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钢铁厂还在扩产,土法炼焦的壕沟又新辟了近二十条。王老爷子大概是上瘾了,趁着东瀚海都督府成立,加上一把手女都督和二把手史大奈的纵容,算学这门学科,居然堂而皇之地在厂区宿舍搞了一个私塾。
名义上来说,是为了提高华润号各掌柜档头的计算能力。至少珠算这玩意儿,王老爷子觉得实在是伟大的发明,张梁丰牛逼啊。
“这是三季账本。”
“这是三季造册的新增丁口。”
“这是……”
“等等,和贞观三年比,夭折如何?”
张德抬抬手,让巢氏人头册主事停当了活计,闻到了他一直关注的要点。夭折率反应很多事情,比如医疗条件,比如腐女的体质优良程度,比如生活水准,比如营养摄入等等……
最终的一点,对大唐来说,夭折率关系没那么大,因为大唐太大。但对华润号来说,每一个愿意生产的妇女,都很重要。不要脸一点,作为一个权贵资本家,当然希望工人的子女一直是工人,奴隶的子女一直是奴隶……
从梁丰县男那群小伙伴的双眼中看去,华润号所有人身自由权处于限制状态的人,统统都是生产资料!
“较之贞观三年,夭折约为贞观三年一半。”
巢氏在妇产科内外科都很厉害,吴氏则是外科犀利,而且作风极为大胆,当年吴氏的扛把子,去给麦铁杖疗伤的同时,也是为了在战场上增强自己的医术。
虽说张德让人制作了助产钳,但这玩意儿其实并非如何高大上的工具。如果操作不当的话,婴儿可能存活,然而很有可能脑损伤,等于是一个废人。因此助产钳在历史上用昙花一现来形容,也不为过。
作为曾经在海上漂泊沙洲浪迹的工科狗,别的不敢说,但走的路多了,见的东西也比较多。开发泵吸式助产设备有点不科学,不过黑非洲某些助产士的手法,他却是知道的。
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当年工科狗给风机做维护的时候,有一个项目是援建黑非洲,其中有一条来自非洲大陆的工科狗讲起了他金牌助产士老婆的光荣业绩。
比什么小手婆婆凶残多了。
但是问题来了……梁丰县男是一条公狗,十六岁,年少多金,认识很多大人物,他要是跑过去跟人说老子知道臀位推移法,估计会被薛大鼎等人当变态围观……
唉,好心塞啊。
“那个阿驲果树的树胶能用多久?”
“一月吧。”
巢主事拿出一副无花果树树胶制作的手套,手套成型比较有意思。首先开模是用真人的手做沙模,沙模制作之后,二次铸造铁模。然后就是无花果树树胶在经过调制之后,浸渍铁模,放置在烘箱中。
到底不是正经橡胶,虽然作为橡胶替代品来说,无花果树树胶也算是合格吧,但没有经过硫化,加上胶质很有问题,所以成型之后,用上一段时间就会发脆,然后迅速氧化老化。
但对比起来,和昂贵的杜仲相比,无花果树的成林率非常快,一年成林根本不成问题。而且无花果树对环境要求并不苛刻,在黄河两岸种植,成活率依然有六七成,而且第二年就能结果,制作成果干,还能够作为糖分补充来源。
“看来是得硫化啊。”
硫磺十分昂贵,现有的天然硫磺,能够大量开采而不会被吊起来打的地方,只有剑南道还有靺鞨人高句丽人的地盘。
当然琉虬上也有,可在登莱一带运输,实在是太扎眼。远没有在内陆地方更加有官方上的合理解释,至少巴蜀一带的蛮子也不少啊。
无花果树树胶制作的胶质手套,是巢氏在产科中的重要助手,华润号本身就大量的奴隶,很多奴隶中的少女,在经过上岗再就业培训之后,基本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巢氏能够迅速从中找到优秀的助产美少女,让很多河东道河北道的土老财十分欣慰。
当然这事儿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抽冷子给张操之来一个狠的,可惜连易州的老流氓都站老张这边,所以那些想要放冷枪的,被当地政府找了个由头,弄了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全家流放。
敲山震虎之后,华润号这些从不宣传但有口皆碑的行为,就属于河北道河东道以及河套地区众人皆知的秘密。
“蒙兀室韦那里回来的商队,怎么说?”
