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醒来的时候便见嬴纵正紧紧地看着她,这时辰尚早,可他面上并无半分睡意,显见的是看了她许久,这情景并非是第一次,从前她总觉得他只是对她太过紧张,眼下方才知其中真意,沈苏姀与他对视一眼,满面慵懒的转了个身背对了他,嬴纵见状倾身向前将她揽了住,却未曾言语,这静谧的床帏之间,便只剩下了两人轻悠的呼吸声。
如沈苏姀所言,一旦挑明一旦说出来,两人之间果真再不能若从前那般,一开口,那个话题便横在人心头,可若是换了个旁的,嬉笑怒骂缠绵亲近,也总是小心翼翼避着,真要提起,说到底是没有个完美的法子可解,如此,便也只剩下沉默……
“明日要去西山围场秋猎,下午我便要出城去整军,西山围场你是知道的,西风原上放马最是快意,索性你留在君临也是一人,不若你跟在我身边一道去?”
嬴纵忽的开口,沈苏姀闻言抿了抿唇,还是摇头,“此番随行的并无家属和后宫妃嫔,我虽也算朝臣可到底是女儿身,并不在此行之中,我留在君临便可。”
感受到身后之人欲言又止,沈苏姀失笑,“你以为我会趁你不在溜走吗?”
她的语气说的十分轻松,嬴纵却只紧了紧落在她腰间的手臂并未答话,沈苏姀沉默一瞬转过身来,黑漆漆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走。”
嬴纵看着她如此眉头微蹙,沈苏姀却不打算多言,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坐起身来,翻过嬴纵便欲下床,可脚尚未触到地一只大手已拦腰而过,一把便将她扯了回去,天旋地转之间人已经被他罩在了身下,嬴纵二话不说覆身而上重重吻上她,沈苏姀身子一颤,并未推拒,亦并不回应,双手紧抓着身下的薄单,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别被他撩拨过火,嬴纵仿佛能知道她心中所想,忽然将她的两手拿起来放在了自己脖颈之上,唇舌勾缠吻亦加深,沈苏姀被这熟悉的亲密搅得心绪涌动,那虚虚搭在他肩头的手终于将他的脖颈攀了住。
沈苏姀虽未如何热情,可到底不是再无半分反应,过了许久嬴纵才将她放开,沈苏姀虚闭着眸子,微仰着脖颈喘着气,嬴纵呼吸亦有些重,一边抚着她的脸一边道,“那好,你在君临等我,少则五六日多则十日我必定回来,好好等我。”
沈苏姀喘息未平的点了点头,嬴纵勾了勾唇抵住了她的额,“我知你心中压着些事,甚至想着不愿与我说话不愿与我亲近,可当真与我亲近了,却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不是吗?彧儿,我没有立场来劝你放下过去,却当真不愿见你愁肠百结,总会有法子的,总会想出法子的,你若当先对我设了心防,岂非还是不信我?”
沈苏姀面颊之上一片淡红,听着这话终是缓缓地睁了眸,对上嬴纵满是真切的目光,她不由心头一紧,想了想才弯唇,“我不是对你设了心防亦不是不信你。”
嬴纵又在她唇角吻了吻,点头应声,“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我们二人独处之时,能不能你只是你,我只是我?你少想两分,我亦少想两分,在你心中打定主意之前。”
他的语气带着某种循循善诱的味道,十分能安定人心,沈苏姀浅吸口气颔首,嬴纵眼底便是一柔,轻抚着她唇角的晶莹道,“你能如此,我心满意足。”
沈苏姀闻言眼底亦泛起两分柔意,两人之间的若有若无的淡漠顿时消失大半,嬴纵想到接下来几日的分离心中很是不舍,又在她颈侧嘶磨半晌才拉着她起身,为她着衣为她绾发,当真是万分周到体贴,沈苏姀起先还能故作轻松,至后来用膳之时终于忍不住,“我有手,难道不能自己吃饭了?难道我眼下的面色很是难看?你以为我在生气?你不必如此……”
嬴纵放下手中银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昨日所言,绝无一句假话。”
沈苏姀一叹,不由得有些失笑,“我可有说不信你?”
嬴纵闻言眸色微亮,便也由着她,两人用完早膳时辰已经不早,嬴纵又亲自将沈苏姀送回沈府才作罢,沈苏姀站在府门之前看着嬴纵的王辇远去,转身入府之时才叹了一叹,香书和香词见沈苏姀回来当即来迎,沈苏姀挥退左右只问香词,“孟先生人在何处?”
香词闻言眉头微蹙,“孟先生昨日一人出了城,后来便失了踪迹,之后彻夜未归学堂,我们的人眼下还不知他在何处,主子急着找孟先生是为了何事?”
