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国外，然后申请延期开庭，拖着顾棠。

他还真的咨询过，但问题是延期也要有正当理由的，他这明显不算正当理由。

除非他被车撞了，但是孔超下不去这个手。

眼看着日期临近，孔超就生出来一个念头，他不去！他不去法庭！

他妈倒是支持儿子的一切决定，“不就是五千块吗！去了白白让人侮辱！”

不过到了开庭那天，孔超不知道念头怎么又转了过来，起了个大早，收拾了一下自己，穿着正装斗志昂扬去了。

两拨人在法庭门口遇见了。

杨思思还在给顾棠交待庭审事项，尤其是自我辩护跟最后的结案陈词的策略，“总之是他骚扰你，他家人威胁你，我们有充足的证据，你的思路一直很清楚，总之就按照——”

话没说完薛女士就扑到了顾棠面前，“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儿子怎么得罪你了，你还请了律师！”

杨思思带了一个男一女两个助手呢，当场就把人拦住了。

而且法院这种地方，也是有执勤民警的，也不能真让薛女士干点什么。

孔超倒是没扑上来，他眼神挺凶残的看着顾棠，顾棠就一个评价：“希望宣判之后他还能这么有活力。”

民事诉讼，还是个小案子，法官照例是先组织庭前调解的，顾棠直接拒绝。

薛女士倒是犹豫了一下，不过她们态度一直很刚硬，再说顾棠似笑非笑看着她们，完全就是骑虎难下。

反正赔款就五千块！骨气不能丢！

这种案子没什么疑点，案情简单，证据还特别充足，再说还有律师事务所的大老板帮着把关，杨思思看不到输官司的可能。

顾棠也没看出来。

倒是孔超，一到他陈诉，他就是开始说这是他女朋友，这是感情纠纷，这是家务事，又说是顾棠主动勾引他等等。

最后连顾棠浪费警力，浪费社会资源，小题大做等等理由都扯了出来。

顾棠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孔超这个表情还挺自信，他是真的觉得这么说了会轻判？

杨思思连这个也准备好了。

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以说顾棠是她的贵人，靠着顾棠，她已经升了两级了，还带了两个实习生。

她还是个非常有事业心的人，她甚至连顾棠跟孔超的所有聊天记录都打印出来整理好了。

总之两个月一共见面10次，单独见面6次，加起来一共10个小时。

每次聊天都是孔超主动，最后这个月的话题都是围绕顾棠的妹妹顾岚岚展开的。

从你妹妹多大了，到你妹妹笑起来阳光开朗，接着是你学学你妹妹，她打扮起来挺好看的。

这结论不要太明显。

经过三个小时的庭审，最后法官当庭宣判了案件。

被告孔超败诉，赔款5000块，在个人主页公开置顶道歉一个月，并承担双方诉讼费用跟律师费用。

孔超的脸色一下子灰败下来，“你嫉妒你妹妹！你怨恨我更喜欢你妹妹！”

薛女士已经开始大哭了，“我好好的儿子就这么被你毁了呀！他好好的前途，他能做出多少贡献，就被你这么个下等人毁了！”

顾棠还没起身呢，原告席面前还有话筒呢，她道：“麻烦你们搞搞清楚，你不骂人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你们这个观念要不得，犯法就是犯法，在你行动的那一刻你就犯法了，并不取决于有没有人告你。”

看他们两个的反应，就知道他们一定没听进去了。

顾棠跟着杨思思出来，在外头看见了律师事务所的大老板。

两人握了握手，几人一起上了事务所派来的车子。

大老板道：“这个案子非常有典型性，明年就是网络暴力专项整治活动，我想把这个案子报上去。”

顾棠当然不反对了，她微笑道：“其实我还想问，事务所跟新港市电视台有没有关系的？电视台有个节目，《都市法制剧》，有情景剧，有调解剧，我觉得我这个案子就很适合。”

