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你以后,想要什么?”
言肆的声音很低,透着一股迷茫。
安诺愣了片刻,偏着头看向他,没有回答。
言肆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却看到了她眼底的那一抹追寻和疑惑,轻轻扯了扯嘴角,“刚刚你在门外没听?”
“没有啊。”安诺很无辜,“我又不是那种听墙角的人!”
而且当时自己是想听来着,结果被单柔给抓过去了,愣是不让她在门上趴着。
说到底,安诺也不是个特别八卦的人,只是偶尔遇到自己有兴趣的事情,才会跟闺蜜聊一聊,吐槽一下,但是听墙角这种事,她还真没干过。
之前要不是因为这里面躺着的是言肆,而且摸不清楚父母的态度的话,她也不会有那种想法的……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安诺眼神蓦然变得紧张,直接坐在他的床边,拽住了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很多。”言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很关心你。”
“那是必须的。”安诺扬了扬下巴,“家里就我一个女儿,不关心我还能关心谁?”
始终,自己有一个那样美好和谐的家庭,都是一个很值得骄傲的事情,所以在言肆说起来的时候,安诺眼里都像是在闪着光。
言肆看着她有些小得意的表情,不由的弯了弯唇角。
安诺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片刻的空白,一瞬间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收了起来,面对着言肆的时候,她开始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像是以前那样。
以前的小心,是因为自己爱着他,不愿意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而从他的世界中离开。
现在,是因为她不想让他感受到太大的落差,用自己的美好生活去刺激他的痛苦回忆。
安诺的反应很快,收起了笑容之后,又直勾勾的看着他,“你干嘛问我这个?我爸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言肆淡淡的回了一句,“只不过是想到了以后的事情。”
他以前对于未来的安排,只不过是生硬而又死板,把活着都当成了一种工作在完成,而如今决定要跟安诺在一起了,也没有想过要放开她,却不知道未来该是什么样了。
他不知道安诺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她心底的想法,与其自己慢慢的去猜,不如就问清楚她想要的以后是什么样,然后,自己尽力给她。
安诺咂了咂嘴,仿佛是认真的在想这个问题,“以后啊……”
“嗯。”
“我比较懒……”她随口找了个话题切入进去,结果被言肆揶揄着接了一句话。
“我知道。”
“……”
安诺咬着下唇,佯装愤怒的瞪着他,水盈盈的双眸里装着不满。
这个人,还能不能让她好好说话了!?
自己不过就是谦虚一下,他竟然接话这么快,还敢嫌她懒!
“哼。”看着他唇边泛起的笑意,安诺哼唧了一声,“我以后想做的就是天天在家里边偷懒,吃你的用你的还要败光你的家产!”
“……”
“不干活不做饭,在家里当祖宗,东西只要最贵的不管好不好!”安诺扬了扬头,“现在就说我懒了,那我让你见识见识更懒!”
她像是在闹脾气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而言肆,全都一一接受了。
“可以。”他沉声说着,“想怎么样都可以。”
“……”
这回换安诺无语了。
这个男人,在这个时候不嘲讽她两句,她都觉得有点不自在。
但是这样的不自然,全都是被纵容的甜蜜感,朝她袭来的时候,只觉得太甜了。
看吧,她就说了,总有一天会苦尽甘来的,当初的痛,现在都在加倍的甜回来。
安诺本来想要继续摆着一张冷漠脸,表达对他那句话不屑一顾的样子,可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视线随意的一瞥,落在了吊瓶上。
里面的点滴已经快要打完了,安诺俯身按了一下床头的按铃,才重新坐了回来。
“你的点滴快打完了。”安诺望了望那吊着的瓶子,对于之前的话题完全抛到了一边,“这瓶打完了就没有了。”
说完,她摸了摸言肆的手,冰凉一片,微微的皱了皱眉。
她以前生病了也老是去挂点滴,每次挂点滴的时候都觉得浑身都冷,而且输液的那只手一片冰凉,曾经一度认为输进去的液体都是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
但是后来她就很少生病了,更是不用再进医院躺着打点滴,所以对于这样冰凉的触感,都有些陌生了。
言肆转头看了一眼吊瓶,手指动了动,抽出了自己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一直没有怎么活动过,手指都变得有些僵硬了,而且自己都能感觉到跟她的温度差异太大,现在自己冰凉的手心贴在她的手上,就像是在寒冬里找到了一个能取暖的地方一样。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言肆微微收拢手指,黑眸看向安诺,轻声询问,“以后过得轻松就行了?”
“……”安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我当然想过得轻松,但是不是做米虫!”
