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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然后,她就愣住了。

顾铭夕站在她面前,走廊上有幽幽的壁灯,庞倩一眼就发现,他赤着身体,只穿着一条内裤。

庞倩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顾铭夕残缺的身体了,上一次见到,大概还是她9岁的时候,她去顾铭夕家玩,10岁的顾铭夕穿着一件那时的小男孩常穿的白色小背心,两个圆圆的肩膀醒目地露在外面,连同上面蜿蜒的手术伤疤。

庞倩当时说了什么?她依稀记得,她说他的疤痕好可怕。

从那以后,顾铭夕再也没有在她面前露过残肩。

庞倩都快忘了这件事,可是在看到顾铭夕身体的那一瞬间,她记了起来。顾铭夕有些尴尬,庞倩侧过身让他进门,他肩上还搭着毛巾和换下的内裤,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啊,我忘记带钥匙了。”

庞倩:“……”

“你别看我,先转过去,我穿上衣服就好了。”

说着,他已经站在了床边,抬脚从背包里拿干净的t恤。庞倩没有听他的话,悄悄地回头去看他。顾铭夕单腿站立,上身有微微的晃动,右脚一直在包里扒拉。

庞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印象里一直单薄清瘦的顾铭夕,如今已经长大了许多。他身材高挑,肩膀宽阔,身上也不像以前那样皮包骨头、肋骨毕现了,好像肌肉都长了出来。他的腿又长又直,线条流畅,像是充满力量。

她又看到了他缺失的肩,顾铭夕的截肢手术似乎破坏了他腋下的毛囊,所以他双侧的腋下位置都很干净,一眼望去并没有毛发。他腋下的疤痕依旧在,随着年龄变化而略略变浅,但是形状一点都没有变。

庞倩盯着他的肩膀看,疑惑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伤疤可怕,如今看来,她一点儿也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的肩,她时常去拍,去搭,手碰到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有哪里奇怪。

庞倩一直在偷偷地看顾铭夕,顾铭夕并没有知觉。这时,他突然侧了侧身,准备穿衣服,庞倩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小麻雀的位置,记忆里那小小的、软软的小东西,现在已经是被内裤兜着的一大坨了!

庞倩的脸渐渐变得通红,顾铭夕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视线骤然与她对在了一起。

庞倩张着嘴,在他如炬的目光下慢吞吞地转了个身,对着白墙面壁思过。身后很是安静了一阵子,然后,又响起了衣服的悉索声。

几分钟后,顾铭夕轻声说:“我好了,你转过来吧。”

第23章 上海之夜

房里亮着日光灯,庞倩拉上了窗帘,和顾铭夕一人一张床地躺着看电视。

上海有几个电视台是e市看不到的,庞倩觉得好奇,就老在这几个台转来转去。顾铭夕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别换台啦,随便找个台看一下得了,过会儿就该睡了。”

“你真的很烦哎,顾铭夕。”庞倩说归说,却没有再换台。一个上海的电视台正在播本地新闻,讲了几个社会新闻后,主持人说到了当天白天开幕的上海漫展。

庞倩“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爬到床尾凑近屏幕看。漫展由市文化部门的领导剪彩开幕,还安排了一些中小学生的文艺表演,接着镜头就拉到了展厅里,除了熙熙攘攘的参观人群,还有来自全国的知名漫画家,正在举行签名会。

庞倩看得全神贯注,画面上又出现了几个一闪而过的镜头,貌似是各个漫画社团驻扎的参展大厅,舞台上还进行着cosplay的表演。

“啊!”庞倩激动地叫起来,“谢益一定就在这里!”

顾铭夕:“……”

新闻播完,庞倩下了床,去桌上翻自己的背包。顾铭夕疑惑地问:“你干吗呢?”