“一对姐妹花，夹在姐妹花中间的男人，最后闹到上法庭，可以稍微往感情纠纷上改编一点，这样大家都爱看。”

“我还可以出一点赞助费。可以趁着热度先拍这个案子。我打听过了，一般这种二十分钟的短剧，拍下来可能就几千块，不过电视台的拍得精致，我打算出二十万赞助费。”

大老板顿了一秒钟，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想选典型案件，除了案件本身，下来就是社会讨论度了。

拍个短剧对社会讨论度是非常有帮助的。

顾棠又解释一句，“这个节目在中老年人人群里收视率特别好，他们都爱看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孔超这个人……帮他宣传一下吧，免得他继续去骗无辜的女孩子。”

大老板对顾棠的印象就很好，那些无关吃瓜群众就不说了，在特定的圈子里，也是在帮他们事务所宣传。

“能找到关系。”大老板的姿势也稍微放松了一下，道：“既然这样，我来说说这个案子里头可以挖掘的几个关键点，杨思思回去写总结报告，你也听一听，看看从当事人的角度有什么可以补充的。”

顾棠点头，专心听着。

“首先就是网络暴力，这个现象已经是个社会问题了，讨论度很高，年底开始的打击网络暴力专项活动就能看出来风向。”

杨思思拿笔飞快记着。

“这个案件里几个要素都有了。被告包括证人给自己辩解的理由也非常典型，双方都有错，罪不至此。法律是讲究证据的，他们没有任何证据。他们的言行举止跟他们的主张是相反的。”

“还有这一点，他们认为他们有道歉的，被告认为自己主动删除了辱骂人的留言就是在道歉。这一点从法律角度上说，也是不予采纳的。”

“接下来他们的反应，包括形容赔款是‘那么一点点钱，他们赔得起’，还有对宣判结果的蔑视，最后质疑司法的公正性，这些反应都非常附和一般被告人想要脱罪的心理。”

“这个案件除了网络人身权利相关，还牵扯到了威胁受害人，这也是在许多案件中经常出现的因素。”

顾棠听着大老板从法律以及社会讨论度方面一条条给杨思思列深挖的方向，她忽然有了个想法，等到大老板说完，她道：“我觉得孔超那个人，可能不会老老实实交罚款。更加不会老老实实道歉。”

杨思思笑了，“这么小的罚款金额还有处罚结果，法院给的执行时间都很短，他要是一直不赔付，我们是可以去申请强制执行的。”

“倒是道歉这一条，如果他不道歉，我们可以申请在媒体上刊登事件来龙去脉，也就是强制道歉。这个费用也是他出的，可能会上升到十几万。”

顾棠拿出手机给孔家人还有薛家人群发了消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道歉？一共就5000块的赔款，你们不会不打算给了吧？”

别说孔超了，就连他爸都打了一长段骂人的话，但是打完就删了，他们是真的有点怕。

最后顾棠只收到两条回信。

一条是孔超发的，“你是不是缺钱，5000块要的这么急！”

顾棠回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是第一次拿到赔款呢。特别有纪念意义，你能给我纸币吗？我打算装裱起来。”

孔超没回，顾棠觉得理解成【此处省略一万字脏话】非常合理。

第二条是薛女士发的，“你一个小姑娘，心肠这么狠，搞成这样，我看以后谁敢娶你！是个男人就得躲着你！没有婆婆会喜欢你的！”

薛女士前头骂她用词儿可没这么文明。

顾棠回了一条，“你还是先想想你从哪里还能骗到儿媳妇吧。对了，多问一句，你替你儿子交罚款吗？你妹妹还是姐姐，说有事儿你们替。”

薛女士也没理她。

顾棠耸了耸肩，跟车上两个人道：“我觉得悬，这么点小小事儿，虽然当初就算他们道歉我也不会接受调解的，我是一定要告的，但是你看他们态度这么强硬，完全就没有道歉的心思，多半就这么刚下去了。”

