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小姐的要求,云烟自然的满足,将各式糕点都带了一些回院子,嘱咐,“小姐切勿多吃,不然会不舒服的。”
那各式糕点做工细致,形状好看,任凭谁看了,都将觉得食欲大增。
秦蓁笑着挑了块,欲放入嘴前,转手将它送到了云烟的嘴边,“我没记错的话,你自小便喜欢吃这核桃酥。”
云烟一愣,正要将糕点收下来,秦蓁却收了回去,“不过那大夫说了,你怀着孕,最好不要吃核桃,你肚子里的这孩子,怕是与核桃犯冲。”
她垂眼,余光却是看到对方一闪而过的不忍。
可不是,等不及了么?
“不过这杏仁糕你倒是可以吃的,你该多吃些,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秦蓁的目光落在对方的小腹上,眼下还甚是平坦,可谁都知道,那里,正在孕育一个生命。
云烟扯了扯嘴角,却道,“厨娘说这杏仁是凉性的,奴婢还是不吃了。”
秦蓁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如此,你的确不能吃,不过你今夜可要吃的多些。”
云烟不解,“为何?”
“百里霁今夜便要启程,若不吃的饱些,赶路途中若是饿了怎么办?”
秦蓁说的轻松,可云烟却是急了,“小姐,若容国太子真回了容国的话,我们怕是再无机会拿到那手谕!”
秦蓁似笑非笑,“你说的有理,可容成祉将这手谕藏的紧,这么多天了我都未曾找到,又怎么可能会在短短时间里找到呢。”
云烟替她擦去嘴边碎末,面露半分狠戾,“小姐莫不是忘了,皇上说过,若是真找不到的话,我们——”
“云烟,”秦蓁打断她的话,“且不说容成祉身手高于我们二人,光是景战,我们怕也是不能得手。”
云烟没有说话,许久才道,“小姐可是犹豫了?”
犹豫?
秦蓁眯了眯眼,应声,“云烟,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担心自家小姐立场不坚定,在重要时刻偏向了旁人,坏了那人的计划。
可……“无论小姐做任何决定,云烟都会在小姐身后支持小姐的。”
秦蓁敛下自己的心思,轻声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夜深人静,秦蓁躺在床上,脑中思绪无比清晰,可奇怪的是,周身仿佛被什么压住似的,动弹不得。
莫不是鬼压床?
她努力抬起手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却是惊讶的发现浑身毫无力气。
非但如此,因为她用劲,牵扯起了急剧的痛苦。
几乎就在当口,她大口的喘着气,胃中似乎有蚁虫啃咬,疼的她顿时白了脸,“云……云烟……”
她的气息微弱,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撑着身子努力将床边的瓷瓶给碰倒在地。
听到声响,云烟急忙跑了进来,借着月光,她看到了面无血色的秦蓁,微顿,“小姐你怎么了?你为何会如此?”
秦蓁没有力气与她解释,动了动唇,“容成祉,去找容成祉。”
云烟急的跺脚,在原地转了两圈,跪在床边,“小姐,不能叫殿下,绝对不能叫殿下啊!”
秦蓁被迫躺了回去,可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极度痛苦,“云烟。”
“照着殿下如今对你的在意程度,怕是会立刻给小姐叫大夫的。”
她控制着疼意迫使自己睁开眼看向自己的丫鬟,“你说什么?”
云烟趴了下去,“云烟说,云烟是不会去找殿下的,小姐,再忍一会儿就好,再忍一会儿,就不会这么痛了。”
秦蓁白了脸,“是你。”
云烟咧嘴笑了开来,“是云烟,但是请小姐相信,云烟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好。”
“小姐本就是皇上的人,自然要一直替皇上着想,可是小姐怎么就变了呢,小姐居然开始同情容国太子了,容国太子是什么人?那可就是个妖孽,迷惑他人的妖孽,同情这样的人,小姐以后若是与皇上为敌怎么办?”
云烟歪着头,说的何其理所当然。
秦蓁的眼底泛起失望,渐渐笼罩,弥漫到她竟是忘却了身体的痛苦,“理由,云烟,告诉我理由!”
“小姐如此聪明,不妨猜猜看?”
众人皆仗着她聪明逼她入套,秦蓁冷笑两分,寒意代替失望,开口,“你喜欢的人是百里霁。”
云烟似乎没想到她一开口便说中了重点,站起来,居高临下,“小姐猜的不错,不过没有奖励。”
以往秦蓁猜对时,百里霁总是会给她准备蜜饯,久而久之,云烟便是身边常常备着,防止小姐时不时问那人要。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霁哥哥的?”
云烟微微变脸,却是没有否认,“云烟从未想过要与小姐争夺皇上,云烟只想要默默地守护在皇上身边,看着他坐稳他的帝位就好,可是小姐不该想着要给皇上留威胁,容成祉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回了容国,皇上今后的威胁怕不止他一个。”
无法解释的事渐渐在秦蓁脑中连成一条线,可依旧只有些许轮廓,她还有很多事不曾明白。
“因为我不打算对付容成祉,所以你就想要了我的命?云烟,你不是行事冲动之人,究竟是为什么?”她的指甲死死嵌入自己的手心,不甘心道。
云烟看到她的模样,有一丝不忍,却是道,“皇上原本以为小姐可以顺利找到手谕,却不想这么长时间都不曾有消息,皇上等不及了,他只能选择最快的方式。”
最快的方式。
他想要稳住自己的帝位,只能让众人都臣服。
而他选择让百官臣服的方式,是杀戮。
秦蓁的心跳飞快,似乎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可她却是慌了,“玉姐姐是你杀的?”
