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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时值腊月, 天气骤变,一夜间寒风呼啸, 大雪纷飞, 天寒地冻,冷的人不敢踏出屋子。

明朗趴在窗前,将窗小心推开少许, 一股冷风登时扑面而来, 夹杂着点点雪花。明朗猝不及防,眼被吹的眯起, 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我的小祖宗!”

安嬷嬷赶紧过来, 将窗户关上, 带明朗离开窗边:“你冬日里最易生病, 可长点心吧。”

明朗摸摸脸, 撇撇嘴。

大雪下了整整一日, 这一日,她便足不出户,一直待在房中, 难免有些无聊。雪很漂亮, 再下大点也无妨, 等厚厚的雪积起来, 便可以堆雪人玩了。只是这风太讨厌, 又冷又硬, 刮个没完。

安嬷嬷到门前, 看看外头,摇头道:“今年这冬,就没个好天, 瞧瞧这雪下的。”

“瑞雪兆丰年。”明朗道。

“但愿吧。今日看来是不会停了, 姑娘早点吃了晚饭,晚上便早点歇下吧。”

“不给子磐哥哥送吗?”明朗指着案上的小炉,上面炖着汤,熬了几个时辰,香气四溢,原想着傍晚能雪停,谁知一直下个没完。

“这天你可不能出去,小心被吹跑了。”安嬷嬷道,想了想,道:“都已做好了,可惜了。打发个丫头送去吧。顺便告诉那边一声,这几日若天气一直这样,便暂且先不送饭过去了。你也别做了,这几日就歇歇。”

“又不累。”明朗道。

明朗这几日天天去小容园,已渐渐形成习惯,每天跟容翡打个照面,现在不能出去,就跟少了点什么似的。再干巴巴闷在房中,什么都不做,岂不更无聊。明朗开始计划这几日的菜单。

安嬷嬷将食盒装好,出去,唤了个容府的侍女过来,交待一番。

侍女提了食盒,打着把伞,往外走去。

出了院门,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侍女回头,便见兰棋匆匆追来。

兰棋一脸笑意,道:“姐姐可是要送去小容园?姑娘也真是,怎的不叫我跟兰香呢,这么冷的天,倒叫姐姐跑一趟。”

侍女道:“不碍事。这本是我们奴婢该做的。”

兰棋笑道:“话是这么说,只毕竟是明家的姑娘,这些事该我们多做些的。平日里也多依仗容府的各位姐妹照应,今儿天冷,姐姐便回去吧,我去跑一趟。”

“这……还是我去吧。”侍女犹豫道。

“跟我客气什么。瞧瞧,你脸都冻红了,赶紧回屋去,兰香煮了茶,快去喝一杯吧。”

两人站在风雪中,不一会儿便吹的浑身发冷,这样的天气,谁也不愿意出来。尤其待会儿还要走过那湖边,风更跟刀子似的。那侍女稍稍迟疑,见兰棋坚持,便将食盒交给她,搓搓手,道:“那就劳烦你了。”

兰棋这是第二次进小容园,上次来有安嬷嬷在,只匆匆一瞥。今日名正言顺,院外小厮已知她是明朗侍女,又见提着食盒,便问也不问,客客气气的将她请进去。

兰棋慢慢往里走,寒风肆掠,吹的脸痛,她整了整衣裳,心头莫名有些紧张。

到了门口,却见那房门紧闭,房中一片黑暗。

兰棋驻足,不由张望。

一小厮从拐角处匆匆过来,对她一拱手,道:“可是朗姑娘送吃的来了?”

