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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那贼人逃走时身中一刀,其他……”那女子摇了摇头,有些颓然,“并无。”

贺兰叶眸光一闪,客客气气拱手:“在下会多加注意的。”

“劳烦了。”那女子也很客气,“局主若是发现可疑之人,还请通知我们刑部督捕司。”

“一定,一定。”

躺在床上的柳五至始至终没有抬起头,一直扮着娇弱新妇。

贺兰叶亲自送了郑狄月一行出门,眼看着围着他们的金吾卫都跟着郑狄月要走时,走到门口的郑狄月忽地脚步一顿,转而有些深意地看着贺兰叶:“贺兰局主,尊夫人……个子还真是高。”

“吾妻家中都是高个,几个尚未成年的姨妹也是如此,”贺兰叶含笑回着,“大约是柳家家传。”

郑狄月笑了笑后,走出门微微回头:“今日多有叨扰,见谅。”

贺兰叶客客气气送着这些人走了之后,门一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家中镖师女眷们纷纷问怎么回事,贺兰叶只说官府追凶,例行检查。

安抚了家中一应人等,贺兰叶刚要抬脚往回去走,旁边的常恩显悄悄凑过来低声快速说道:“有人在监视。”

贺兰叶眉头不动一下,淡定道:“我知道。”

郑狄月这个人,她听友人说起过,宁可错杀三千的那种阴狠手段,又怎么会在起了疑之后放任了去呢。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眸中清冷。

柳五,柳倾和,还真是要命的危险人物。

她把外头安排妥当了,一个人回去新房,房中的灯尚未吹熄,床上躺着的柳五一直未动,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贺兰叶倒了一杯茶,眸光落在茶碗中,等水波平静后,她嘴角一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吹熄了灯,在骤然黑了下来的房间中大步走到床边,用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今儿可是吓到了?那些人是刑部督捕司的,抓一个偷窃的贼人,到我们这儿来检查罢了。”

她抬手解开了斗篷以及外套的衣带,随手一脱,脱了鞋就坐上了床,抬起被子躺了下去。

身边的人明显一僵。

她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抬起了被子,把自己完全埋进了被子中,嘴唇几乎是贴着柳五的耳垂喃语:“……有人监视。”

柳五浑身僵硬,呼吸都有了一会儿停顿。

下一刻,他也慢吞吞缩进了被子中,与贺兰叶一起被完全笼盖。

漆黑一片的被褥中没有任何的光源,贺兰叶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借着手感,摸索着在柳五的腰侧按了按。

滑腻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掌流了下来。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贺兰叶的声音近乎蚊鸣,在狭小的被褥中有种失了真的放大,直直钻进了柳五的耳中。

“……你是什么人,这关系到我接下来的决策。”

薄薄的一层被下,柳五与贺兰叶几乎是脸贴脸的近距离,他清清楚楚听见了贺兰叶的问话,也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强有力的手指成爪状压在他的伤口,好似他只要有一个字的失误,这双曾经替他挽发的手,就会掏进他的内脏。

贺兰叶在漆黑中唯有一双眼闪烁着光,冷静,理智,而带有一丝审视。

眼前的柳五明显就是被追捕的那个贼人,偷盗梁国公府的大胆之徒。

这种动到高官贵族头上的行为,一个不好,就会将她一大家子卷进去,贺兰叶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她在郑狄月面前隐瞒下来,一方面是看在柳五尚且没有露出任何有恶的一面,另一方面,也是怕把贺兰一家牵扯进去。

而现在,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她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知道柳五会给她带来什么,进行判断,才能接着往下。

不然在一概不知的贸然之中,贺兰叶什么决定都做不得。

她赌不起。

柳五沉默了许久,最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在贺兰叶耳边道:“……我不是坏人,信我。”

不是坏人?

贺兰叶也知道,他不是坏人,可是眼前的事情,是他不是坏人就能解释的过去的么?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还一个字都不说?

贺兰叶手上忍不住用了点力。

尚未凝固的伤口顿时传递了痛楚给柳五,柳五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他缓慢抬起手攥着了贺兰叶的,低声道:“信我。”

贺兰叶直直对上了柳五的眸,漆黑一片中,她看见了他眸中的光,坚定而平静,隐约着一丝抱歉。

她沉默了片刻,落在柳五伤口上的手缓缓收回,而下一刻,她的手再度袭上伤口,这一次,猝不及防下就连柳五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忍着。”

贺兰叶简洁有力说道,同时用另一只手按住了柳五的嘴,贴近了他之后,方便另一只手动作。

这种被人监视着的情况下,她能给柳五用药的方式太少,选择性也太少,只能借助着吹灯后脱衣弯腰的瞬间,把她藏在脚踏侧的烈性伤药攥在手中,趁着刚刚涂抹到手上,按在了柳五的伤口上。

柳五这一次的伤不浅,贺兰叶仅仅用手摸了摸就知道,若是不好好上药,只怕会出大问题。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柳五死。

别的都能往后推一推,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帮助柳五。

许是第一次没有准备,才导致了柳五溢出声,从之后,他彻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人一动不动紧绷着,任由贺兰叶上药。

贺兰叶动作也艰难,好不容易把药给抹匀了,她自己都出了一身汗。

等她松开捂着柳五的唇,把有些湿漉漉的手擦在自己衣襟上时,她发现柳五至始至终一声未吭,忍不住赞道:“……忍耐力不错。”

她手上这个毫无选择的药,药效好,药性烈,同时,也很霸道。

她曾经用过一次,那种钻心剜骨的痛楚她不想再回忆第二次,没想到柳五全程都撑下来了,没有发出一声疼痛难忍的声音。

薄被中的柳五也是汗涔涔的,睁着眸很是平静:“尚可。”

