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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一穷二白?”

“不是。”徐晋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上头有位兄长,名唤大白,这是为了区别......”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哪一年入的宫了,在徐晋的印象中,他只是睡了一觉,便被关在了一个屋子中,整整一日没给他饭食,后来终于有人来了,却是将他脱光了捆绑起来,再之后......

熬过了那最难熬的三日,他便入了宫,成了年纪最小的那批太监......

往事已过多年,徐晋这个名字,是他入宫之后的师傅给他取的,今日若非苏木要他名字,而他又不欲骗她,也不会在情急之下道出他多年未曾用过的这个名字。

“小字......”苏木呢喃了一下。

竟然连大名都不敢说......

看来,与官府有所牵连这个推论想来应是成立了。

“是。”徐晋眨了眨眼,想了想却是有些犹豫道:“这个名这么些年以来,独你一人知晓,阿木今后若是想唤,可否私下......”

苏木并未回应徐晋的话,反而打断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徐晋闻言一愣,“...你且说。”

苏木默了默,终是看着缓缓人道:“你我相识以来,你可曾做过对我不起的事?”

一听是这样一个问题,徐晋心下稍稍的咯噔了一下,“不知是哪一方面......”

“你别紧张。”担心人察觉到自己发现了什么,苏木的神色缓了缓,她唇角噙起一抹微笑,却是怡然道:“我这人容不得欺骗,今日既然说到这么些事,我便想着,不若把我最厌恶的事一并告知于阿铭爹你。”

“你早前隐瞒我的事,我知你许有苦衷,所以我可以不计较。”

“但是,隐瞒与欺骗却是不同。”

“我在此处有且只与你亲近,你是我的朋友,是不似亲人却似亲人的阿铭爹爹,你受伤我会担心会难过会害怕,我对你的在意,并不比阿林少上一分。”

“知你不顾身子不顾阿铭独自一人在家外出冒险,尤其是此次险些命丧黄泉,我委实气愤。你道于我赔罪,这在我看来,解释过了倒也罢了,我要的不过是你的态度。”

说起这个,苏木摇了摇头,“没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你最该赔罪的人,不该是我,该是阿铭才对。”

“独自漂泊异乡不易,你还有阿铭,阿铭懂事乖巧,你若是再不爱惜自己,难不成要阿铭做个孤儿不成?”

某人早前态度坚硬,徐晋此间原已做好了往后几日好好找机会与人赔礼道歉的准备,没想到事态的转变不过一息之间。苏木以上这些话,他既是欢喜,却又是心酸。

她说她可以不计较自己隐瞒她的事,可却最厌恶欺骗......

所谓的欢喜不过须臾,紧接而来的,却是伴随着人说的话越来越沉重的心.....

徐晋的心没来由的紧了一紧,他的呼吸一滞,却还是勉强应道:“......是。”

“阿木说的极是。”

这人就在自己眼前,苏木说话之时虽说没刻意去看对方,但余光却还是时不时的关注的某人的反应。

她的腰间别了一个木竹竹节做的水壶,这本是今次专门为徐晋备下的,按着她的估算,只要某人为了拦住她不要她走而将她抱进怀中,她便趁机将原本就没多紧的瓶盖掀开,届时水壶中的水洒出,以她两人的身高差距,位置应该离那处不远,现下正值夏末秋初,大家都穿的轻薄,而古人的衣裳又不似现代那般结实,许多情况下沾了水后身体的轮廓便会现出。等到那个时候,她只需淡淡的扫上一眼,她最关心的问题便能得到解答。

这是苏木想了许久才想出的法子,算不得极佳,甚至光听起来便有些荒谬,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如偷看人沐浴,甚至在不经意间触碰一二,亦或是勾引对方看其可有反应,但两人的实力悬殊还这么大,他有功夫她没有,想在不惊动对方且不被人发现企图的情况下证实,着实不是件容易事。

所以,几相权衡,她最后才选择了这个相对前几者来说更为靠谱的法子。

然而,就两人目前的交谈来看,这人还会在意她的想法,会真诚与她道歉,在其本身也有难处的情况下,能做到如此确实也算难得。

正如她之前说的那般,她要的不过是个态度,若欺骗的事真是身不由己,苏木也非是不讲理之人,她还记得从她来到此处之后某人一路以来对她的帮衬,其实若没有男扮女装欺骗她这件事横在两人中间,今晨某人中毒的事对苏木来说,只会让她更心疼以至于更愿竭力帮助其罢了。

