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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慕容叡看到慕容陟站在那儿,哪怕大半张脸都瞧不清楚,但是他却看到他袖子下的那双拳头握的很紧,拳头上青筋并露。

“阿兄站在那里,恐怕也挺累的,要不然出来坐坐?”慕容叡和主人翁一样,招呼慕容陟。

明姝心下大呼不好,她转头过去看,她的位置不好,再怎么辛苦的伸长脖子,也只是看到慕容陟的袍角,而其他的看不到。

终于屏风后面起了窸窣的声响。但是没人从屏风里走出来,脚步从屏风后直接往门口那边去,最后越来越远,消失在外。

听到慕容陟真的走了,明姝一时间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提心吊胆。

“你何必要气他?”明姝回头过来问。

慕容叡伸手把她嘴边贴着的芝麻给抹了,送到自己嘴里,尝过了那小小一点芝麻的清香,他才开口,“我就是要气他,凭甚么他可以拿着那个所谓的名分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明明之前一直都是我们两个在一块,孩子也都是我的。最后倒是他捡了便宜。”说到这里,慕容叡冷笑连连。

他们两个彼此都不是仁慈性子,既然都知道了本性,何必又要装模作样。

在外头装也就罢了,在家里还要装。这是想要把他给逼疯吧?

他见明姝张嘴,手指压在她的唇上,“不许说我不爱听的话。”他说着,声音都可怜下来,“我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的时候还记挂着你吃不下东西,特意给你买了这些。”慕容叡像是在诉说委屈又是像在邀功,“我为你这么辛苦了,你心里竟然还记挂着他?”

他说着很不满,手臂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两份。

“你能松开么?”明姝伸手掰他的手臂,脸涨得通红,“我最近肚子在涨,可能孩子在长,小心你这样他长不大。”

慕容叡脸上的笑僵了下,随即加在她腰上的力道小了点下去。

明姝等了会,见着他的火气似乎消减了点,这才回身过去,两条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这亲昵的举动,获取了他的欢心,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

“你和他好歹是兄弟。”明姝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你们一母同胞,我总觉得你们能少点争执,尤其眼下,家里已经没有了家公,你们兄弟要是被人寻到嫌隙,那就……”

慕容叡扯扯嘴角,“我说呢,你还是给他说话。”

明姝急了,“我没有……”

“好好好,”慕容叡把她的话打断,他半是气的,半是不心甘,“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的心在我身上?”

他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明姝没有任何犹豫点头。

慕容叡笑道,“那就好。那他就再也没有甚么可以和我比的了。”

明姝被他的话弄了个糊涂。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他什么好,都是快有孩子的人了,竟然还耍这些孩子心眼。

“等你三个月满了,我们就回老家。”

明姝点头,这个她之前就知道了。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收拾东西,她的东西除了必用的之外,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你老家,我还没去过呢。”要去一个新地方,明姝心底有些不安。慕容家世代居住在代郡,对慕容叡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对她来说又是要重新适应。

慕容叡察觉到她的不安,在她鼻头上刮了下,“别怕,我在呢。你有我,哪怕是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我宁可把我这条命搭上,也不能叫你有事。”

这话如同细针刺中她心口的某个地方,她不由自主的抓住他的手,几乎是咬着牙,“谁准你说这些的!”

“甚么命啊命的,不许说。”说着把他的脸给掰到一边,“快点,快呸三下!”

慕容叡整个脑袋都要被她给扭过去了。明明之前各种娇弱,怎么到了现在彪悍的要命,拿着他的脑袋当绳子使。

“为甚么要呸三下?”慕容叡强梗着脖子满脸好奇的来问她。

明姝一巴掌按在他脸颊上,把他的脸又给按回去了,“就是告诉上天,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不算数!”

慕容叡一听,脑袋转过来,“那我不要。”

“喂!”明姝急了,“你说那些,要是成真了怎么办?”

慕容叡没有半点急切,他听明姝这话,脸上反而露出淡淡的愉悦,他缓缓的吸气,慢慢的靠过来。手从她的腰下穿过,手肘压在她腰窝那儿,亲密又依赖。辗转厮磨出无限的缱绻。

“傻丫头,那不是挺好的?”

明姝怔住,她有些惊慌失措的在他脸上流连,他脸上含笑,可是一双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坚定,所有的话一下压在那儿,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慕容叡叹了口气,他抬眼,“你这傻丫头怎么不夸夸我呢?”

“夸你甚么?”明姝气闷的把自己埋在他肩头上,“说那些话,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这就吓死了,你这胆子和兔子似得。”慕容叡说完,肩膀上就被她捶了两下。

慕容叡哂笑,“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

明姝脸上烫烫的,拳头在他肩膀上捶了下。她那个力气,很小很小,捶在肉上,一点都不疼不说,而且有那么点儿舒坦。

过了许久,慕容叡才听到她闷闷的声音,“你才傻呢。”

慕容叡高兴应下,“是是是,我傻。咱们两个一傻傻一对。”

他们两个都傻,谁也不精明。

慕容叡在她那儿呆了好会,还是刘氏那边来人请他过去,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银杏进来,明姝要她去买慕容叡给她吃的那个。

银杏都笑了,“五娘子,那些没多少油水的东西,都是下面人吃的。你怎么爱吃那个?”

“就是想吃。反正别的也吃不下。”明姝轻轻推了银杏一下。好不容易有个能吃下去的,自然是要多吃点。

明姝摸摸自己的脸颊,她叫人取来铜镜看了看,脸颊上都没多少肉了。

“既然五娘子喜欢,到时候奴婢叫人多带些回来。”

正说着,那边有侍女在帷帐那儿站着,眼神闪烁欲言又止。银杏过去,和那侍女说了几声,明姝看过去,就见到银杏变了脸色。

打发那侍女走之后,银杏过来,明姝问,“怎么了?”