贺兰叶有些恍惚。

纵使平日里的柳五会一身娇俏打扮,时不时伪装做女子与她打情骂俏,但是本质上,柳五还是一个能在身受重伤时与他人谈笑风生的男人。

对疼痛,似乎也是习惯了忍耐的坚强。

贺兰叶掀开了被子,重新盖在了他们的下巴,露出头后,两个人都忍不住呼吸不匀地喘了喘气。

夏夜里的空气冷中带着灼烧过后的余韵,贺兰叶呼吸都无法带走她身体里的热度,几乎睁眼了许久,却又一言不发,她忍不住侧过头去。

躺在她身侧的柳五也同样。他闭着眼,假装睡着,被子盖着他的身体,只露出略显苍白的脸,带着一丝汗意汗湿了鬓角贴在脸颊的他有着一丝脆弱的美感,在夜色中有着模糊了性别的魅力。

说起来,这是这么久一来,她第一次与柳五同床共枕吧。

这种感觉还真是……

贺兰叶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用了一个词来定位。

惊心动魄。

贺兰叶只觉着夜晚是惊心动魄了,却不料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她发现惊心动魄的在后头。

柳五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倾和[委屈]:“我发烧了。”

贺兰叶[沉着]:“发烧了就乖乖吃药多喝水。”

柳倾和:“不要喝水,要亲亲抱抱嘿嘿嘿~”

贺兰叶:(╯‵□′)╯︵┻━┻

同床共枕:达成

第33章 第 33 章

起初是贺兰叶发现贴着她胳膊的位置, 柳五的胳膊有些烫烫的, 她迷迷糊糊一睁眼, 侧着头发现,柳五本来惨白的脸上浮起了酡色,脸颊微醺,干涩的唇中呼吸都是烫的,眉毛许是因为不舒服而拧成一块,瞧着就十分的难受。

贺兰叶一下子就惊醒了,她困意顿时全无,心里一个咯噔。

只怕是柳五受了伤引起的身体症状。

这种伤后的高烧来势汹汹,很容易把人彻底拖进重病中。

贺兰叶提着心,暗觉不妙。

这个时候她完全不知道房顶上的那个人是不是还在监视,她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不敢有任何露出马脚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 她该怎么做,才能帮助柳五退烧?

贺兰叶静静躺着思索了片刻,而后轻轻坐起了身,就着夜色把扔在床边衣箱中的斗篷取了出来裹在身上, 遮盖了已经浸染到她身上的血迹。

她小心下了床, 有些担忧地回头, 然而柳五并没有被她的动作惊醒,依旧双目紧闭,沉陷在昏睡之中。

贺兰叶小心摸到桌前, 也不敢点灯,怕人没有走,给看出了什么。只能摸着黑倒了一杯凉透了的水。

她端着水迟疑了下,先是自己一口喝完,再重新倒了杯,才拿过去。

她回到床边,柳五还烧得满脸通红躺着,他还受着伤,若是贸然搬动他,只怕会弄到伤口。

贺兰叶端着水杯迟疑了会儿,却也无法,只能小心坐上了床,伸手托在柳五的脖颈,慢慢挪动着他的头靠在她怀中。

柳五似乎醒了,又似乎没有醒,眼半睁半闭,只手猛地抬起,一把抓住了贺兰叶的手。

水杯微晃,一层层波纹平息之后,柳五的眼睁开,仰视着贺兰叶,他的反应慢了许多,慢慢看清楚贺兰叶的脸后,手上的力道才松懈了下来,疲惫地再次闭上眼,嘴唇嚅动:“……贺兰。”

贺兰叶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扶着他小心用杯子给他一点一点的喂着水,慢慢沾湿了他的唇,再一点点倾斜着杯子。柳五虽然烧得厉害,好在还没有神志不清,自己知道吞咽,慢慢地一杯水都喂了下去。

贺兰叶把柳五放平,拉好被子盖着,赶紧去倒了一杯水放在枕边的绣凳上,又翻出了放在不远处的一壶烈酒,从衣箱中取出一条贴身的丝帛薄衫攥在手中,小心沾了杯中冷水后,她翻身上床,盖了被子之后,攥着完全打湿了的丝帛摸索着位置,按在了柳五的脖子附近。

入手的手感是光滑而带有高温的肌肤,就像是即将灼烧起来的羊脂玉,细腻,粘手。

贺兰叶有些分心,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主动碰触对方的肌肤,而且还不是一触即退,她必须一点点擦拭着。

贺兰叶有一分奇怪的感觉,但是这个时候不是她东想西想的时候,一切以保住柳五的命为主。

柳五的伤口位置在背脊靠近腰的位置,她双手藏在被子中,摸索了好半天才找到他衣服的衣带,一点点给他脱开了去,正面全部露在被子下面。之后她手中攥着丝帛,从正面一点点地都用冰水慢慢擦了一遍,等了会儿,慢吞吞抽|出了手,小心把丝帛重新泡了水,再伸进去摸索着柳五的身体,找到颈部手臂腰腹几处,尽量再不多于碰触的情况下进行着。

柳五已经再次睡了过去,睡梦中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除了烧得有些不舒服,一声不吭的完全没有反应。贺兰叶小心看了眼他,自己藏在被子下面的手还在动作,表面表情还要控制好,一时间也有些汗意渗出。

她的动作很慢,擦完了一圈,也不动,假装睡着了,过了半响,等她发现柳五呼吸有些急促时,她心中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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