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失败品可能还有别的用途!
一块一块残片在花崇脑中拼接成趋于完整的画卷,他背脊上早就冷汗淋漓。
叶铃兰诡异的行为终于有了一个足够强烈的动机支撑,她是“尘哀”,无论她以什么方式成为“尘哀”,主动或是被迫,她都是受害者,而她的后代将继续成为受害者。
她的后代必然是怪物!
她已经在“银河”的注视下生下一个孩子,那就是顾厌枫,她无力保护他,她什么都做不到。
再次怀孕时,她脑中仅剩下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不管怎么样,她要保护他,将他从“银河”的爪牙下推出去!
她要把他藏起来,如果他是个正常的小孩,那么就过平凡的、普通的生活!
“三十年前的试验并不成功,因为‘尘哀’们生下的小孩子,几乎全是废物。”顾厌枫说:“他们想得到天才,强大的身体,被完备开发的大脑,理想中,这些‘尘哀’的后代轻易不会染病,他们是优于现在人类的‘超级人类’。‘尘埃’经受非人的罪,为的不就是培养出‘超级人类’吗?”
监控室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说话。
“银河”神秘庞大,它在r国盘踞了十数年——如今看来,它的历史远不止警方掌握的十数年。这么一个怪物般的组织,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着关于人的交易,危险性和受关注程度远不如毒贩和军火走私商。
现在它的真容终于显露出来了。
“可惜,即便过了三十多年,这个愿望还是没有实现。”顾厌枫说:“‘尘埃’生下的并不是什么‘超级人类’,一些因为母体被改造,而带有严重缺陷,大部分都和你们一样。”
花崇说:“和我们一样?”
顾厌枫摊开手,“就是普通人啊,智力高一点,智力低一点,身体好一点,身体差一点,什么都有。”
花崇说:“那你和顾允醉?”
“顾允醉是个天才,但我不是。”顾厌枫说:“但他也不是什么‘超级人类’,你的安岷也不是。‘尘哀’无数,‘尘哀’的孩子更是无数,其中有一两个天才,在概率学上来说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花崇沉默。
当初顾允醉刚出现时,他与柳至秦做过好几个方向的推断,但是现在,这些推断都被推翻了。
“现在你明白‘银河’有多超乎想象了吧?”顾厌枫像是倦了,打了个哈欠,睫毛湿润,眼神近乎无辜,“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我不算什么,顾允醉……”
顿了几秒,顾厌枫才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算什么。不过在试验真正成功之前,他是‘银河’最聪明的人,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花崇说:“那你们想做什么?”
顾厌枫半眯着眼,片刻,却低头笑了起来,“你是问我,还是问顾厌枫?”
花崇说:“都是。”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顾厌枫说:“今天我已经告诉你够多了,这是你拿叶铃兰这个名字跟我换的。她虽然是生我的人,可是她也没有那么重要,换不了更多的东西。”
花崇从专门为顾厌枫打造的审讯室里出来,疲惫地捂着额头。
他刚从凤兰市赶回来,几乎没有休息就开始审问顾厌枫。以前虽然也有这样高强度工作的时候,但是这个案子就像一场黑夜里的暴风雨,他与它周旋,几近精疲力竭。
门被关上之前,顾厌枫看着花崇的背影,见它被门扉裁剪成细窄的一条。
视线被彻底阻绝时,顾厌枫有一个极轻的动作,像是战栗,又像是僵住。
门锁合上的声音如一记熟悉却久远的梆子,瞬息之间,将他拉扯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他还不叫顾厌枫,这个名字是后来被带回“银河”,认识了顾允醉才取的。
挨着r国的汛野镇,一到冬天,两条腿就冻得像不是自己的。他才丁点儿大,就用砖头将一个试图侵犯他的年轻男人敲得脑袋开花。
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对,叫邢小伟。
母亲早就死了,家里就一个憨厚的父亲。父亲姓甘,他的第一个姓也是甘,甘小枫。
父亲说,母亲当年怀上他时,他们还在南边打工,枫叶似火,热情、旺盛。母亲希望他的生命也能像枫叶那样绚烂,于是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但在他长大的汛野镇,根本没有枫树,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枫叶。
他过着最普通的生活,母亲生病耗光了家里的积蓄,父亲这几年四处打工,他成绩不错,不怎么用功也能考入年级前三。
他拿着斧头,身上全是血,白天不敢动,到了深夜,才急急忙忙跑回家中。他的样子吓坏了老实巴交的父亲。
他说自己可能杀死了一个人,父亲当场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