杨思思道：“那后头就可以再来一段，比方：孔某超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他发泄的几句脏话，竟然让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不仅仅丢了工作，最后居然付出了几十万的赔款。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请看我们本期的都市法制剧。”

顾棠笑了起来，“能看出来是忠实观众了。”

气氛挺轻松的，大老板也面带微笑，“他骂人前后大概500字，算下来一个字一千，据我所知，除了书法类的润笔费，这是最贵的稿费了。虽然是他自己掏。”

回去之后，顾棠继续投入她的铺得很开，看起来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事业中去。

孔超就没这么多要操心的事情了，他现在就一件事情，办离职手续。

法院宣判第二周的周一，公司就出了正式的开除声明，他没工作了。

孔超失魂落魄的办手续，偶尔间歇性的爆发一下，“都是她害我的！我就是骂了她几句！什么时候骂人也是犯罪了！”

“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

他爸妈也来公司“闹”了一下，不是那种大声骂人的闹，就是哭诉，什么“他给公司做了这么多贡献，你们不能开除他”，还有“他一年五十万的薪水，这种人才哪里都是缺的”等等。

公司这种人流量密集的地方，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听着键盘敲得吧嗒吧嗒响，但是仔细分辨一下，这肯定不是在敲代码啊，敲代码没有这么快。

“开除了好，你们不知道，有的时候我取快递遇见他，听他尬撩前台，前台一脸的“你有病”还得忍着，我就特别尴尬，我真的特别想跟人解释，他是奇葩！跟it没关系！”

“前台受苦了！”

“不是，他年薪有五十万？一个月四万多？他不可能这么高吧？他除非拿了a+的评级，做了重点客户的项目，一年下来一天假都没请，周末全用来加班，再加上年终才能有这么多吧。”

“可能还算了公司给他交的社保和用人成本吧。他爸妈那种人，听着就像是会吹牛的。”

“我也觉得没这么高，他是搞测试的，测试要积累很多经验，十年以上才好拿高薪的，上个月才走的石晓，他的抬头都是高级测试工程师了，跳槽出去才三万，孔超才是中级测试工程师。”

“这就尴尬了……他跟他爸妈也吹牛的吗？”

“不一定，说不定是他爸妈为了抬高他在相亲市场上的地位呢？除了钱，他真的没什么好吹的了。”

内网上聊得不亦乐乎。

孔超又开始求人事了，“我在公司表现一直都很好，能不能宽容一点。”

谈离职，尤其是这种开除，还涉及犯罪分子，办公室里都是有保安坐着的，不过虽然有保护，人事一开始说得挺客气。

“你要理解公司，你在公司也做了不少保密级别很高的项目，有的时候我们还会做政府的项目，你知道的，有些顾客对公司要求非常高，你这样的真的不行。”

孔超还在说自己委屈，自己是无辜的，人事也不耐烦了，“按照你这种情况，我们是可以直接开除你的，现在还给你办手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孔超从人事的话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的自尊心好像被人踩在地上还蹭了两下。

“哼！”孔超一声冷哼，拿过签字笔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不喜欢！我在哪儿找不到工作！”

他就这么直接走了。

办离职手续加上心情不好，人总得发泄一下吧，孔超不仅仅昼夜颠倒起来，还躲在自己屋里不带出来的，连吃饭都是等爸妈上班才出来，而且他还想拖着顾棠，所以一直没给赔款，道歉也毫无音讯。

大概是他潜意识里觉得违法成本低，律师费加上赔款也就是不到两万，再加上一个道歉声明，真的一点都不伤筋动骨。

他这边毫无动静，杨思思那边就数着日子等着强制执行呢。

她现在对顾棠的事情不要太上心。

上回开会的那个针对有钱人的团队专业服务小组已经成立了。

就像是杨思思事先分析的那样，因为顾棠的体量有限，所有真的一切都对她很有利。

虽然她只能算是副组长，但是组长是个已经快要退休的老律师，基本就是起到顾问的作用，一切具体的事项都是杨思思在负责。

下来就是两个实习生做些周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