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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第26章 龙阳

老太太说了半日也觉得疲了,伸手拿了一块宋研竹送来的绿豆糕,果然同她平日吃的口味大有不同,她一边吃着,一边欣慰地对金氏说道:“我瞧研丫头很好,从前总是瑟瑟缩缩不够大方,近来行事得体大方了许多。”

“还是娘教得好,旁人都说,她的性子越来越像娘了,沉稳,大气。”金氏回道。

老太太点点头,沉了脸又对袁氏道:“过几日也就是赏花宴了,到时候你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那些少爷公子。你这娘是怎么当的,欢儿挑了这么久的夫婿,你就一个都瞧不上眼?若是耽误了她,我瞧你怎么办!”

袁氏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是”,这才同金氏和荣氏一同退了出去。

荣氏站定了,眼色复杂地打量着金氏,嘴唇动了动,出了口的话依旧是不屑和恶毒:“你是疯了么?难道是儿子不够多,还要再带个小的进门给你添个儿子?”

“荣敏,你这是关心我么?”金氏满脸笑意,荣氏眼色一沉,“哼”了一声,扭头随袁氏走了。

金氏走了两步,停下步子,就见宋研竹几个人正在园子里散步,宋欢竹打头,身边绕着宋喜竹和宋玉竹,三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脸上写满了兴奋,反观宋研竹,一个人独独落在她们后面几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神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她这个女儿,自从上回落了水,醒来就不大一样了,不说旁的,就说方才几句话呛得袁氏无话可说,又让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宋喜竹哑了声,就能看出端倪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想到促使宋研竹成长的原因或许是自己,金氏突然觉得心中沉重。

“二姐姐!”宋玉竹回身摇醒发呆的宋研竹,不由得抱怨道:“您这是怎么了,一路上都在发呆,昨儿没休息好么?”

宋研竹摇摇头,她方才一直在想金氏,她这一招请君入瓮真是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她以为金氏得到消息之后,以她火爆的性子,定会快刀斩乱麻,在老太太跟前狠狠告上一状,或者去别院大闹一场,可她竟然没有。

重生之后,似乎每个人都在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如她一样。

站在前头的宋欢竹停了脚步,似笑非笑道:“你妍儿姐姐两次半只脚踏进阎王殿都收回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瞧她,开了窍似得,懂事了不少。”

“一股子阴阳怪气的,有什么好的。”宋喜竹碎碎念着,瞧见院子里盛开的茶花,忽而想起什么,拽了拽宋欢竹的衣袖道:“大姐姐,听说赏花会上会来很多青年才俊,你说,上回救了二姐的那个陶大少爷,他会来么?”

宋玉竹闻言,瞪大了眼睛看宋喜竹,问:“三姐姐你脸红什么?天很热么?”

“……”谁脸红了!宋喜竹稳了气息,道:“我只是想着,上回他救了二姐姐和合哥儿,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

“要谢也是二姐姐谢他啊,”宋玉竹回道,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道:“唔,我晓得了,怪不得大伯母这么上心赏花会呢,原来是要替大姐姐挑夫婿啊!”

“胡说什么!”宋欢竹臊红了脸,眼前陶墨言的脸一闪而过,心扑通扑通跳着,银牙不由地咬着下唇。

宋玉竹望望宋大和宋三的脸,似懂非懂地对宋研竹挑了挑眉毛,笑道:“二姐姐那日落水,只怕没瞧见,那个陶大少爷啊,长得可真好看,朗目星眉,端正稳重,人虽清冷了些,可是行为举止彬彬有礼,颇具大家风范……唔,这些不是我说的,是我娘说的,我那会吓傻了,呆在屋子里没敢出来。她还说,大伯母很喜欢陶大少爷,托人打听了不少他的消息……”

“都说了什么?”宋喜竹急急问道,宋欢竹在一旁低声咳嗽了一声,虽是瞪了她一眼却是不说什么,宋喜竹咬唇道:“大姐姐,我这是替你着急呢,娘既得了消息,怎么一点都告诉你!”

