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芯回头望了一眼高耸的蚁巢,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这么轻松就从里面出来了,这几乎比他们之前所做的最好的心理预案都要好。
星垂平野阔,几人走在大路上,一时没有人说话。
在蚁巢里经历的一切都像梦一样,池芯一想起路易斯的死亡,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更重要的是,她不确定在那场影响到现实的爆炸中,幻境之外的人看到了多少。
她抬起头,几乎和景修白同时开口:“那个……”
“你……”
两人面面相觑。
林老板说还是提不起力气,现在容凤仍然背着他,见状开口:“不如我先说,之前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
景修白点头:“我也想问这个。”
面对两双询问的目光,池芯莫名有种偷腥被抓包的感觉。
她摇摇头甩出这个错觉,先反问他们:“你们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看到。”景修白说,“你突然跪到悬崖边,然后爆炸跟着产生,之前一切正常。”
池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之前在拍卖会上她就想知道,当她被娄辰拖入环境的时候,在其他人眼中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呢?
现在看来,娄辰的幻境不会影响到他不想控制的人,甚至在他们眼中,进入幻境之后的时间是静止的,除非在里面发生了足以危及到现实的伤害,否则他们感触不到。
池芯想要解释娄辰的事,但是她瞥到林老板同样专注的眼神,又闭上了嘴。
“是一场意外。”池芯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反正她的解释是给了,至于其他人信不信,那暂时不予考虑。
景修白和容凤自然不会去质疑池芯,倒是池芯看向景修白,问出心中潜藏的担忧:“之前路易斯说过,所有用过异能药剂的人都会产生不同的副作用,你的是什么?”
一直在容凤的背上,安静听着不参与讨论的林老板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突然插话:“这是路易斯说的?”
“货真价实。”池芯说,“你还真以为那些异能药剂,是他们发明出来让人类进化的宝贝么?”
林老板不说话了,池芯一直盯着景修白,不放过他眼中任何一丝神色。
景修白面色如常,和平时别无二致,只是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那双眼睛愈发黑沉。
他的语气也十分正常:“也许你们还记得娄辰?”
他特意没有说出丧尸王的称呼,池芯自然对这个名字熟得不能再熟,“记得。”
“他说过,我是最完美的实验体。”景修白偏头看向池芯,唇角微勾,“最完美的实验体,是不会有副作用的。”
池芯将信将疑:“是么?”
景修白肯定地点头:“这么久了,你见我出现过什么异常吗?”
池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目前确实没有。”
景修白忍了忍,还是没控制住,抬手揉了一下池芯的头,“好了,我们说些正经的吧。”
“这个问题哪里不正经了?”池芯下意识地回嘴,她对某人的爪子浑然不觉,还沉浸在对景修白的怀疑中。
男主这个人,在电影中性格阴郁,极其能忍,如果刻意隐瞒,只为不干扰整体计划的实施,池芯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左思右想,景修白确实没有什么虚弱的迹象。
“那你呢,池芯?”
景修白的问题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什么?”
“你交换这身能力的代价,是什么?”
夜晚幽邃的风吹过空旷的戈壁,景修白的声音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和这具身体融合的时间越久,池芯越来越容易忽略,她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系统的存在比异能药剂还要离谱,池芯无法回答,她笑了笑:“我的代价,大概就是回不去家了吧。”
这回答让人不明所以,但是在对她有所了解的景修白和容凤耳中,立刻脑补成了她的家人已经在末世中丧生,她空有一身力量却无法救下他们,这是她的伤痛。
两人都沉默下来。
这时林老板又幽幽地开口:“池老板,在刚才与蚁后的交涉中,你似乎笃定市场里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你为什么如此判定?”
池芯巴不得话题赶紧从这上面移开,她立刻说:“我的直觉能探知到危险的存在,虽然不清楚确切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有东西隐藏在市场里,这也许是他们的一张王牌。”
能让池芯称呼一句“王牌”,其威力不言而喻,让景修白和容凤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容凤说:“之前听市场里的人说过,这片土地有神明庇佑,所有妄图毁灭这里,干涉这里的人,都会受到神明的惩罚。”
“还有这回事?”池芯为他们的不要脸震惊了,“人为了利益,真是什么瞎话都敢编。”
“这个说法已经流传很久了,自从我找到市场,就听过这句劝告。”林老板慢慢地说,他似乎不太舒服,捂嘴干咳了几声,头颅垂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景修白沉吟:“我们已经向蚁后建议,派出巡逻兵往返于市场和巢穴之间,当他们有异动之时,会第一时间派兵出战,但是你确定,这个时间不会耽误太久么?”
池芯冷笑一声,肯定地点头:“不会出错,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死了路易斯这么一员大将,还是因为她而产生了对组织的“不忠”,现在那个叫拉斐尔的,应该已经勃然大怒了吧。
那可太好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让这个市场如此横行无忌的依仗,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神明”。
池芯心中燃着一团熊熊的火焰,这股火焰自从看到路易斯身陨开始就不曾消失,她抬眼看向头顶闪烁的星辰,将自己置身其中。
在极致的愤怒和冷静之下,她身体里许久不曾松动的限制,又隐隐有了波动。
然而还没等她仔细感受,就听见一声闷哼。
池芯立刻察觉不对,她猛地回过头,就见到容凤整个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大张的眼底还留存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林老板随着他一起倒在地上,而在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根细小的针管,此时针管的尖头,正被他插在容凤的脖颈上。
池芯一惊:“你?!”