沈苏姀闻言便皱了眉,孟南柯的话分明还回荡在她耳畔,那个要帮她杀皇帝的人又会是谁呢,且不说那人有没有别的所图,只说能不能杀了皇帝都委实困难,这么多年昭武帝遇见的变故不少,却是从未听说他遇刺受伤过的,还有他……
见沈苏姀面色沉凝香词不敢多问,便静静地站在一旁候着,过了一会儿沈苏姀才看着香词道,“派人在学堂那边和忠亲王府那处守着,第一看看孟先生何时回来,第二看着忠亲王府那边有什么什么不妥,一有消息便来上报与我。”
香词点头应了,沈苏姀便又道,“你去找杨嬷嬷一趟,告诉她六姑娘在宫中出了点岔子,问问她二房那边在外有什么宅子,若是有叫她去安排一处,若是没有从大房拨一处过去,距离君临远一些为好,后日接六姑娘出宫,到时候直接出君临成。”
香词有些讶异竟然是沈家六姑娘出了事,见沈苏姀不愿多说当即点头应声退了出去,至晚间香词来报,道杨嬷嬷已经挑了一处二房远在冀州的宅子做为六姑娘的落脚之处,沈苏姀听着只觉甚好,便算是将此事定了下来。
第二日乃是皇家秋猎出行之日,沈苏姀留在府中绣嫁衣,并未去见街市之间皇家仪仗旌旗浩荡的大阵势,此番秋猎多为武馆随行,留在君临城的几位皇子也尽数跟随,几班皇帝身前的亲近文臣也一道跟着去了,自然是大阵仗。
“听说光是御林军就带了五千,小小的西山不知能不能住下?”
“说起来咱们皇上文治武功,到了如今也是威风不减当年,早前大群和犬戎两年征战,这秋猎废了许久,今年似乎还是皇上提议才办的,早前冬月里头皇上不是病了一场?这一番秋猎足见皇上的精气神还是极好啊,也不知朝上什么时候能立太子?”
香书兴致勃勃的说着,香词闻言听得失笑,“你倒是知道的多。”
香书一边为沈苏姀分线一边嬉笑,“这都是听外头那些人说来的,我自己哪能知道那些啊,只是皇上眼下宝刀未老,可是皇子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也不知……”
香词眉头一皱,“我们做下人的,这些话也敢乱说?”
香书闻言当即住口,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转头看向绣架之前坐着的沈苏姀,却见沈苏姀眉头微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香书悻悻看了香词一眼,安静下来……
第三日一大早沈苏姀便把自己的腰牌给杨嬷嬷让她入宫接沈鸢芙,本以为这一趟应当是顺顺利利的,却不想午时之时杨嬷嬷却是一人回了府,沈苏姀见她一人回来便猜到是出了什么变故,只听杨嬷嬷苦笑道,“侯爷有所不知,眼下六姑娘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候的十分之好,奴婢进宫去接之时六姑娘不愿出宫呢,二公主奴婢也见了,她亦没有法子。”
沈苏姀听着这话唇角浮起两分冷笑,一旁香书闻言又道,“侯爷那日里被十殿下急急忙忙叫走就是为了六姑娘的事吗?可不知道六姑娘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宫里头不是有丽嫔娘娘呢?六姑娘既然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奉的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香书问完,才发现杨嬷嬷亦是一脸苦笑,沈苏姀抿了抿唇,“你本就是宫里出来的,眼下既然进宫一趟又见了二公主,想必事情也是清楚的了,你怎么想呢?”
杨嬷嬷闻言便跪倒在地,垂眸道,“丽嫔娘娘和六姑娘眼下是犯了糊涂了,小人身为奴婢不敢置喙主子之事,只是……奴婢只是怕六姑娘如此会连累了沈家。”
沈苏姀蹙了蹙眉,转头吩咐香书,“去让赵勤备车吧。”
香书听了两人这话还是有几分云里雾里的,却还是应声走了出去,沈苏姀便看向杨嬷嬷,“你可见到六姑娘了?六姑娘可对你说什么了?”
杨嬷嬷抬睫看了沈苏姀一眼,见她目光洞明才语声颇有几分艰涩的道,“六姑娘……对、对小人说,说是不必让侯爷去宫中接她了,说她必定不会再出来,亦不会出君临去。”
沈苏姀闻言笑意愈冷,“看来,还是心比天高啊。”
杨嬷嬷嗫喏两下不再说话,那边厢香书已经重新进的门来,沈苏姀见此便知已经安排好了诸事,便抚了抚衣摆站起了身来,口中道,“她心比天高是一事,尽不尽力与我而言又是一事,几日不曾进宫请安,今日我便去瞧一眼,倘若她不惜命,我也没有法子。”
杨嬷嬷连忙起身让开道,徐徐点头连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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