庞倩找出一包薯片,说:“我饿了。”

顾铭夕真不知该说她什么了,庞倩捧着薯片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卡擦卡擦地吃,一边翻着那本刊登着漫展信息的《卡通王》,对顾铭夕说:“这上面有会展中心的地址哎,不知道我们明天找不找得到。”

顾铭夕懒洋洋地说:“找得到的。”

“真的吗?你知道怎么坐车过去?”庞倩很认真地想了想,又说,“我爸爸讲了,要是真找不到,就打出租车。”

顾铭夕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背脊对着庞倩,说:“我知道怎么走,早点睡吧,我困了。”

庞倩还要问:“你怎么知道的呀?”

顾铭夕没好气:“我来之前翻过上海地图了。”

庞倩不吭声,她撇撇嘴,一会儿后小声说:“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见到谢益。”

另一张床上的少年给了她一个沉默的背影,他的身体微微地起伏着,好像真的入睡了。

庞倩又吃了两片薯片,安静的房间里,咀嚼薯片的“卡擦”声特别明显。庞倩看了看顾铭夕的睡姿,把吃了一半的薯片放到桌上,拿上牙杯牙刷,去对面刷了牙。

回来后,她轻手轻脚地放下杯子,走到顾铭夕床边去看他,他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衫、沙滩短裤,正闭着眼睛面向墙壁,侧身而睡。他的袖子瘪瘪地搭在身上,呼吸均匀绵长,庞倩拉过他床上折叠着的薄被,展开了盖在他身上,小声说:“顾铭夕,我睡觉啦。”

说完后,她关了电视和日光灯,爬到自己床上,抱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一片漆黑,很安静,只有远处的车流声响隐隐地从窗外传进来,偶尔还夹着几声喇叭声。

顾铭夕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他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身子都有些麻木了,还因为庞倩给他盖了被子而热出一身汗。他微微地动了动身子,转过身看着另一张床上的庞倩。黑漆漆的房间里,只能大概地看见她的身体轮廓。庞倩估计也很热,被子早已被踢到一边,四仰八叉地睡得很熟。

顾铭夕下了床,走去房门口看了一眼,意料之中地发现庞倩刷牙回来没上保险。他锁了门,又轻轻地回到床上,仰面躺了下去。

他的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小楼,陌生的房间,在这样一张铺着发黄床单的陌生床上,他居然和庞倩一起过夜。窗子就在顾铭夕的床尾,窗户依旧开着,弄堂风吹起了薄薄的窗帘,从他的角度可以隐约看见窗外的景象。

这一块儿很少有高楼大厦,外面就是一片弄堂平房,窗帘起起伏伏间,顾铭夕甚至能看到上海灰黑色的夜空,雾蒙蒙的,没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顾铭夕出了一身的汗,很渴,还很饿,他晚饭只吃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对一个正处在生长发育高峰期的男孩子来说,怎么可能吃得饱。但是他不想起来喝水,或是找东西吃。因为他做这些需要开灯,还会弄出很大的声响,容易吵醒庞倩。

庞倩有起床气,小时候,她睡熟了的时候被吵醒,会大哭大闹,长大一些,他们也时常因为庞倩赖床而差点迟到,最后需要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去学校。

顾铭夕知道这一天的庞倩精神一直很紧张,又兴奋,所以她需要好好地休息。至于他,他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也不知到了几点,顾铭夕正要模模糊糊地睡去,房里的日光灯骤然亮起,他一下子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只看到庞倩眯着眼睛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右手挠着自己的左臂和双腿,嘴里叫着:“有蚊子!我被蚊子咬死了!”

顾铭夕看看四周,他对蚊子是一筹莫展的。庞倩爬下床坐在他床沿上,给他看自己的手臂和双腿:“你看啊,咬了好几口啊!一,二,三,四,五……五口!痒死我了,顾铭夕怎么办啊!”

她的手臂和腿上果然被咬了几个包块,红通通的,看着很肉麻,顾铭夕知道她很痒,连忙起来去关了窗,想了想,说:“我去楼下看看有没有蚊香吧。”

庞倩撅着嘴看着他:“你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