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的尹姿一听到声响,还以为又是唐洛然来给她做检查,她旋即绷紧神经,不分青红皂白就破口大骂,“唐洛然你还想来干嘛?你别太得意,我迟早要揭开你的真面目。”
说罢,她的胸口重重起伏着,连撑开眼皮都有点吃力——只见傅子琛站在床尾,修长的手指搭上床尾的护栏,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看来你恢复得不错了。”
其实他今天来医院只是想见唐洛然,也是为了复诊腹部上的伤口,所以才会立即赶过来。
现在他的目的都已经达成,离开也不是不可。
“子琛你来了啊……我现在哪是恢复得不错的样子?刚刚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差点就保不住孩子。”尹姿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让他离开,抚着腹部,说话含沙射影,“说来也是奇怪,我每次孕检都没事,偏偏来找唐洛然就要出事。”
言下之意相当明显,令得他眉头一拧,垂下的手攥紧,神色愈发不耐烦。
他抓紧护栏的手松开,转而伸进西裤口袋中,精致面容面无表情,语气淡然,“你不要再去骚扰洛然,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都好,最好都别见面了,不然——”
没有接着说下去,让她自个儿去揣摩。
尹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她还无力反驳,只能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独自生闷气,从腹部传来的疼痛又强烈起来。
既然是来探望她,傅子琛就没再多说,命候的门口的保镖将鲜花跟水果篮拿过来放在床头柜上,他则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见他不离开,积了一肚子的火在一瞬间化开,尹姿忍不住掩着嘴笑,终于愿意安静下来,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殊不知傅子琛在她睡着之后,就立即起身离开了病房,他的脚步快而没有一丝迟疑。
兜兜转转,才走到妇产科部门的员工办公室,他敲了敲已经敞开的门,沉声问道,“请问唐洛然医生在哪里?”
“哦,您找她有事啊,她已经跟副院长吃饭去了,现在时间也不早啦。”待在办公室里检查排班表的护士背对着门口,漫不经心地回应。
紧接着身后就是一段匆忙并混乱的脚步声,她心下生疑,转头一看,对方早就不见踪影,而同事刚好回来,两人四目相对,同事情绪激动,“刚刚来休息室的是傅子琛吗?天哪,有钱就算了,还那么帅!他是来找唐医生的吗?”
“刚刚来这里的是傅子琛?!”护士差点掀桌,然而已经来不及,傅子琛早已走远。
无视她的激动,同事走到她跟前,将她拉到一边说话,“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个劲爆的消息——宋佳佳被打啦!断了好几根肋骨,二级重伤呢,说是在外乱讲话被权势组织盯上了,现在还躺床上呢。”
听同事这么一说,护士才恍然想起唐洛然轻生后被送到医院的隔天,她不小心偷听了宋佳佳在办公室里头跟别人的通话内容——她在跟报社爆料唐洛然轻生的事情!
那么,这件事又是谁所为?
……
宋佳佳出事的消息传出来时,唐洛然跟江瀚臣还在餐厅用餐,全程有说有笑,丝毫没有以前的尴尬。
转眼餐盘已空,服务员将咖啡跟甜品端上来,而恰好唐洛然就收到了助手的来电,她果断接起,电话那头说话的语气有些复杂,“唐医生告诉你一个劲爆的消息哦,宋佳佳被仇人打了!”
她跟宋佳佳的关系并不好已经是众所周知,不过也不至于到了听到她被殴打还觉得好笑的程度。
“怎么回事?谁传出来的?什么时候的事了?”她皱紧眉头,担心的还是对医院造成的影响的问题,毕竟宋佳佳是妇产科部门的进修护士。
在电话里,助手一五一十地把宋佳佳如何打电话给妇产科部门的同事求救,然后就在刚刚,她被送往手术室。
挂断电话,唐洛然心情有些复杂,将此事告于江瀚臣。
“如果这件事跟医院无关,我想对医院应该不会有影响,你不用担心。”江瀚臣的第一反应还是她跟医院利益,至于宋佳佳,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就算同情也只是点到即止。
唐洛然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奇怪的是,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宋佳佳受的伤跟她有关……
“洛然,我们谈一谈吧。”从身后传来的低沉声响将她强行从恍惚中拉回神,惊恐之余,她动作迅速地扭头看向身后——傅子琛居然就站在她身后!