云烟嗯了声,“右相已死,她活着,只会想着与皇上作对,自然要杀。”
可时间不对。
她早就可以动手,为什么要几天之后再动手?
“景战检查过你的托盘,你究竟是如何下的毒?”
云烟笑了起来,“还是小姐你教我的,兵不厌诈。”
她说完,却是顿时变了脸色,小姐怎么知道那天景战堵在了门口?
秦蓁平稳了自己的呼吸,却是忍不住涌出一口血来,“大夫言半月有余,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烟见她气息微弱,想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小姐可是忘了?以前老爷想要您多学点,替您请了各种各样的老师,云烟耳濡目染,倒是对那些草药有些研究,梁小姐来的那夜我便对她下了毒,而后又在她的吃食中下了与原先的药物相克之物,加快了她的毒发,如今,即使是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像是我身边的丫头。”秦蓁笑着点了点头,“那么,是玉姐姐做了什么,引你早些对她下手?”
她既然下了慢性毒,自是没想她那么早死。
可又为何改变主意?
云烟垂眼,“因为她千不该万不该,要游说小姐与你,以你的才智,定是会早日发现真相。”
真相二字犹如地狱爬上的恶魔伸出的藤蔓一般攥住了秦蓁的心脏,“什么真相?”
云烟呵呵笑了两声,“小姐都是将死之人,无论什么,等你到了地下,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她的匕首是当年秦蓁亲手送她的生辰礼,她言云烟云霓虽是姑娘家,可也得有个自保的武器,求着大哥命城内最好的工匠打了三把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处便是匕鞘上各自刻着几人的名字。
秦蓁从没有想过,自己拿亲姐妹对待一样的人,会为了百里霁杀了她。
多年的默契,云烟不过一眼便看穿她心中所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握着匕首的力道却是不着痕迹的加重,“小姐,不要怪我,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他,就算是你也不行!”
“啪——”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飞来的茶杯更是将云烟的匕首碰落在地,容成祉浑身戾气不容忽视,毫不犹豫上前卸了对方的腿骨,迫使她跪了地。
“啊……”钝痛迫使云烟冷汗直冒,更是忍不住的浑身颤抖,“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在晚上的膳食上都下了药,你怎么会没有事!”
容成祉丝毫不将她的话放在耳里,兀自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一颗喂秦蓁服下,嘲笑道,“夫人身边之人,还真是需要好好清理一下。”
药丸入口微苦,味道却是极其好闻。
秦蓁沉默许久,不曾说话。
景战将人绑在了凳子上,“人,我可是交给你了。”
她想从床上起来,却是因毫无力气跌坐了回去,往复几次皆无成功,站至一旁的容成祉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人捞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站立。
云烟死死的盯着她,“小姐早就知道是我?这是故意给我设的局吗?”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掩的苍白,抬眼便入了对方的眼帘,“你一个早字,却是错了。”
“第一次,是我发现你有身孕,却告知我是竹笙的孩子的时候。”
想到这儿,秦蓁却是苦笑数声,“你与云霓虽是姐妹,可是云烟,你大概是不知,云霓不喜与你分享,却常常在我耳边念叨,你言云霓看不上竹笙,但你不知道的是,云霓早已对竹笙暗生情愫,事事维护,旁人一个字都说不得。”
“第二次,是我遇袭,你来救我时。”
秦蓁收了笑,目光却是看向了身侧的容成祉,“我问殿下借了个人,我发现你招招对他下死手,可在对方对我下手时,你收了招式。”
“第三次,是景战说,老庄被杀。”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不过服下解药短短时间,她根本无力长久支撑,“就如殿下所说,我没有任何认识老庄的机会,而你——”
“多日之前我便让你找到秦家军,你几次三番告知我未曾找到秦家军,可你不知道的是,我不找他们,他们自是会找我。”
“对你的怀疑已经足够,因此,我开始在你面前说些不利百里霁的话,”秦蓁闭上眼,心中将这三个字又默念了一番,“你忍不住了,竹林之中,是你的人马。”
而今夜,便是她的最后一步。
她与容成祉达成共识,后者配合她演戏,而她,将每件事做到极致。
云烟斜眼看着昔日小姐,笑出声,随后,越来越大声,“皇上说的没错,小姐这样的人,要是不毁了,他即使是晚上也难以睡得安稳。”
寒风自窗外吹进,冷的秦蓁打了个哆嗦,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她脸色微变,云烟的笑不曾停止,“小姐对我们说过,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云烟好歹也在秦家过了十几年的生活,我这最后一番话,权当我报恩了。”
“老爷和少爷一早便知小姐对皇上情根深种,因此事事必定竭尽全力,面上是为的皇上,可实则是为了小姐,皇上不傻,老爷少爷对他而言,是往上走的踏板,却也是威胁,因此——”
“皇上登基的那一刻,便是老爷少爷命死之时。”
“至于手谕……”云烟顿了顿,“小姐既然想出了办法,皇上自然是将计就计,既能够骗了小姐替他找回手谕,还能名正言顺的除掉秦家,他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