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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方氏为儿子心都操碎了,好不容易娶到一个高门儿媳,让儿子仕途有望,眼看着起势了,怎会舍得陇青梅走?暂时抱不上孙子也没关系,她知道自己儿子没问题,男人晚两年要孩子有什么,又不是女人年纪大了就不能生,到了眼前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住!

她用力掐了把手心,挤出一个不胜自然的微笑,挽住裴文信的胳膊:“老爷,这事说起来,还是小两口闹别扭,年轻气盛,冲动了点,得罚,却也不好闹的太过,他们还小不懂事,咱们做长辈的哪能不看顾一二?真要闹大了,休书都搬出来,亲家那边怎么交代?咱们裴家脸上就好看了?”

方氏凑近裴文信,低声又添了两句小话:“听闻宫里头……圣上有意恩抚定南王,否则不会把世子留京这么久……定南王妃可是姓陇。”

她要从别的地方下手,裴文信大约不会听,可涉及官身仕途,裴文信没办法不在意,眉梢皱起,显然在思索。

方氏这话说的很轻,阮苓苓没听到所有,但捕捉几个字已足够丰富联想,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裴明榛。

这是有人蒙方氏呢,还是方氏信息有些滞后?皇上把赵英扣在京里,怎么是有意恩抚?

裴明榛捏了捏她的手,没说话,只眸底一片意味深长。

阮苓苓立即明白,这是戏。

上位者的局,越是谨慎就越精密,毕竟牵一发会动全身,就算心有预测的大浩劫,也尽量追求不费一兵一卒圆满解决……裴明榛和朝廷,阁老和圣上,一定心里都有数。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事,阮苓苓和裴明榛对厅内气氛方向有所猜测,陇青梅的表现并不意外,裴明伦却什么都不知道,‘休妻’二字直直把他震在了当场。

休妻……

把陇青梅赶出这个家……

他就能彻底摆脱这个女人了!

当爹的裴文信还没考虑出个结果,裴明伦已经不过脑子的发声:“她都不嫌丑,我怕什么,休就休!”

“慎言!”方氏立刻按住儿子,颜色凌厉各种暗示,声音尽量温柔,“这日子都是过出来的,总是负气冲动可不行,老话说的好,至亲至疏夫妻,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块怎会不生半点矛盾?大家扶持着,体谅着,时时自省,顾惜对方,以后的路才能走踏实了,长辈们不都这么过来的?”

温声讲着道理,也让儿子好好看一眼前头,她这当娘的半辈子是怎么走过来的。

裴明伦还真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方氏生了他们兄妹,就算占着嫡字,也一直比不过余姨娘的房头,在他长大的全部历程里,过的都很艰难。他娘不难受么?不恶心么?可她一直扛到了今天,和父亲和解,老来扶持,感情日渐深厚……

就这样有点迷茫的时候,他头一转,视线不期然的撞上了陇青梅。

陇青梅笑容很大,却不见一点温柔,满满都是恶意和嘲讽,各种瞧不上他。

裴明伦火气立刻又上来了,想反驳母亲的话,又不愿忤逆母亲让她难受,干脆别开头,不看不理,什么都没说。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到大当眼珠似的养着,方氏怎能不明白这动作里的拒绝之意?当下就着了急:“你这孩子——”

裴明伦不想面对母亲,下意识躲,因房中事闹的父亲不痛快,他不敢朝裴文信的方向躲,也不知怎么拐的,就近,躲到了裴明榛身后。

当然,也躲到了阮苓苓身后。

方氏瞪着阮苓苓,脸都青了。

到这份上,阮苓苓不好不说句话:“强扭的瓜不甜,总是心存怨怼互相折磨,哪里有奔头?心里舒坦了,才会想好好过,日子越来越红火,二弟的性子二婶最了解,不是不知事不懂礼的人,二婶莫要着急,有话好好说就是。”

陇青梅看不惯阮苓苓,立刻拆台:“谁有空跟你们好好说,我今儿个就把话撂这了,不敢休妻,我便合离!”

裴明榛冷嗤一声,朝裴文信拱了拱手:“如此下去,裴家笑话怕是会更多。”

裴文信也明白,陇青梅明显是铁了心,此事怕很难挽回,再阻挡,多的人都得丢!他瞪着躲在裴明榛背后的儿子运气,怎么这么没出息!到底行不行!