张德将胶质手套还给了巢氏,然后扭头看着回来的王万岁。
“张公,蒙兀室韦和南室韦一向不和,黄头室韦献土纳降之后,大室韦诸部就向南接近南室韦诸部。”王万岁顿了顿,又道,“高句丽北部将军,宴请了几个头人,也不知道是个甚么意思,总之,极为可疑。”
妈的,难道真要在辽河开战?卧槽这不科学啊,现在不太可能直接跟高句丽开干吧?这会儿要是开干,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岂不是白耗上几年?这特么西域的丝路还没彻底打通呢。
纠结啊,老张这会儿也是无语。黄头室韦这一把弄的,起码朝贡馆的馆长得升官发财啊,之后的事情,就是李董的个人意志体现。
大表哥这特么整个一人生赢家啊。
“这样,启年,你去一趟大洛泊。”
这会儿得有忠厚长者指点一下人生经验啊,大表哥这花活玩的,一大帮人跟着他跳舞,瞧着好像还挺给李董长脸,然而这后面的所有过程,都得是李董来收拾。
搞定之后,全国人民在称赞李董伟大英明正确之前,一定会说长孙冲牛逼不解释,这是日天代号的有力争夺者啊。
是谁说长孙冲是个闷骚君子来着?太不科学了。这操作,跟他爷爷虽然比不上,但也很有杀伤力啊。
这一回老张是真的忙成狗了,长孙冲作为朝贡馆的馆长,搞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弄的石城钢铁厂都不知道该不该扩充产能了。
瞒报钢铁产量是会上瘾的,从瞒报一半产量开始,会一直瞒报到数十倍账面产量。总之一句话,完成账面产量之后,剩下的产量,那都是工人阶级对劳动的热爱……
可这特么要是打仗的话,保不齐就全都暴露了啊。老张琢磨的,还是等几年跟李董讨价还价,这会儿就暴露的话,李董说不定高句丽都不愿意打了,直接打张操之。而且是花式吊打……敢挖李唐的墙脚,你狗胆包天!
一想到这里,老张偷偷地擦了擦冷汗,虽然远离了中枢,然而皇帝那不要脸的吃相,还是印象深刻。
二十八岁就杀哥宰弟且为乐的年轻人,真特么可怕。
“商号现在海东颇有经济,麦氏旧年交情,让江南水上好汉,投奔来不少。筑紫岛的事情,你们大概也有所耳闻。”张德话锋一转,将李董那张吃相丑陋的脸甩开,然后看着几个河北道的管事档头,“届时在海东,也是需要人手的。一句话,一年两百贯,外加柜面自由调度三千贯。乡籍田产三百亩,朝廷税赋全包,三进小院一套,商号京城西郊学堂可以入学。”
西郊这个学堂和华润号的一贯偷偷摸摸学堂不一样,这个西郊学堂,教材不是什么四则运算珠算阿拉伯数字,而是孔祭酒的《五年科举三年模拟》,这是给想要做官的人,一条路罢了。
而且明面上,这个西郊学堂,是程家的私塾,和长孙家固然没办法比,但至少可以给想要走体制路线的人,搭上程家的一条线。
这年头行卷非常不容易,走公主路线成功率极低,反倒是天王和候补天王级大牛有很高的成功率。
程知节就算离候补天王级还差点儿,但那时因为他的政治智慧,不代表他的能力够不上。
论起在军政两界的人脉,程咬金还真不惧谁。
所以说,对于那些接受新事物,并且乐在其中的人,抛开和江水张氏的交情,只以收益而论,这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而那些想要走体制路线,完成“光耀门楣”以及“诗书传家”等等副本任务的人来说,西郊学堂这个野路子但能行之有效的地方,简直是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至于那些乡籍田产税赋全包,都是小意思,属于添头。