林老板垂着头,苍白的脸色在黑发的掩映下异常幽暗,他手下平稳,迅速将剩余的药剂注射进他儿子的身躯里。
容凤的手还在奋力摸向他的枪,但终于抵不过药效,眼睑渐渐闭合。
林老板之前为了给容凤索要异能药剂,还和容凤大吵一架,如此为了儿子着想的父亲,池芯不相信他会伤害容凤,她冷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老板抬起头,面色温雅,还含着微微的歉意:“抱歉,但我别无选择。”
霎时间,脚下大地激烈震颤,池芯立时拽住景修白暴退几步。
在他们面前,大地龟裂出巨大的缝隙,一只乌紫色的蝎钳从地底的深渊中探出,闪烁出冷锐的光芒。
第69章 战巨蝎,会和  古城托孤(不是)。……
有池芯上半身大小的钳子扒住地表, 大地震颤,轰鸣声起,随即钻出的, 是巨蝎乌紫色的庞大身躯。
地表裂出深刻的缝隙, 将池芯和景修白挡在另一边, 巨大的鸿沟犹如天堑。
巨蝎没有得到林老板的命令,出来之后只是静静地拦在两人面前。
透过巨蝎身上反射的月夜幽光, 池芯望向对面的林老板。
“你刚才给容凤注射了什么?”她问。
林老板想要抱起自己的儿子,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虚弱的身躯,试了两下后无奈地让容凤平躺在地上, 站起身看向两人。
“只是麻醉剂而已。”林老板温文尔雅地说,“犬子承蒙关心,看来两位的确是犬子非常要好的朋友, 就是不知道,二位能否为这个朋友多做些什么呢?”
池芯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 旁边的景修白平静出声:“你明明已经知道阿凤的意愿,现在却枉顾他的想法, 想要逼我们交出异能药剂, 他不会原谅你的。”
见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池芯补充一句:“小人行径。”
“阿凤……”林老板呢喃着看向容凤, 在触及到他昏睡的面孔时,脸上突然扭曲:“他心态幼稚, 冥顽不灵, 不知道什么对他才是最好的, 没有关系,他还有我这个父亲,我为他去做这一切, 他只要接受就好。”
池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远远地看了看容凤,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父亲,是怎么升出容凤那样的儿子来的?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池芯扬起声音,“你说他冥顽不灵?一直坚决要把他不要的东西塞给他的不是你吗?你才是冥顽不灵吧。”
林老板儒雅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微笑,“随你们怎么说,最好的商品应该落入最优秀的商人手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说着,他目光一动,沉静的巨蝎微微挪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长而有力的蝎子尾巴高高地举起,摆出攻击的架势。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异能药剂交给我,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让你们继续玩小孩子的交友游戏。”
“你就是这么看待容凤的?”池芯荒谬得想笑,但她扯了扯嘴角,无法露出一丝笑意,“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成长到多强大的样子,在你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分不清好坏’的幼稚小孩,你认为你有权利为他做一切决定,是不是?”
“我没有为他做一切的决定,我尊重他的意见,包括随母姓这种事,我也不甚在意。”林老板诡异地笑着,“但是当他分不清什么才是好的时候,我也的确有权利给他做出矫正。”
“你认为你有权利这么做?你认为你有权利操纵他的人生?”池芯这下倒是笑了出来,但这抹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声音里有种令人发寒的味道,“我真为他有你这种父亲感到悲哀。”
林老板深深地呼吸,勉强将面部表情恢复正常,“随你怎么说,药剂交出来,我放过你们。”
池芯冷冷地说:“不可能。”
林老板:“那事情没有交涉余地了。”
池芯身形绷紧,目光仍然紧紧盯着林老板:“林老板,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你清醒一点,这不是容凤想看到的。”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林老板的声线一下子拔高,“他从小就这样,觉得我手段毒辣,觉得我没有人性,以从他母亲那里继承来的软弱否定我的一切!结果呢?他混成了什么样子?在这个残酷的末世里,只有身上的实力,和手中的财力才是硬道理,但是他始终不明白这一点。”
他眼神狠戾,将一贯的温雅伪装残破地撕开,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池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醒来后会恨你的。”
“他会怨恨我?”林老板低低笑了一声,“他怨恨我的远不止这一点!当他醒来,他只会迎接一个崭新的自己,当他站到顶点,世间万物都跪在他脚下,他自然会明白,谁是真正为他好的人。”
他的声音里,有着孤注一掷的癫狂。
“他恨就让他恨,但是作为父亲,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他。”
“——上吧!”
随着他一声下令,巨蝎的身躯动了。
它本就停在池芯的这半边,当林老板的眼眸变为纯粹的黑色,巨蝎扬起巨大的蝎尾,粗壮尖锐的毒针在夜色中寒光凛冽。
猛地向池芯刺来!
池芯没想到他说开打就开打,张开的口立刻又闭了起来,瞳孔中映出巨蝎的尾针,正要矮身躲避之时,无数细小的水色光粒在她身前迅速凝结,转眼间就形成了一块坚固的冰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