这就有质疑男人能力的问题了。

裴明伦脸立刻就红了:“离就离有什么大不了!我少了她,娶谁都行,立时就能儿女双全开枝散叶,我——我反正就是不要她!”

陇青梅抚掌,笑容更加深切:“好啊,那我就在此,遥祝你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了!”

方氏气了个仰倒。

“不行!”她走到陇青梅身边,低声又快速的说道,“你以为你的事别人不知道?以为你嫁过人不圆房,别的男人就不嫌弃?希望我跟那淮郎说点什么么?”

陇青梅眼神立刻暗了下来:“你威胁我?”

方氏紧紧盯着她:“我只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陇青梅冷冷一笑,站了起来:“随、便、你!”

她相信淮郎,更相信自己的眼光,昨夜裴明榛用淮郎吓她,她连夜叫人去看了,已经知道淮郎没事,裴明榛只是在诈她,这当口,她对这件事最紧张最敏感,谁碰都会炸。

方氏是吧,我记住你了!

连个告别礼告别话都没有,陇青梅相当目中无人的扬长而去,出门就喊自己的下人:“收拾东西,跟我回陇家,哪个敢阻拦,打杀了便是!”

方氏一张脸轻了又黑,极没面子。

面对丈夫一脸‘你做了什么惹的人家这么大火’不是愉悦的表情,再加屋里屋外各种各样的视线和声音,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真晕还是假晕不知道,总之事实已经无可更改,陇青梅收拾东西走了,态度一点都不缓和,算是直接撕破了脸,归家后定会有陇家长裴过来商讨相关事宜。

裴家拦不住陇青梅,也不敢硬来,难道真的动手打架?人家可是女人……

裴家上下乱了好一会儿,裴文信气得不轻,叫人按住裴明伦动了一顿家法,又是打板子又是请大夫,各种事根本就捂不住。

家里内外,仍然是阮苓苓和裴明榛看着料理收拾。

嗯,仍然料理的很好,十分出色。

听到儿子被打,大夫都请进府了,方氏也心疼,看着茶盏的眼神有些木,她真的……做错了吗?

她知道陇青梅很有性格,和一般小姑娘不一样,也知道陇青梅心里有个人,可她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谁年轻时不是这么过来的?

年少慕艾,月夜情思,哪个少女心里不曾装过一个人?可日子久了,这些情意终归会淡去。年少不知事,总以为有情饮水饱,什么都能不在乎,什么都能反抗什么都能扛,可那些看起来天大的困难,不过是小事,更多的部分,是有父母长辈在替你负重前行。等你从舒适的家中走出来,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那么难,吃穿住行衣食享受,光是努力活下去,握住手里拥有的东西就要拼尽全力,哪还有心思想那么多风花雪月?

岁月终究会磨平你,也磨平了那个他。

就算再有见面,不管那个人,还是那种情感,都不会再似以往单纯。

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包括她,她见过的,听过的,不管心性如何,最终无一不同,连天家女人都是,陇青梅明显是钻牛角尖了,陇家人为什么就不管!

当真不想要这个女儿了么?

方氏想不通,怎么都想不明白。

若她消息再灵通一点,知道陇青梅有别的目的和任务……大约就不会纠结了。

阮苓苓顺利的把家里的事捋顺,晚饭时和裴明榛感叹:“二婶这次表现略有些让我失望,明明是个聪明人啊。”

能苟过手段那么厉害的余姨娘,还能想各种方法来对付她这个表姑娘,怎么看都是心机深沉,走一步看多步的,这次怎么马失前蹄摔得这么狠?