“嗯?”言肆不解。
“言肆,你的脑子是木头做的吗?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安诺瞪圆了眼睛,恨不得伸手戳一戳他的脑袋。
“我信你不对么。”言肆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表情淡淡的,谈不上不悦,但是也说不上开心。
他就是有点别扭,觉得很奇怪。
虽然知道安诺之前的话,有着闹小脾气的成分在,但是听上去,却也在理。
本来他也没有准备要让她以后在家里干活做事,这些事情,大不了找点下人来安排安排,生活起居都能事无巨细。
而,东西,不管她是想要最好的还是最贵的,只要不是那种千百来年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他都可以给。
可是现在安诺又怪他,什么都信她?
那不是她说的,两个人之间多一点信任,就什么都能迎刃而解了么……
安诺看着他别扭的神情,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现在就想把小祈好好带大,看着他成长起来。
以前倒是想过,那个时候去湛奶奶那边,感觉山清水秀的,空气很好又很安静,像个世外桃源一样,就想等老了之后,跟你一起也找一个那样的地方生活。”
她从好早好早之前,就想过他们老去的生活了,可是却没有想到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年轻时候的生活。
因为她不敢想,也没有立场去想,之所以会想到老了之后的生活,只不过是受了环境的影响,而且,也只当是给自己一个慰藉了。
所以现在言肆突然问起来,她也说不出来个什么所以然来。
她的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身材纤细,金发碧眼的女人,穿着一身洁白的护士装,进门之后摘下了口罩,朝两个人笑了笑。
安诺见状站起了身,走到一边,给她让出了位置,等护士走近之后,看她开始取针了才用英语问她,“他明天还需要继续打点滴吗?”
女人目光落在了言肆的脸上,眼底有一瞬间的惊艳发亮,轻轻的开口,“如果今天晚上不继续发热的话,明天会减少点滴量,但是其他的还是要继续打。”
“哦……”安诺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没关系。”她头也没回,一只手握着言肆的手,一只手轻轻的扯动着他手背上的医用胶带,动作十分轻柔。
安诺以前见惯了人家拔针头的时候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而现在眼前这个场景,分明就是在揩油!
言肆又不是个气球,她在手背上摸来摸去的,不时的还轻轻的碰一下他的指尖,这哪里是在取针头了?
“护士妹妹。”安诺双手环胸,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饶有兴趣的叫了她一声,目光有着微凉的戏谑。
“嗯?”护士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很是不解。
言肆也随之看了过去,分明感受到了安诺语气中夹带着的别样情绪。
“你近视吗?”安诺眉头微挑,“取个针要这么长时间,那你给人打点滴的时候,找得到血管吗?”
“……”护士被她问的一愣,原本还想轻轻的把所有的胶袋取下来之后,再给他拔针的,结果被安诺这么一说,心中惊了一下,直接把针头给拔了出来。
她有些无措,弯着的腰都忘了直起来,职业习惯让她接下来顺手的给他贴上了输液贴止血之后,手里拿着针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言肆睨了她一眼,眉头不可察觉的动了动,直接把手放回了被子里。
“我是怕伤到这位先生。”她终于回过了神,直起身子来看向安诺,脸上带着有些尴尬的笑容。
安诺笑而不语,依旧倚靠在墙壁上,淡淡的看向她。
护士从进门之后,目光就在言肆身上没挪开过,从昨天晚上就听说了,医院里来了一个东方男人,长得极其俊美,就连受伤昏迷的时候,都让人挪不开眼。
现在终于有机会来看看了,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虽然床上这个男人浑身都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但是略带苍白的容颜,依旧吸引人。
当然,她也听说了有个美艳动人的女人在他这里一直守着,但是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本来以为是男女朋友的,可是看安诺的父母对于这个男人的态度,并不算好,自然也就有些迷了。
护士小姐打量了安诺一眼,眼前的女人确实有着一股出众的美艳动人,穿着一条简单的杏色纱裙,头发随意挽起,面容精致,看向她的眼神,却有着淡淡的敌意和轻蔑。
“这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吗?”她突然微笑着开口问安诺。
安诺回之以微笑,“是啊,我们还有个三岁大的儿子,小姐姐要认识认识吗?”
“……”
听到她的话之后,护士小姐的笑容僵住了片刻,脸色变得有些微妙,随后一边收拾吊瓶一边说着,“我就是随口问问,毕竟二位看上去年龄并不大。”
安诺从头到脚看了看她,估摸着眼前这个女人大概也就不到二十五岁的样子。
“对呀,年龄确实不大。”安诺朝她笑的温婉,声音清冽,“我差不多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生的孩子。”
“……”
护士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尴尬的离开了病房,虽然对于男女朋友之间为什么会有孩子这个问题,很是疑惑,但是看安诺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说的假话。
而且她就那么随意的靠着,偏偏就好像有一股压人的气场似的。
等到病房门被关上之后,安诺才收敛了表情,冷哼着坐到了床边,恨恨的说了一句,“红颜祸水!”
