏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并且名声响亮。

道友们给宫玖取了一个别致的雅称。

雾秋山醋王。

苏菜菜甚感丢脸。

“师父,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喜欢任何男人,你要相信我。”苏菜菜无奈地苦笑。

宫玖嗔了苏菜菜一眼:“谅你也不敢,就你那点出息,啧……”

苏菜菜敢怒不敢言,只得顺着他哄道:“徒儿这点出息就只够来喜欢师父的,哪里还有多的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所以,师父,下次你不要再动不动就怀疑徒儿对你的忠诚了。”

宫玖被苏菜菜顺毛顺得眼睛都眯起了起来。

戳了戳苏菜菜的脑门,娇声道:“花言巧语!”

苏菜菜腆着老脸,狗腿地笑着。

两人又蜜里调油了一会儿,宫玖突然道:“瞧为师这记性,尽顾着和你说话了,又忘了事。”他莲步轻移,走到沉鱼阁的梳妆台前头,拿起一个精致的紫檀木方盒,从方盒中取出了血蛊来,对苏菜菜道:“伸手,好久没养血了,再多放几次血,院子里的花就该养熟了吧。”

苏菜菜想起兰花草一族险些被灭门的惨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真的可以成功吗?”

宫玖笑眯眯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条肥硕的血蛊在苏菜菜莹白的手臂上吸了一小会儿血,雪白的身子变得粉红,吸到了一半,突然像是饱了似的,将脸侧到一边,拿脑袋蹭了蹭苏菜菜的手臂,爱娇模样,如同撒娇一般。

宫玖皱起了眉头:“最近几次,怎么越吸越少了?”

苏菜菜义正言辞:“徒儿也不知道为什么。”

宫玖神色微妙地看了苏菜菜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为师?”

“师父你又不相信我?”苏菜菜十分委屈。

“哼,为师刚刚不过是在感叹,你眼巴巴地接个什么话,摆明是有什么事不敢让为师知道。”

苏菜菜:“……”

师父英明呐。

苏菜菜干笑道:“为师父分忧是徒儿的分内之事。”

宫玖瞪了苏菜菜一眼:“千万别让为师抓到了你的尾巴,不然有你受的。”

当天晚上,趁宫玖睡着之后,苏菜菜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头,小心翼翼将那只紫檀木的方盒打开,里头躺着一条蛊虫,那蛊虫因为下午给山茶放血,虫体又变回了雪白的颜色。

病恹恹的血蛊看到苏菜菜之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从盒子中爬了出来,拿脑袋蹭着苏菜菜的手指头,仿佛撒娇一般,张大嘴巴渴求着什么。

苏菜菜摸了摸蛊虫急躁的小脑袋,安抚道:“别急别急,我马上喂你……”

从抽屉里拿出一堆绿油油的桑叶,递到蛊虫旁边,那急躁的血蛊仿佛找到了饥渴之源似的,猛地扎进桑叶堆里,张开血盆大口,吧唧吧唧啃着桑叶,绿汁四溅,风卷残云。

苏菜菜养蚕一般满足,笑眯眯道:“这才对嘛,虫子吸个什么血,吃桑叶才对。”

“它又不是桑蚕,吃个什么桑叶?”

宫玖不知道何时飘到了苏菜菜旁边,凉飕飕地说着。

“白日里便觉得有些奇怪,这血蛊素来食欲不错,只可能将人吸干,怎么可能会吸到一半就不吸血了。”宫玖神色莫辩地看着苏菜菜,“果然是你搞的鬼。”

苏菜菜心中一惊,连忙哭诉:“它每次吸我那么多的血,虽然不痛,但我心疼啊,那么多血,我得养多少天才能养回来……反正每个月都会吸几次,少吸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宫玖道:“为师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哭个什么劲儿?”

苏菜菜眼泪一停,愣神道:“师父你不怪我吗?”

宫玖神色幽幽地看着那只抱着桑叶啃的蛊虫,问:“它这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菜菜挠了挠脑袋,小声道:“你每次睡着的时候,我都会把蛊虫放到我的手臂上,让它吸一半的血,然后喂它吃桑叶,它一开始也非常抵触桑叶,但时间一久,产生了巴甫洛夫效应,每次它吸到一半自然而然便想要吃桑叶,不给吃还会和我急。”

“这样啊……”宫玖沉吟了一声。

他看着那只蛊虫,轻笑道,“蛊虫吃桑叶,有趣,有趣。”

灯影下的宫玖,柔和清艳。

眉眼如画,红唇含朱。

脉脉如水的眸光里,有着苏菜菜读不懂的温柔。

鲜绿欲滴的桑叶上,一只白嫩嫩的蛊虫抱着桑叶的一角,啃得正欢。

宫玖红唇轻勾:“苏儿,下次喂它白菜试试?说不定,它更喜欢白菜……”

这幅愉悦至极的模样,倒是弄得苏菜菜有些莫名其妙了。

苏菜菜只得胡乱点头,只要不怪罪她就好。

几个月后,花圃里的粉艳山茶突然在一个夜晚变得如血一般猩红。

十丈红锦,热烈如火。

如同鲜血染红了整个花圃。

奇异的香气,弥散在疏月宫的每一个角落里。

宫玖那个时候正在和苏菜菜说话,鼻尖嗅到一股香气,箭一般从沉鱼阁飞射出去,苏菜菜紧接着赶过去的时候,便看到宫玖正弯腰,小心翼翼地摘着一朵猩红山茶。

漫天的血色花朵中,宫玖一身红衣,青丝如瀑,仿佛融进了画中。

他的眉眼生辉,手指微微发颤,似乎在抑制着极大的狂喜。

苏菜菜听到夜风中传来他轻颤的声音。

“月斩花,终于养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蹲墙角悔过,昨天那么大的bug夕雾竟然没有发现。

二师兄一出场就写成了大师兄……

迅速改之。

望天,果然身体吃不消啊。

昨天只是接手新工作的第一天呢。

未来的路还有那么长。

叹气。

☆、第72章

月斩花?

苏菜菜不明所以。

这满院子里种着的,不是山茶吗?

怎的……突然叫起月斩花来?

“师父,月……”苏菜菜上前两步,正要张嘴询问宫玖,谁曾想,宫玖身影一晃,红衣翩跹,突然就从原地消失了。就仿佛,方才那个一闪而逝的红影,是她的错觉一样。

遁地术。

玥影横斜,寒星寥寂。

漫园奇香萦散,清宵夜长,瘦尽灯花。

苏菜菜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心中空落落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仿佛,宫玖会永远从她的身边消失一般,再也不会回来。将她一个人留在寂静里,孤影孑立。

她转过头,将视线凝在了那片血红的花圃上。

山茶艳丽,娇红欲滴。

宛若情人朱唇沁血,哀婉动人,如泣如诉。

月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