“大约是还没来得及说,我娘也是今天才得了消息的!”宋玉竹瞅着干瞪眼的两人扬扬得意。

宋研竹索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三人耍猴戏:宋玉珠实在太小,压根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许多事儿似懂非懂,反倒坦然;宋喜竹和宋欢竹的表现却颇为耐人寻味。

按理说,宋喜竹同她岁数相当,等宋欢竹出阁,接下来就该轮到她和宋喜竹了。这一次的赏花会,其实并不是只为宋欢竹一个人准备,或多或少也同她们二人有关系。

看来,陶墨言这终身一跃,不仅落入了宋大小姐的眼,连宋三也动了心了——宋研竹嘴角的笑忽而深了深:若不是前一世见识过陶墨言的狼心狗肺,负心薄幸,只怕此刻的她也同宋大和宋三一样春心荡漾,真是万幸!

宋玉竹捏着不说话,宋欢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四妹妹,他们,他们都说了什么了?”

说完话,脸红到耳根子,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宋玉竹哈哈大笑,看宋欢竹要生气,赶忙正了神色,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你们要听的啊,回头别说我不正经……那人说,陶大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有些洁癖,不爱让旁人靠近他,也不爱用丫鬟,听说陶夫人瞅着不对劲,塞了几个美貌的丫鬟到他屋里,他还发了脾气把丫鬟全给赶走了。大姐,你说,陶大少爷是不是有龙阳之癖啊!”

“咳咳咳……”宋研竹前头听着就不大对劲,听到后面猛得咽了口唾沫,倒是把自己呛到了,惹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宋玉竹赶忙上前帮忙捶背,宋研竹说不出来,摆了摆手,二人正一阵手忙脚乱,宋欢竹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出声斥责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成日里都在想什么?喜儿,娘从祖母那出来了,咱们走!”

第27章 双喜

宋研竹呛地眼眶都红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忍着笑问宋玉竹:“小丫头片子,你这打哪儿听来这个词儿的?”

宋玉竹见她四个字就吓走了宋大和宋三,又让宋研竹笑得直不起身子来,这才发现事情不太对,疑惑地问道:“这几个字怎么了?昨日我母舅家的正表哥和理表哥来了,我听他们私下里议论,说陶大少爷不近女色,许是有龙阳之癖,我不懂,便问他们的……”

“荣正和荣理?”宋研竹脑子里浮现荣正那双透着流里流气的桃花眼,荣理那个壮硕肥胖的身子,不由一阵无语,这两人和陶墨言同窗多年,没想到最后给陶墨言是这么个评价,看来,陶墨言那不愿与人亲近的性子,还真是不太讨人喜欢。

“对啊!他们说,龙阳之癖,意思就是,喜欢龙这样阳刚、硬气的东西,不喜欢姑娘们花里胡哨的样子!”

“阳刚?硬气?”宋研竹再也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末了,附在宋玉竹的耳畔低声呢喃了两句,宋玉竹听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挽起袖子骂道:“好啊!我说大姐姐的脸怎么红成那样呢,原来是他们两个骗我!不行,我这就找他们说理去!”

宋玉竹性子急,说风就是雨,片刻间人就不见了。

宋研竹站了一会,忽而想起好不容易那个好不容易才从陶墨言那要回来的香囊,当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细看,这会一掂量,心里只觉咯噔一跳:坏了!

打开一看,宋研竹气得牙根痒痒:她说重生了一世,陶墨言怎么改性了,东西说给就给了呢,原来还是狗改不了□□,一样的寡廉鲜耻:荷包他倒是真还了,可是荷包里就剩下些干梅花,荷包里那一对银质小象不见了!

她知道了他家的一个丑闻,他手里捏着她的信物,互有牵制——恐怕这就是他的盘算。真是走一步看百步,城府太深!

“妍儿,在想什么呢?”

身边声音突然响起,宋研竹下意识一愣,这才发现金氏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她忙叫了声“娘”。

金氏低声应了声,同她并肩同行时,低声问她:“云锦十分难得,你为何不要?”

宋研竹沉默了片刻,反问道:“娘,你说,姑父一年的俸禄有多少?”