银杏难为情的嗫嚅几下,终于架不住明姝的追问,“听说是大郎君大发脾气,有个侍儿正好撞上大郎君,被……被……”

“怎么了?”明姝追问。

“说是被剥了衣裳,活活打死了。”银杏说着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明姝倒吸了口冷气。她咬住唇,半晌没说话。

第116章 生产

朝廷已经任命新的恒州刺史, 正好明姝坐满了三个月, 让大夫诊脉, 说是胎象已经平稳下来了。只要别经受太大的颠簸,一般来说是没有任何太大的问题。

整理好的东西先送一部分上路。主人们待会再走。

刺史府内外迎来新旧交接,里里外外都是人。

“二郎君,朝廷那边的使者来了!”慕容叡在屋子里, 有人跑进来,带着浑身的汗,嘴里直喘气。

“这个时候才来?”慕容叡把手里的笔一丢, 笑了两声。他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朝廷的使者已经来了,他手里托着一个匣子,想来里头应该就是皇帝的诏令。慕容叡把全家都叫来,一水流的跪在下面,使者把皇帝的诏令听了。其实也就是那老一套, 说慕容渊这么多年劳苦功高, 在刺史一职上兢兢业业。一套套的都是套话。

使者提前两天就已经到平城了,只是拖到这个时候才来。

现在正是早上, 阳光越来越大。直喇喇的照着人脑袋顶上。

明姝也出来了, 她跪在地上,听着上头的使者拖着冗长的调子在那里读诏书。外面的天越来越热,还没等诏书念完,她的额头上就已经积攒下了一层汗水。

汗水汇集成珠,从额头上大颗的滚落。

慕容叡跪在前头,却好像心有灵犀似得, 他微微抬了抬头。使者的语速稍稍变快了点。最后把朝廷给慕容渊的谥号念完,算是了结这么一桩事。

众人叩首之后起身,奴婢们在这种场合不得在场,没有人过来搀扶。明姝跪在地上有好阵子了,起来的时候,膝盖那儿一阵酸痛,身子都跟着摇晃了两下。慕容陟眼角余光瞥见,伸手搀住她的胳膊肘,才没叫她一下摔跤。

“二郎,你先招呼使君。”慕容陟和慕容叡说了一声,携着明姝往后面去。

慕容叡嘴上答应,眼睛却一直盯在慕容陟身上。目光熊熊,几乎要在他的背后烧出一个大洞来。这家伙一定故意和他这么说的,吃准了有外人在场,他不能拒绝对吧?

“二郎君?”使者袖手轻声问。

慕容叡回头来,对使者一拱手,“请。”

他请使者一块到屋子里头说话,从洛阳来的人,不管什么官职,都要好生招待,免得以后有麻烦。

因为还在孝期里,慕容叡不能拿酒肉招待人,最后只是拿出酪浆之类的鲜卑人常喝的饮品。

“现在还在孝期里,所以还请使君见谅。”慕容叡道。

使者前一天被慕容叡塞了一箱子金子,哪里可能给他在乎这些。

两人客气一番,慕容叡看使者,使者笑笑,“陛下有话让下官带给郎君。”

慕容叡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郎君忠诚之心,陛下尽知。郎君稍安勿躁,陛下说了,一定会给郎君一个好前程。”

这话说得很漂亮,可是仔细的品咂,一个字一个字的揉碎了掰开了看,却没见到半点有用的。

慕容叡脸上还在笑,说了些话,起身送使者离开。

送走使者之后,有人请他去刘氏那里,说是夫人有请。

慕容叡过去的时候,慕容陟和明姝都在了。他目光在明姝身上停留了下,“刚刚嫂嫂身体不适,真的不要紧?”

“哪里有那么娇气!”刘氏不满道,“已经满三个月了,只要不出大碍,孩子没事!”

刘氏问他,“刚刚你从那人的嘴里掏出些甚么没有?”

慕容渊人已经去了,这个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死了的人就算哭晕了过去,也活不过来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两个儿子残了一个,幸好还有另外一个能干。

“还是那些套话。”慕容叡说起此事,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当年不是你和陛下有段交情,怎么……”刘氏不由得着急,说着她又拍案几,“你阿爷活着的时候,兢兢业业,到头来,朝廷给了几个字就算了。”

她说起此事,还是心里不舒服。赏赐之类的,给些地也就算了。这朝廷还真是薄情。

慕容叡笑,“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恩情这种东西,陛下愿意记着就记着,不愿意记着,谁也拿他没办法。至于阿爷那里,我们家不是亲贵,所以难免隔了一层。”

“那就是半点办法也没有了?”慕容陟突然问,他抬头看慕容叡,目光里有些许挑衅。

“阿兄,那也不一定,毕竟我们身上还有三年孝期呢。守完这三年,三年之后再说。如果要是真那么不走运,朝廷把我给忘记了。那么我就去挣取军功,到时候再回来就是。”

慕容叡说着一笑,“毕竟我当年也是和阿兄一样,单枪匹马跑到外面去,还挣了点功劳。这么看起来,我还是有点运道的。”

“好了,你们兄弟两个这个时候还吵架,是想把你们阿爷气活过来?”刘氏见两个儿子似乎又要争吵,伸手就要慕容叡过来。

“二郎,阿娘问你。你真的有把握?”刘氏不等慕容叡回答又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咱们家里没人做官,到时候就没人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