但是,偏偏事与愿违的是,两人之间,还真就隔了这么件事在。

这就像是一只鱼刺卡在了苏木的喉咙中,强行咽下去会伤了喉管,不咽下去又难受。

理智上,苏木告诉自己,若其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那这个人她不能得罪,且之前的那些事也有了一个算的过去的解释,可感情上,这种被欺骗之后的愤怒感,苏木一时半伙当真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要知道,她早前付出了多少真心,发现真相之后,这真心便显得是那般的可笑。

她的脑中两种声音在争执,最后争执来争执去,伴随着徐晋亲口将自己小字的托出,这两种观点却是在突然间达到了一种平衡。

凭之前收集的种种来看,她的猜测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这边之所以还是强行验证一番,不过是为了看自己能否回敬某人的欺骗罢了,但与此同时苏木也知道,若她真的验证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么这被骗的事,她除了咬掉牙往肚子里咽之外,别无他法。

不得不说,徐晋良好端正的态度,其实是促使苏木放弃再去验证的最为关键的一点。

毕竟,真验证出了,她也不能拿人怎么样,但这态度看着还行,至少冲淡了些许苏木心下原本的愤愤之感。

但是,这件事就这么完了么?

被人骗还替人找借口推脱,这样圣母的性格,会是苏木该有的么?

当然不。

苏木历来是敢爱敢恨,睚眦必报。她是可以不去深究这件事了,可这件事中欺骗她的某人,难不成轻飘飘的且全然无知的就这样完了?

她为此事纠结了一整日,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其后的纠结再到现在的放下,这一日对苏木来说,可是实打实的费心费力。

作为被骗者的她尚且如此,这骗人的人哪能这般轻松?

徐晋的反应被苏木看在眼中,成功的告诉了某人她最厌恶的事,见其晃神,苏木的心情倏地便好了数分。

她纠结了一日,作为骗她的代价,那么这件事你便自己独自纠结去吧。像是怕自己说的不够明白,苏木压了压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又一本正经的补充道:“至于我适才那话——”

“阿铭爹你怕将你的事告知于我害我惹上麻烦,那我便不问,不仅不问,我亦不会四下乱说,你且放心。”

说到这,苏木装模做样的拍了拍自己身前之人的肩膀,“我平生最恨人欺骗于我,你这次的情形不算恶劣,我便原谅你一次,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亲人,今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提便是,无需与我客气,但你可得记住,什么问题困难我都可以帮,但绝不可以骗我。”

肩上的动静不大,可徐晋却是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被拍的颤了一颤,他稳住自己的神色,抬眸看着苏木的同时,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紧了紧自己垂在一侧的左手,“阿木为何会如此厌恶骗你之人?这里可有什么渊源?”

“渊源?”虽说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的,但其实,这里面还真有些渊源。

这事说来便有些长了,简而言之的话,则是与苏木幼年父母离异的经历有关。徐晋不提还好,他话一落,苏木在复述了一遍之后,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却是经这一提突然涌了出来。

于是,自然而然的,苏木的脸色便差了下去。

徐晋没等来人的回答,但却能看见眼前之人的反应,这是他第一次在苏木脸上看到如此差的神色,意识到自己或许问了不该问的,他连忙改口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本想问若真有人欺骗于你,你会如何应对,但这话在徐晋口中徘徊了许久,却到底不敢这样明显的问出声,只能临时改口问起了渊源,谁能想到,这临时改口的话,竟然会让人如此不喜?

这种自揭伤疤卖惨的事,苏木不愿做也不屑做,她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没事,陈年往事罢了。”

“这会儿天色晚了,我家中还有客人与阿林......”

“那回去吧。”徐晋心下会意,替人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今日出来一遭,原本的目的虽说没达成还放弃了,但至少也不是全然无所收获,苏木闻言轻嗯了一声,“行,走吧。”

徐晋心头还记挂着苏木最后提的这事,两人慢悠悠的从小山坡往家中走着,一路之上,他想借机找些话旁敲侧击一番,可奈何苏木今日似是被他最后一个问题弄得不甚开心,两人临了分别之时,徐晋也未能从苏木口中探得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的结果。

苏木先徐晋一步走上了自家台阶,她知道自己身后有双眼睛在看着她,此间本欲推门进去,可转念一想,她却是又重新转过了身子,看着人笑道:“阿铭爹。”

徐晋以为苏木这是有什么旁的话想对自己说,他心下一喜,连忙应道:“嗯,怎么?”