“嗯?”言肆不解的看着她。
“说你呢!”安诺噘着嘴,从被子里探进去,把他的手扯了出来,“刚刚她摸了你半天!”
而且,简直是把她当空气,好像安诺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又不瞎,还是看得出来一个女人对他的做法的好不好?
言肆失笑,“但是你刚刚气势也不弱,说的人家哑口无言。”
“哼。”安诺扬了扬下巴,“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得心应手。”
不过一想到刚在她明目张胆的在言肆手上摸来摸去,安诺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闷,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哪个女人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她的!
看她洋洋自得的表情变成了闷闷不乐,言肆捏了捏她的手背,沉声问她,“那你要不要摸回来?”
“……嗯?”
“你不是说她摸了我半天?”言肆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似乎真的把她的介意当了真,“那你摸回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哪儿都行。”
不用局限于手背。
“……”安诺呼吸一滞,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想得美!”
言肆看到她微微有些发红的脸颊,心情愉悦的弯起了唇角,低低的笑了起来。
其实感觉自己这样躺在医院也不错,至少不用再去担心外面发生了什么,就算真的是天塌了,那他也就只用把眼前这个女人护在怀里就够了,其他的,他都不用去做,也没有能力去做。
“如果以后你想过奶奶的那种生活的话,我陪你。”言肆突然把话题转了回去,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淡笑,目光却很是认真。
那一段护士小姐姐带给她的醋意已经消散了,听到言肆的话,安诺笑弯了眼眸。
突然觉得,自己被父母和安栩宠爱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言肆对她这一刻的纵容,来的开心和甜蜜。
“那你呢?”她弯着唇角,微微凑近了言肆,“你以后想要什么?”
“你。”言肆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她,“以后有你和孩子就行。”
他如今对于未来没有一个很好的规划,也不想再去规划了,只要想到以后的生活里,都有安诺的存在,还有他们的孩子,他就觉得已经足够了。
安诺眨了眨眼睛,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蓦然倾身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随后才笑眯眯的看着他,“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撩人了!”
值得奖励!
言肆感觉自己鼻息间还有着她发梢的香气,只是她并没有多做停留,轻轻的一吻之后,便起了身。
他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视线落在了安诺的红唇上。
安诺没管他的灼灼目光,笑意温柔的转过了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保温桶之后,笑容一僵,脸色大变。
“我忘了汤了!”
已经被盛出来的那一碗,面上已经凝结了一层油皮了,安诺赶紧起身打开了保温桶,还好里面的汤还冒着热气,香味诱人。
安诺看着里面的鲫鱼汤,舔了舔唇,转身重新拿了个碗盛了一碗汤出来,拿着勺子搅动了一下,才端着碗坐到了床边。
“这是我妈熬的,正好补身体,你喝点儿?”安诺吹了吹碗里的汤,温声询问着他,“我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看到你生病了还是挺着急的。”
“嗯。”言肆沉沉的应了一声,抬起手想要把碗接过来,却发现右手的手臂一动,就有种侵袭全身的疼痛感。
“你别动,我喂你。”安诺制止了他的动作,吹了吹勺子里的汤,鱼汤的香味钻进了鼻中,勾的她也有些馋了,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还挺香……”
言肆见她樱唇动了动,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安诺就自己喝掉了勺子里的汤。
言肆:“……”
她微垂的眼帘,喝完之后还舔了舔唇,有种意犹未尽的样子,随后才笑眯眯的看向他,“味道还挺好的。”
言肆被她这番动作弄的很是无奈,满眼都是温柔宠溺的看着她。
安诺弯着眼眸,手里捏着勺子轻轻搅了搅,才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一声,把鱼汤端到了言肆的唇边,一口口的喂着他喝了下去。
等到碗里的汤见底之后,安诺才把碗放回了桌子上,言肆给了一个很高的评价,“味道很好。”
安诺给他捏了捏被角,笑容甜腻,“那是当然,我妈除了做甜品不好吃之外,厨艺还是很好的!”
所以很多时候只要她一回家,就都是妈妈亲自下厨给她做吃的。
安诺看着言肆喝完汤之后变得湿润的嘴唇,眼眸突然闪了闪,笑着靠近了他,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吻了上去。
病房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外面进来的人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忘情相吻的一幕。
“……现在的病人都是这个待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