“张公,筑紫岛小的是去过的,若是经营得当,怕是有一州之地。今年新下水的尖底船,行程不过数日,从长安至襄樊,快马也不过如此。”
说到这里,这个江南出身的主事又抬抬手,冲四周同僚拱手道,“实不相瞒,诸位,筑紫岛大有可为啊。”
他摸出一枚银元,这银元是按照一两打造的,成色如何,一眼便知。然而对外这银元是不能说这是钱币,而是华润号柜面的汇兑凭证。在河北道,尤其是沧州一带,华润号和顺丰号之间的大额交易,除开华润飞票之外,银元就是重要的补充。
它可以填补超大额度和开元通宝小额度之间的空白,对在华润号这个体系中衣食住行的矿工、蚕娘、织工、农夫、贩夫、脚力、船工等等成员,开元通宝之于华润银元,就是零钱。
市面上交易匹绢都要计较,但银元一旦拿出来,基本就是处于绝对的标准地位。虽说华润号咬死了华润银元是柜面汇兑凭证,但其货币属性显然是天然的。沧州浮水码头的仓库,多是一些豪富之辈所有,为了方便,在沧州到登莱乃至江南这一线上,华润银元就算私底下汇率是一两兑一千五百文,还是非常的划算。
当然华润银元这事儿不是没有人盯上,筑紫岛的事情至少长孙冲是知道的,就好比黄头室韦的事情,张德也是知道的,双方的信任,归根究底,还是建立在庞大的利益上。
盯上华润银元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认识的比如薛大鼎,他也曾想要上报朝廷染指。
然而最后他放弃了,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私心,而是不现实。
大唐虽大,金银一直非常的欠缺,并且并非是以货币形式流通。朝廷就算将银元纳入货币体系,只怕是也没有足够的现银来支撑,而根据传统,恐怕最后都会被熔融成银冬瓜或者“没奈何”,决计不会出现在市场上。
而张德的华润号体系,华润银元在这个体系中,承担了重要地位,加上华润号的形式决然不同,大量的贸易,大量的快速交易,促使着银元在快速流通。最重要的一点,张德背地里除开能从李思摩送给长乐公主的丰州银矿拿到分润之外,从海东诸国大量贸易套取的金银,能够支撑他在河北道淮南道江南道这一线的经济体系。
筑紫岛上的金银矿被发现之后,可以说,三五年之内,张德的财力会膨胀到一个能够横扫大唐新贵阶层的程度,至于一二十年后,五姓七望也是完全不够看的。
至于那些盯上华润银元不认识的人,多是中原豪族,爪子伸出来,想要探探消息。然而这时候房玄龄作为河北道黜陟大使,来采访了。
谈不上逃过一劫,也谈不上一场火并被平息,张德从来都很清楚,作为工科狗,五姓七望除非有背叛自己阶级的人出现,否则,他们天然就是自己的敌人,正如李董现在虽然是他的盟友,但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刚一次正面。
“三季登莱交易,开元通宝多为零碎闲钱。这华润银元,较之丝绢,更是受人追捧。今我华润号在百济黑齿新罗数地,只以华润银元,金银套利……”
“咳!”
见那主事还要说下去,老张赶紧咳嗽一声,套利这事儿吧,不能说不好,但总之,名声不好听啊。
再说了,堂堂一条工科狗,沦落到这种地步,老张也觉得有点丢人。
“筑紫岛此事,各从本心吧。”
张德环视众人,然后定了个调子。
“眼下首重之事,乃是高句丽用兵之处为何方。虽说室韦诸部动荡,然则高句丽非寻常小国,不可不察。”
老张总觉得,像高句丽这种内部矛盾不小的国家,怎么可能找大唐来刚一波呢?作为一个权贵资本家,老张觉得自己得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