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同样的场面在他们之间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而且最终季茜儿都能在付出一些不痛不痒的代价后得以化解自身危机。但这一次,她对此没有任何信心,面前这个男人眼里那浓郁的杀机怎么可能凭她几句话就消散。
于是一开始她就说了实话,不敢有丝毫隐瞒。王凝之前虽然说过不想她死的话,但自始至终她都未曾相信过分毫。
王凝缓步朝季茜儿走了过来,眼里杀机越发浓郁。
“也许你真的没有出卖我,可是对方能够找到我,恐怕你出了些力的吧?我记得我曾说过我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已经厌倦了,你这样搅局却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他冷冷的看着季茜儿:“别忘了你已经不是金凤楼人人追捧的季大家,这秦淮河里喂了鱼虾也不会有人知道……况且,我有很多方法杀死你而不被人知。”
季茜儿面色发白,脸上的惊恐无处隐藏:“你真不信我?”她凄然的看着王凝。
王凝摇了摇头,手里的铁皮轻颤,朝季茜儿遥遥一指:“我信不信又如何,他们盯上我了,为了不让这件事情闹大,今夜杀了你之后,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忙,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做那么多事!”
“我念与你之间还有几分情,叫你死的好看些。”
季茜儿眼中汪起泪来,怆然道:“真要杀我?”
“我并不后悔当初放过你,但不代表我以后不会后悔,因此为了杜绝这种可能,今天你必须死。”
话说到这种份上,生硬得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季茜儿恨恨的看了过来,冷声道:“可是我不想死啊。”
今晚的季茜儿没有再使出那种媚骨温柔来,话音刚落,从背后的竹床上抽出一柄细剑来,跃起朝王凝刺了过来。
王凝一声嗤笑,并没有闪躲,他对季茜儿有很深的了解,知道这位的功夫其实并不怎样,之所以能在江山楼有今日地位,一部分因为其背后家族的势力,另一方面则是这位的权谋之术很是了不起,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武学上自然是有些欠缺了。
不过看到女子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情绪,他并不敢大意,季茜儿既然知道他会来,自然不可能没有准备,甚至说知道他会来还不逃走,这本身就是可疑的。就算季茜儿知道再怎么逃都会被他找到,但如果回到江山楼本部的话,他想杀她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的。
因此之所以陪他废话这许多,大抵已经有了别的准备,也许也如他想要杀死她一样,她也在布局杀死他。
事实上他之所以这个时候才过来,心里本身也是抱着一种侥幸,那就是当他过来的时候,最好扑了个空,最好季茜儿已经走了。
可惜事与愿违。
“我虽然知道我们最终必定走上敌对的路,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女子扑在他身上,像秦淮河里捞起来的烂泥。
嘴角的鲜血在目下的夜色里显得那么凄凉,一袭白衣随风轻漾。
王凝一手揽着季茜儿,右手里铁片上滴答滴答滴着血。
方才发生的太快,并是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茜儿迷离的眼神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笑了起来,可能笑的动作有些大,扯到了痛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千万别高兴,我给你备了一份大礼。”她倔强的说着,又像是一个想到好办法捉弄朋友的小孩,此时正对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
隐隐的有几分期待,而后那如水的眸子一丝死灰之色,已是弥留之际。
外面传来几道声音,女子想要偏头看看,最终没能偏开,捂住伤口的手啪的滑落,砸在了地上。
如晨钟暮鼓。
“咻咻”几声,王凝听着外面已经到了露台上的动静,看了眼怀中的女子,眼色一变,有些难过的说到:“你怎么舍得这么随便就死了呢?”
说完这句,他轻轻将女子抱了起来,平放到竹床上,凝望片刻,缓缓道:“你不是说想看看我是怎么杀人的么?今天就让你看看……这是你为我准备的大礼,我当然也要回一份大礼啊。”
王凝站了起来,走到之前的地方,笨拙的捡起地上的铁片,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河边风很大,江水随风翻滚,传来阵阵拍打河堤的声音。杨柳的枯枝在风中沙沙作响,远处的几处青楼的热闹传到这边已经没有多少动静。
王凝看着露台一侧的三道人影,眼神有些涣散的在对方身上扫过:“有些事应该懂得适可而止。久了,想放下都办不到。”
三人盯着他,没有说话,眼色坚定。
“那几位也出来吧,躲不了,也跑不了的。”
说完这句,王凝有了动作,如一道风,急掠了出去,手中铁片在风中发出阵阵颤音,震慑心魂。
三人既然敢接这个任务,之前本身也是对对手有些了解,但真就遇到了,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月色迷朦,乌云从远处漫延过来。
战起,没有金戈之声,只有锋利的刀片划破丝绸的声音。
三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眼中的惊骇都来不及散去,他们手中的长刀抽出一半就再也没机会拔出来。
噗的一声,而后第二声,第三声。
三个人头就像滚出去的球。
鲜血来不及喷涌。
王凝深深看了夜色一眼,动了起来,夜色里观望的几道人影匆忙往四下里逃离。但在王凝面前,一切的逃跑都没有意义了。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离开露台有些距离了,回头看了眼那边,盯着手里的铁片,喃喃道:“生疏了。”
他将目光从那边收了回来,走到河边,将那铁片插到水里晃了晃,似乎在清洗上面沾染的血迹。而后抽了出来,插到了身边的泥土里,这一下却是不小心刺到了手。
他将手伸到河里冲了冲,见那血止不住,于是攒紧拳头,不多时,丝丝鲜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继而似是无意识的开了口:“我过得挺好,不劳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