“……”金氏一怔。

宋研竹回道:“姑父一年的俸禄未必能买得起一匹云锦,姑母却一次送来了三四匹。这衣裳女儿不敢穿,即便穿了,也不安心,还是算了。”

金氏替宋研竹想了半天理由,万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当下拍了拍宋研竹的头道:“只怕你爹都未必有你这般见地,好!”沉吟了片刻,她又道:“老太太已经答应让赵氏进门。”

宋研竹低声问道:“娘,您这是打算……”

“让她进来。”金氏低声道:“老太太答应了让身边的张妈妈和你大伯母屋里的锦雀去伺候赵氏,你回头叮嘱你弟弟,无论何时都不许近赵氏的身,离她越远越好,你也须谨记这一点。”

宋研竹一愣,随即却明白过来,金氏这是要拉老太太和大房一同下水。只要二房没有人近赵嫣红的身,那么不论她到时候耍什么花样,二房都能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反正赵嫣红是决计生不出孩子的,就看她要怎么作妖了,反正,到时候场面闹得越大,她只会死得越难看。

“这是件双喜临门的喜事,总要替他们挑个好日子……”金氏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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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嫣红微微抬头,就见宋盛明一脸笑意道:“是啊,初八!我让人查了黄历,那天可是难得的好日子!我的心肝儿,往后咱们就可以大大方方在府里住着,再不用住在这小破院里了!”

嫣红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宋盛明家里的那只母老虎前些时候还闹腾地厉害,这突然有一天,说是接受她了,还要接她回去住……

“明郎……”嫣红软了声音,似是有些害怕地问道:“你说,夫人怎么突然就同意让你纳妾了呢?这事是不是有猫腻?”

“哎!”宋盛明满不在乎里带着掩不住的得意:“能有什么猫腻?你别瞧她说话硬气,其实怕我怕得厉害,我只消瞪她一眼,她就得跪下来求我。你看,我不过几天不回去,她就怕成这样了!我若一辈子不回去,她天都得塌下来,还不得什么都听我的?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有宋家的血脉呢!她不看我面子,还能不听老太太的?”

见嫣红仍不放心,宋盛明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安慰道:“别怕,凡事有我呢。我总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听说,咱们回府之后,老太太和大嫂亲自派人照顾你,她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众目睽睽下也决计不敢动你一分一毫!”

“我还是怕,”嫣红绞着帕子,娇滴滴道:“明郎,我能不能带赵妈妈一同进府。我这一个人进府,我怵得慌,有赵妈妈陪着我,我心里好受些。”

宋盛明犯了难道:“只怕这不合规矩,老太太既已开口派人来照顾你,必定已经替你想好了,你若再带人……还是算了……”见嫣红掐着帕子一副要落泪的样子,宋盛明一阵心软,“好好好,等你安置妥当了,过些日子我就向老太太开口。府里要添丁,人手定然不足,等到时候要买丫鬟婆子,我再开口,也就顺理成章地多……唔,心肝儿,你这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嫣红还要开口,宋盛明一双手已经探进她的衣襟,三两下抚弄就让她软了身子,嫣红趴在宋盛明的胸口,留着最后一丝清明时,扣着他的手求道:“奴什么都听您的,奴只求进了宋府之后,还由林大夫替奴看护腹中胎儿!”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宋盛明嘴里嘟囔着,手却渐渐往下移,往那曲径深幽处探去。嫣红嘱咐着“小心些孩子”,很快,却随着宋盛明起起伏伏。

就在她同宋盛明颠鸾倒凤的时候,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期待了许久的纳妾仪式,却以一种她完全没想到的形式呈现了。

第28章 心机

一乘花轿咿咿呀呀地将嫣红抬进了宋府的后门,嫣红惴惴不安地坐在轿子里,越进到院子里,越能听见隐约传来的丝竹声和人声,直到进了院子,有人将她扶到了屋子里,外头的声音才渐渐小了许多。

嫣红头上遮着盖头不敢乱动,心下里正疑惑,不知道宋盛明在何处,眼前突然一亮,她的头顿时一松:盖头被人揭了。

嫣红心中一喜,正要抬头娇滴滴地唤上一句明郎,满脸的娇羞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却突然僵住了:“你,你是谁?”

来人不是宋盛明,而是个年纪同她不相上下的丫鬟,明媚皓齿,相当标志。见嫣红花容失色,那人不惊不奇,将盖头放在一旁,轻声道:“奴婢是锦雀,是大夫人派奴婢来伺候姨娘的。”

外头忽而锣鼓喧天,院子里不知道是演到了哪一出戏,博得众人一片喝彩。锦雀歪着头听了一会,嘴里嘟囔着:“赵姨娘,您进来的真是不巧,今天是咱们府里办赏花宴,二老爷和二夫人都去接待客人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见您,只能委屈您在这等等。哦对了,伺候您的还有个张妈妈,今儿府里实在是太忙,她得帮着伺候老太太,一会我也得去帮忙!往后您就在这儿住下了,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开口叫我……”

话虽这么说,锦雀人却是往外跑的,走到门外回头一望,新来的赵姨娘掐着粉色的帕子正抹泪呢。

锦雀不敢耽搁,紧赶慢赶地走到花园里。来的夫人小姐自动分成了两拨,夫人们都聚在花厅里点戏看戏,花园的假山上有个凉亭,小姐们都聚在那,正说着话呢。

恰好芍药等在山下,推了她一把问:“锦雀姐姐,新来的姨娘怎么样?”