兰棋点点头。

小厮笑道:“有劳了。还以为这么冷的天,不会来了呢。”

兰棋道:“公子不在吗?姑娘说,这汤可要趁热喝呢。”

“公子还未回来。小的先用炉火温着便是。”

兰棋只好将食盒交给小厮,失望转身。

风大雪大,兰棋撑着伞,挡在前头,匆匆往外走,行至近门处,忽与一人撞上,耳边同时传来呵斥:“你怎么回事!公子,有没有事。”

兰棋霍然抬头,竟是与从外归来的容翡差点撞了个满怀。

兰棋手中竹伞跌落,人呆住了。

容翡身披一黑色大氅,腰系玉带,悬挂一碧玉配饰,剑眉星目,身形修长,立于铺天盖地的风雪之中,竟有种不输于这天赐祥瑞大雪的高洁。

容翡眉眼上沾染了几朵雪花,目光淡淡投来。

兰棋蓦然惊醒,见他大氅上落了雪,忙伸手就去拭,“奴婢该死,冲撞了公子……”

容翡身形一动,还是被摸到了一角衣袍,他眉头皱起。

与此同时,常德迅疾以剑柄格挡,重重一下,挑开兰棋手掌,往后一推,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常德平日里便常随身携剑,这些时日在府中行事,便不曾携带,今日出府,便拿在手中。其实平日里用的机会并不多,毕竟没人敢真的对容翡如何。万万没想到,竟在这自家院中,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来,撞了公子不说,竟还敢上手来摸。

鉴于容翡上次生病之事,常德半分不干掉以轻心,当下铮然一声,利剑出鞘,指向兰棋。容翡面若冷霜,拂去袖上一片雪花。

兰棋被剑柄打中手背,当下红肿一片,人跌倒在地,面色惨白,吓的说不出话来。

门外小厮听见响动,探头一看,忙跑进来。

“公子,这是朗姑娘身边的侍女。来送食盒的。”

“哦?”常德充满怀疑。

兰棋忙跪起,颤声道:“奴婢……的确是……朗……三姑娘的侍女,冲撞了公子……请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常德听如此说,便略略放心,收了剑,望向容翡。按他脾性和府中规矩,这女子方才的举止,少不得一顿重罚,但人是朗姑娘那边的,却不得不斟酌些。

容翡神色冷淡,这方又扫了兰棋一眼,道:“罢了。”

言毕,抬脚绕过兰棋,头也不回的回往房中。

常德扬扬眉,忙跟上去,又回头,对那小厮摆摆手,示意将人赶紧弄走。

“哎哟,你今儿真是命大啊,公子居然没追究,这要换了别人,一顿打都是轻的了。”那小厮小声道:“别愣着了,赶紧走吧。”

兰棋爬起来,神情有些恍惚,脚步虚浮,跟那小厮匆匆出去。

她的伞落在了雪地里,尤不自知。

小容园灯火大亮,随着容翡归来,下人们纷纷过来正厅,伺候容翡脱下大氅,掸去身上落雪,换衣的换衣,倒水的倒水,煮茶的煮茶。

常德也脱去斗篷,交给小厮捧走,自己沏了茶,递给容翡。

容翡坐到榻上,喝了口茶,缓过来些许。今日风雪实在太大,湖边那段路上,风更猛劲,吹在身上,如同冰刃。

“公子,今儿天冷,晚上便早点歇了吧。”

容翡不置可否。

常德传膳,便有人捧了食盒过来。

“这是朗姑娘刚着人送来的,还是热的。”

“正好。摆出来吧。”常德吩咐道。

仆从们摆放食物碗筷,常德想起刚刚门口那一幕,随口道:“那丫头还真是朗姑娘身边的?看着年纪不小了,怎的这般……冒失?”他原本想说怎么这么没规矩,临到口,终还是改了。

容翡眼眸低垂,没有说话。

常德接着道:“倒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这般冒冒失失,如何能伺候好朗姑娘。”

汤盛好,容翡拿起汤勺,常德便住口,不再言语。

容翡喝了小半碗汤,忽然道:“告诉那边,这几日不必送东西过来。”

常德忙道:“是。这天气,着实不方便。明日还食盒时,顺道给朗姑娘说声。”

房中一片静谧,有侍女进来收拾容翡刚刚换下的衣物,正要出去,容翡一眼瞥见,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厌恶,开口道:“将那大氅好好洗洗。”

侍女忙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