她差点没直接跳起来,娇躯猛地一颤,她吞咽唾沫,瞪大双眼,语气并不友善,“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还有你不要再跟踪我了,我的生活跟你无关。”
伤人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下一秒她就能明显察觉到流转在他英俊面容中的失落。
穿着西装革履,无论长相还是气场都强人一等,却在这里像是来乞讨的乞丐似的被狠狠斥责,说实话傅子琛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待遇,不过他可以忍受。
一切都是他的不该。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但至少你能不能在这段时间里都别跟他见面?我——”想提醒她“我们还是夫妻,”可一察觉到她不耐烦的神情,傅子琛也只好噤声。
他还能说什么?往后退一步,发白的薄唇紧抿,昏暗灯光下精致面容被阴影覆盖一半。
而无辜躺枪的江瀚臣也旋即起身,隔着桌子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板着脸,一字一顿地提醒傅子琛,“为什么不能跟我见面?反正都是单身男女,见个面没什么吧,反倒是你,尹姿小姐还在医院躺着吧?”
话音刚落,投来错愕视线的人不单单只有傅子琛,还有对面的唐洛然。
为什么要陪着她装傻?
想反驳,又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傅子琛索性直接大力扯过唐洛然的手,趁江瀚臣不备,转身就沿着过道带出餐厅,自然,他还不忘了在吧台留下一笔现金,“那边那位先生的账单,我替他结了。”
唐洛然不是没想过挣扎,奈何他力气太大,只能任由他一路带出餐厅,又强行塞进车里。
与车外冷得彻骨不同,车内还保留暖气的余温,傅子琛伸手打开开关,扭头扫了她一遍,“你冷不冷?要不要我去给你买杯热咖啡?”
说话时柔声细语,神情也是快要让人融化的缱绻柔情,本该觉得动心,可是一想到是发生在傅子琛身上,说什么唐洛然都绝不相信。
她抱住双臂,将脸别向窗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回应。
口袋里的不停地响,唐洛然是这样,傅子琛也是,然而他们愣是让风格截然不同的音乐交杂在一起,就是不接通电话也不拒绝。
实在扛不住,她才冷冷地打破沉默,“应该是你躺在病床上女朋友打来的吧,赶紧接吧,免得让她担心。”说话时的气息喷在车窗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脸。
“那不是我女朋友。”傅子琛顿了一下,转头盯着她的后脑勺,“那你呢?江瀚臣现在一定在找你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唐洛然才想起这件事,她连忙从包里掏出,接通电话——果然是江瀚臣打来,他现在正在餐厅门口等她。
而傅子琛的车在餐厅左手边的街道,她想告诉江瀚臣,却不知怎么的没有开口。
末了,唐洛然还是让他先回医院,“我自己可以的,你放心。”在旁察言观色的傅子琛听着,被挫伤无数次的心总算燃起一丝火苗,不过很快又被熄灭。
转头与他四目相对,唐洛然面无表情,唯有清澈的眼眸闪烁着,情绪复杂。
说吧?不说吧?她的心里一直回荡着两种声音,最终带着蛊惑的前者压倒了后者,她还是开了口,说了伤人的话,“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但是请你自重吧,我已经要结婚了,丈夫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他叫江瀚臣!”
语气要多干脆有多干脆,她发了狠,自己的心却在跟着滴血。
而傅子琛更是连掩饰惊讶都来不及,复杂的神情说不清是愤怒是愧疚还是难过,还是全都交织在一起。
唐洛然回到餐厅门口时,江瀚臣还在等她,她旋即淡然一笑,“我就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才特地过来看看。”
而她的身旁已经空无一人,在她回来之前,一辆黑色宾利疾驰而过。
“你脸色有些苍白,你还好吗?”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因为暴露在空气中,所以冰冰凉凉的,摸起来触感微妙。
她也不闪躲,任由他折腾,只是摇了摇头,否定道,“我还好,就是刚刚说了让我后悔的话。”
什么话?
差点脱口而出想问她,但最后江瀚臣还是忍住了,他担心会得到一个让自己也吃不消的答案,若真是那样,他宁可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我们回去吧,别想太多。”修长的手指眷恋地滑过她的脸颊,然后是下巴,唐洛然眯了眼,觉得痒,下意识地往后闪躲,一举一动都让江瀚臣心动不已。
话虽如此,然而从餐厅赶回医院的一路上,甚至是回到医院很久之后,唐洛然都没能集中注意力,她的神情恍惚,即便人站就在面前,魂魄却感觉飘了很远。
往后的一个星期,唐洛然一直如此,而傅子琛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突然间人间蒸发,彻彻底底地消失在她面前,偶尔听说起他,还得从下属的口中说起——他名下的财产又多了多少。
好不容易挨到周五,后两天都不需要值班,唐洛然才得以松了一口气,跟着同事们的脚步陆陆续续走出医院,驱车驰骋,狂奔疾驰至唐家大宅门口。
她将车停在乐库,下车,在昏暗的车库中摸索着走到门口——唐父就定定地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把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