而且摔都摔了,还不愿服输想要挽回,姿态也不好看。

裴明榛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尝尝这个。”

阮苓苓乖乖的吃了:“嗯,好吃,脆脆的。”

裴明榛这才放下筷子,喝了口汤:“只在内宅,看这一小方天地,眼界总归是小了些。”

不是不渴望羡慕外边的空间,可惜胆子被内宅养小了,视线下意识拘束在眼前脚尖,不肯再往外看一眼,以为身边即世界,再聪明,也有限度。

阮苓苓懂了,跟着叹了口气:“她太把二叔当回事了。”

端谁的碗,吃谁的饭,就要看谁的脸色,跪着的日子过久了,就有了奴性,慢慢觉得这是应该。诚然,大部分是这个糟糕的男权社会的原因,可甘于现实,不想打破,也是遗憾。

阮苓苓不喜欢方氏,但她觉得,照方氏性格,只要肯大胆一点,别把男人看得那么重,拼一拼跳出这个小圈子,一定能过得更好。

方氏有家世也不缺脑子,她有这个底气和能力。

靠山山会倒,何不把自己变成山,让别人来靠?自己握有自己生活的决定权,岂不从容自在?

裴明榛放下汤碗:“阮阮……”

不管声音还是眼神,都透着说不出的小委屈小嫉妒,这模样阮苓苓一看就懂。

不是想说‘我也想阮阮把我当回事’,就是‘阮阮都不把我当回事’。

阮苓苓清咳一声,放下筷子:“我也是把你当回事的。”

裴明榛不说话。

阮苓苓眼神严肃:“很当回事。”

裴明榛:“那我要什么,夫人都会给么?”

阮苓苓有些警惕,想说那得看你要什么,又觉得裴明榛眼神太恳切,动作也很规矩,并没有往日的撩拨之意,再加刚刚放了大话,心里就有些豪情:“那当然!你只管说,只要我做得到!”

“我要的不多,”裴明榛缓缓靠近,声音压低,“只要继续昨天那场硬仗……好不好?”

阮苓苓:……

她就知道,这男人根本不能信!

第110章 打发小妾的最佳姿势

陇家果然有长辈过来,商谈陇青梅和裴明伦合离的事。

不管谁心里什么想法,愿不愿意,这门亲算是断了。

方氏只‘勉强拖着病体’见了陇家人一次,就又晕倒了,看起来受的打击不轻。裴家每天都有大夫过府,不是给裴明伦看病就是给方氏看病,一些消息想压也压不住,很快外头人就都知道了。

掌家主母病倒,不管真假有几分,心情总是不太好的,家中无人主事,上下乱哄哄,阮苓苓表示没办法,还有我呢!

问得二老爷裴文信首肯,阮苓苓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这一轮表现仍然非常出色,稳住了家中局势,和陇家达成了和谐良好的关系,两家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两个小辈合离疏远太多,也没造成任何丑闻或者别的影响。

对家中二婶方氏也是,阮苓苓自责没照顾好长辈,说一直敬佩二婶的理家本事,此次也只是暂代,待二婶好了就会还回去,二婶对她用心至深,她亦不敢辜负这一片心血,没有得到二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夸奖,断断不会随便揽了中馈。

就是漂亮话,谁不会说?

结果一堆人就围着阮苓苓夸,夸她聪明伶俐又能干,还会体贴人,这样的宗妇谁家不想要?裴家二房太太操劳这么多年,是时候该歇歇啦!

本来方氏还想着,这次跌了大跤,阮苓苓会趁机而入是肯定的,她怎么也得容对方蹦达几天,回头再想办法把事情揽回来。这事对她这样的长辈来说并不难,只要话说的好……

结果就听到了阮苓苓以上所有豪言壮语。

一嘴话全部咽了回去,堵的没法说。

人家姿态摆的这么漂亮,外头所有眼睛都看着呢,她要不把中馈给出去,别人怎么说?可叫她给出去……根本就不甘心。

最后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不把掌家权全给出去,分出一部分交给阮苓苓,这样看起来全了她的面子,也让阮苓苓以及外人无话可说,实则最中心最关键的东西还在自己手里握着,待到时机合适,就会拿回来。

她继续装病,以为阮苓苓会闹,可阮苓苓笑眯眯接下事,道了句‘二婶好好养病’就走了,一句怨言没有。

阮苓苓是真的不嫌弃,干什么不是干?一样一样慢慢来,她还能保证干一样精一样,日后再有更重要的,打好了基础什么都方便么。

再者,她才不要一点一点的和方氏杠,她要一劳永逸。

这一回家里出事,她帮忙圆了,方氏攥着管家权不给,只碍着名声,给了些不疼不痒的东西,下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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