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姨娘不以为意地道:“姐姐,纵使老爷最疼你,你也只是个‘宠妾’,儿女也永远是庶子庶女,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九夫人被戳中痛处,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卿如晤冷冷地看着,见九夫人竟然没有暴走,忍不住诧异地挑起眉头。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就不用浪费时间。
卿如晤向荷风使了个眼色,荷风立即往她手里递来一本书。
卿如晤接到手里,笑着道:“两位姨娘,我最近正在看医书,发现药理知识十分有趣,有些寻常的草竟是救命圣药,而有些却是浑身带毒,我觉得十分神奇,便忍不住拿来与二位分享。”
“二位姨娘若得空,可以看一看,一来可以打发时间增长见识,二来说不定还能找出对安胎有用的药草,这样丁姨娘也不用再忍受这害喜的折磨。”
说完,卿如晤将书递到九夫人手中,然后起身道:“二位姨娘,天气冷得很,我也越发懒惰困倦,现下觉得困得不得了,这就回去补个觉,就不陪二位了,告辞。”
说完,卿如晤任荷风披上披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待卿如晤走后,丁姨娘懒懒地闭上眼睛,漫不经心地道:“姐姐,妹妹实在困顿乏累,就劳烦你帮妹妹看一下,是否真的有对安胎有奇效的药。”
说完,便不再出声。
九夫人打开书本,目光却放到丁姨娘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一双清冷的眼里,闪过怨毒。
回到淑清苑,主仆三人围炉而坐,荷风忍不住道:“小姐,这九姨娘今日好生奇怪。”
“哦?”卿如晤问道,“哪里奇怪?”
荷风想了想,答道:“今天她也太好脾气了些!”
卿如晤淡淡道:“人有所求,就会放低姿态,所求越多,姿态越低。九姨娘如此伏小做低,隐忍克制,想必一定有不得了的理由让她一定要这样做。”
“小姐是说丁姨娘的胎?”竹露惊道,“可是丁姨娘的胎是她照顾的,她怎么敢动手脚?”
卿如晤冷哼一声:“人心不足,有些人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迷住双眼,什么事做不出来。”
荷风插嘴道:“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卿如晤讳莫如深地道:“那得看丁姨娘能不能领悟我给她的提示,若是领悟不了,被九姨娘害了也是她活该!”
是夜。
卿如晤睡得格外晚,刚刚躺下不久,便有人轻轻敲门。
“大小姐,是我。”
卿如晤凝神一听,便丁姨娘的声音便清晰地传来。
竹露早已惊醒,抽出利剑警惕地看着门外。
“竹露,开门让她进来。”卿如晤淡淡吩咐。
竹露打开门,丁姨娘便猛地蹿进来,跪到卿如晤面前,涕泗横流地道:“大小姐,请你救救妾身。”
卿如晤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看向了竹露,见竹露摇摇头,表示没有人跟来,她这才道:“荷风,给丁姨娘个暖炉,让她暖暖手。”
荷风将暖炉递给丁姨娘,她接过暖炉后,这才稍微缓了过来,人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丁姨娘,你身怀六甲,却在大半夜闯到我的房里,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我如何担待得起?”
丁姨娘的面色在熹微的烛火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惨白,却信誓旦旦地道:“大小姐,我是带着诚意来的,绝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
卿如晤不为所动:“丁姨娘,你的诚意在我眼中毫无价值,请把你的来意说出来,否则只好请你回去了。”
丁姨娘眨了眨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大小姐,今日您送书给妾身,想必就已经料到妾身会来找您。”
“妾身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丁姨娘擦干眼泪道,“敢问大小姐,妾身这害喜的症状是否另有隐情?”
卿如晤坐直身子,笑意吟吟地看着丁姨娘道:“丁姨娘,你腹中的胎儿已满三个月,按理来说不该害喜如此严重,大夫想尽办法,给你换了许多药方,什么贵重的药材都用了,不但没有起色,反而越发严重,你可知为何?”
丁姨娘诚恳地答道:“不知。”
卿如晤勾唇:“那日在长青堂,我便留意到你印堂和嘴唇隐隐发黑,加上今日我去看你时,你虚弱的样子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猜想。”
“什么猜想?”丁姨娘惊恐地问道。
卿如晤淡淡地道:“你根本不是害喜,而是中了毒。”
“中毒?怎么会?”丁姨娘十分震惊,也更疑惑,“若是中毒,为什么大夫检查不出来?那徐大夫是姨母的人,总不能被人收买了吧!”
“这倒不至于。”卿如晤道,“因为毒素不是被你吃进去的,所以大夫就算怀疑,也查不出来。”
丁姨娘仍是不解:“姨母每日都会派人来排查妾身屋里的东西,大到家具摆什,小到发簪步摇,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
卿如晤挑眉问道:“你确定全部都仔细检查过么?”
丁姨娘不假思索地道:“除了火炉,的确都有检查过。”
卿如晤没有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丁姨娘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对,火盆,我怎么没想到?”
说完,丁姨娘又陷入了困惑之中:“自妾身有孕后,含香苑便再也没有点过香,那毒到底是怎样下的呢?”
卿如晤懒得听她作出各种猜想,单刀直入地道:“丁姨娘,南方的森林里有一种树叫‘毒箭木’,只生长于山川大泽之中,其浑身是毒,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若是不小心碰到它划破了手,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无用。”
“但如果将它烧成木炭,毒性便会减弱很多,若是经常烤这种木炭烧出的火,毒性便会在体内积累,时间久了,便可杀人于无形。”
“木炭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基本上没有人会怀疑到那之上,且碳火无色无味,极其不易被发现,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查出来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若非那日你在老夫人那里随口提了一句,说每次都是到老夫人屋里才好一点,我也想不到这上头。”
丁姨娘听完,目露惊恐地道:“那为何她天天闻都没有事?!”
卿如晤笑道:“她又没有怀孕,身子比你健壮,短时间自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如果时间长了,她自己也会有损伤。”
“不过损伤最大的还是你,你怀着身孕每天吸点毒素,等到身体虚弱到一定地步,孩子便难以保住,到时候大夫查不出所以然,只会说是你身子骨弱留不住孩子……”
丁姨娘捏紧双拳,长长的睫上还挂着泪珠:“王氏好狠的心,为了害我腹中孩儿,她竟不惜用这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办法,她也不怕毒死她!”
卿如晤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说道:“丁姨娘,该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请回吧!”
丁姨娘惊疑不定地道:“大小姐将妾身引到这里,难道不是要跟妾身合作,一起反击对付我们的人?”
卿如晤笑意变得很深,她朱唇轻启:“丁姨娘,你要搞清情况,人家对付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丁姨娘面色一僵:“那小姐为何要告知妾身这件事?”
卿如晤继续笑着道:“丁姨娘,你腹中怀着的,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我再狠毒,也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更不会见死不救。”
“丁姨娘,九姨娘既然若无其事地陪着你吸毒烟,要么她对此事一无所知,要么她很快就会有动作,所以才不得不暂时忍受。
“无论是哪条,都要靠姨娘你自己去证实,我言尽于此,竹露,送客。”
丁姨娘还想说什么,却被卿如晤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一刻也不敢多呆,只好步履虚浮地离开了。
丁姨娘走后,荷风恼怒道:“这丁姨娘真是狼心狗肺,小姐您好心帮她,事到如今她竟还敢打着撺掇小姐对付九姨娘,她自己坐享其成的主意,也不怕被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