锦雀没好气道:“能如何,第一天进门就冷冷清清,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还是我替她揭开的盖头,出来的时候,就听她哭得伤心呢!可怜见的!你家二夫人可真是狠,既然都答应要让她进门了,又何苦选这样的日子为难她?这不是成心么!”

“这你可别胡说,日子可是二老爷挑的,和二夫人半点干系都没有!”芍药辩解道。

锦雀啐了一口,“那二夫人怎么一点都不提醒,还不是成心的!”

“成心又怎么了!就该她的!”芍药骂道:“夫人能让她进门已经够仁慈了,她害得夫人没了孩子,夫人让她添点堵解解气,又怎么了?”

“也对……”锦雀暗暗想,若是以金氏的性子,不出这点招刁难刁难嫣红,反倒奇怪了。

光靠同情做不了好丫鬟,更何况,赵氏这个姨娘,在他们这些丫鬟眼里,也并不高贵多少,未进门就破了身子,连个贵妾都算不上!

“锦雀!”锦雀正发呆,就听假山上宋喜竹唤她,她忙不迭上去,就听宋喜竹问她:“锦雀,二叔新纳的姨娘你可瞧见了?长的好看么?”

锦雀不敢吱声,瞧了一眼静默坐在一旁的宋研竹,宋喜竹不管,大着声音问道:“我问你呢,二叔今天刚抬进门的那个姨娘呢?”

这话宋喜竹真是憋屈了好些天,那天被宋研竹唬了一跳,她还真以为有人瞧见她推宋合庆下水,后来反复想,才想明白那天压根不可能有人在假山后面!

这个宋研竹,真是越来越坏了,几句话吓得她几天都没睡好!

今天人这样多,看她怎么整治她!

几个小姐都正闲聊着,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宋家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即便是她们处于深闺之中,都听家中大人或多或少提起过,真是峰回路转,精彩非常!

听宋喜竹这样问,几个人中顿时有人呢喃道:“方才我娘听姑母提起此事还吃了一惊,直夸宋二夫人宽容大度,若是换做她,那她决计是不依不饶,那可是夺子之痛呢,哪儿能说揭过去就揭过去的?”

那人挑眉看宋研竹,宋研竹瞟了她一眼,顿觉无语:这人是宋喜竹的舅家表姐,袁氏的外甥女袁怡,因着人长得丑,为人挑剔刻薄,于亲事上十分困难,袁家为了她,说了几回亲都没说成,颇没颜面。

方才来的路上,宋研竹就见宋喜竹和她在窃窃私语,荣怡还时不时朝她望上两眼,眼里带着鄙夷,也不知道宋喜竹在她跟前说了她多少坏话。

宋研竹不想回应,起身想走,宋喜竹拦住她,昂起下巴问她:“二姐姐这是上哪儿去?去看新娘子么?”

这简直是太无礼了!宋研竹正想发怒,一旁有人慢慢悠悠回道:“三妹妹这话说的不大对,不过是个妾罢了,比奴婢强不了多少,用轿子抬进门,已经算是给她脸面了,哪儿还需要二妹妹亲自去看?这不是乱了规矩么?三妹妹你年纪太小,二妹妹却是个懂事的,这些道理,她哪儿能不懂?”

说着话,那人站起来,挽着宋研竹的手道:“二妹妹,我瞧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很是不错,你陪我去看看?”

“好啊,”宋研竹微微福了一福,笑道,“得九姐姐相邀,妹妹荣幸之至。”

此人,正是上回救了宋研竹的赵戎的姐姐赵九卿,因她在家排行老九,和赵思怜是堂姐妹,宋研竹也就随着赵思怜的称呼,唤她一声九姐姐。

二人手挽手离开,走了片刻,宋研竹才道:“方才谢谢九姐姐解围。”

“有什么客气的,都是自家姐妹。”赵九卿笑道:“喜竹妹妹着实不懂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就要让你下不来台……我是坐乏了,也瞧你懒得应付她,才将你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