“没事。”苏木笑着挥了挥手,不经意道:“我就想说,你皮肤白皙,那小字倒是衬你。”

历来只有女子皮肤用白皙形容,徐晋原本便被苏木之前的话弄得心下惴惴不安,谁曾想临了最后,其竟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人说完话后很快便推门回了家,可那一句“我平生最恨人欺骗于我”,却是毫无疑问的随了徐晋整整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苏木:小样,还敢骗我?

第70章 发现端倪

成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见人神色有异,苏木心情不错的回到了自己家中。

顾聿与苏林两人这时也都洗漱完毕正打算在院中纳凉,家中大黄是第一个发现苏木回来的人, 它汪汪了叫了两下, 瞬间便吸引了人的注意。

“阿姐, 你回来啦?”苏林正往院中搬着板凳,他一听此间动静便看了过去, 见人回来, 他的脸上瞬间便噙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继而道:“阿姐你看, 今晚满天星, 我和表叔想在院子里看星星,你要不要也一道来?”

“看星星?”苏木闻声抬了抬头。

她出门时夕阳的余晖即将落下,回家时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苏林不提苏木都还未注意到,今晚的月色,当真是不错。

两人对话的当头, 顾聿正晾着自己的衣裳,见苏木回来, 他转头看了某人一眼, 悠悠然道:“大侄女, 你这趟出去的可够久的啊。”

“天都黑了才回来。”

话虽说带着些指责,可话中的关心苏木却是能感受到,她一边将屋门关好一边笑道:“许表叔饭后消食, 难不成还不许侄女也消消?”

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侄女,这说话还一套一套的,顾聿不由得端出了自己长辈的身份,他微微蹙了蹙眉,“现今不太平,你个姑娘家家的,怎能没点自觉。”

起初还是个看起来有些傲气的大少爷,可这边一旦默认了两人叔侄关系之后,便故作老成了起来,问题是那脸那气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长辈,一眼见此,苏木未免有些好笑,她往院中走了走,“是是是,表叔的关心,侄女明白了,下次注意便是。”

衣裳也就两件,顾聿很快就晾好了,听着苏木的回答,他乜了人一眼,“侄女能明白就好。”

苏木走到了人的身前,她转了转自己的双眼,讨笑道:“不过,表叔啊,你说现今不太平,是怎么个不太平法,和侄女说说可好?”

顾聿转身的动作一滞,“你个女子,听这些做什么。”

“你且都说不太平了,你也看见了,家中只有我与阿林两人,阿林年纪尚幼,这种事难道侄女不该多注意注意?”

顾聿的神色闻言略微有些奇怪,不过片刻之后他倒也还是附议道:“也是。”

“你想听什么。”

苏木弯了弯自己的双眼,“表叔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顾聿挑了挑眉,毫不客气道:“你表叔我知道的东西,岂是你一时半伙就能听完的。”

“这好办,表叔在侄女家中多留一段日子,不就可以了?”

顾聿没好气的看了人一眼,“得了你。”

还多留一段日子,他堂堂和安堂大少爷,何时需要仰仗一个弱女子。

苏木见人往凳子旁走去,她连忙跟了上去,“怎么,侄女说的不对?”

“表叔现在左右也‘无家可归’,那在侄女这里住着又有何妨?侄女家虽穷,但还不至于少表叔一顿饭,表叔莫不是嫌弃?”

顾聿本已准备落座,苏木这话却是让他硬生生的将身子转了过来,死撑道:“谁告诉你本...你表叔我‘无家可归’了?”

死鸭子嘴硬。

苏木讨好的笑了笑,“是是是,表叔没有‘无家可归’,瞧侄女这话说的,是侄女想多留表叔一段时日,侄女家中难得有个长辈,侄女是舍不得表叔,表叔莫要生气。”

顾聿轻呵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戳穿了某人的心思,“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苏木揣着糊涂明知故问:“表叔这话从何说起。”

顾聿却不欲再说,转而道;“说吧,想听什么。”

“表......”

“不抓紧些,我可回屋了。”

呵,竟然威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