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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小当家 第36节

皎然烦躁地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伸手想倒杯酒,却被凌昱挡住:“你还吃?”

皎然顺嘴接道:“什么叫还吃。”在凌昱试探的眼神里,皎然忍不住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的衣裳,有这么明显吗?

“借酒壮胆可不是明智之举。”凌昱淡淡道。

出门之前皎然确实吃了几杯来着,可那还不是为了壮壮士气吗,本来皎然还挺庆幸今日遇到的是凌昱,但他这么一说,又让皎然感觉这一趟就跟裸丨奔般,被看得透透的。

“如果早知道要见的是凌公子,我定然不会饮的。”皎然嘻嘻一笑,不就说话吗,谁不会啊,“凌公子有气度又好说话,和您谈话如沐春风,能碰上凌公子,碰上这样的宅子,是小店之幸。”

反正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皎然寻思着是不是该给财神爷磕几个头再回去,刚站起身,就听凌昱道:“是你我之幸,也是酒库之幸,所谓天网恢恢,不过是张三的因果报应罢了。”

越听越不太对劲,皎然不解地重新坐回去,“此话怎讲?”听着好像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凌昱凝视了皎然几息,不知道是不是对皎然方才行为的不悦,拎起铜铫子放在案几上,示意皎然道,“许久没吃过阿然煮的茶了,有些怀念。”

一声“阿然”喊得皎然心肝直颤,上回在凌昱面前煮茶,还是陶芝芝带着她去观景楼会花姑时,那根箭可差点在她脑袋上穿个洞呢,时移境迁,那会儿为了拿花还要品茗猜茶名,这会儿凌昱却是有求必应,果然人熟了就好说话。

想到这里,皎然寻思着是不是该往茶汤里多加些盐,让世子爷知道有咸才有甜,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在凌昱身上,她已经吃过很多亏,再来一壶都受不了。

茶汤飘香,皎然将盏托递给凌昱,凌昱啜了一口,“有些淡了,不过火候掌握得恰恰好。”

还挑呢!这可是丁旖绰真传弟子,皎然不想跟凌昱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张三这事儿,是不是不止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嗯,酒库的酒前段时间出了些问题。”凌昱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皎然却听懂了,想起前些时日袁叔的欲言又止,想来出问题好一段时间了,“所以李叔是替人背锅的。”尽管想明白了,但还是有些震惊,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凌昱眯了眯眼睛看了眼皎然,一点就通,这人比他想的还要聪明,“你倒是机灵,点头就知尾,你怎么想的?”

皎然摇了摇头,为李叔感到可惜,“我听李叔说过张三搜刮私酝酒之人的钱财,想来是个贪财无义之人,酒有问题却按下不提,那必是这群人为了中饱私囊,偷工减料,导致酒质变坏,掩盖不住就想毁灭证据,正好李叔为人正直,不会见火不救,宁愿打碎酒坛子也要灭火,才着了这些人的道,是不是?”

“你如何肯定与李叔无关,当时酒库后院可就只有他一人。”凌昱又问。

“正是这一点了。”皎然肯定道,“酒库只有一人就是怪事儿,酒库轮值有规定,值夜时要有两员以上互宿,不宿者杖一百。可酒库把全责都推给李叔,另外那人领这百杖,不过雷声大雨点小,酒库显然有特意掩盖之责,真是蛇鼠一窝。”

皎然说得兴起,眉飞色舞的看得凌昱心中又酥又痒,皎然看着凌昱的眼睛,就知道自己该走了,声音越来越小,“我该回酒馆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皎然动了动脚想要起身,凌昱捉住她撑在地上的手,“这么快要走?再陪我坐坐。”

力量悬殊,压根无法动弹,与其激起反作用,皎然选择继续维持稳如泰山的坐姿,都不敢去看凌昱。

“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凌昱向皎然倾身,停留在脖颈间深深嗅了几口,温热的鼻息让皎然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这感觉就像猛兽在对猎物吃干抹净前,悄声无息地丈量从哪下嘴好。

过分了!皎然感受到自己的脸很不争气地成了火烧云,偏生她经验不多,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当初和曾诚谈婚论嫁,两人规规矩矩,小手没拉过,说话都要隔几步远,怎知凌昱的脸皮可以厚到这样的地步。

好在此处无他人,不然她的名声该要扫地了,思及此,皎然有些来气,一把就将凌昱推开,挪着膝盖往后退了几寸。

皎然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拔了老虎须,慌乱地抬头看了凌昱一眼,谁知凌昱居然没有半点愠色,倒了两盏茶,一盏递到皎然手里:“是凌某唐突,阿然莫见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皎然自然只能顺杆接过,呆呆地捧着茶盏,凌昱端起自己那盏,碰了一下皎然的杯子,先一饮而尽。

这是要一杯泯恩仇的意思吗?皎然垂下眼皮,也将茶水饮尽。其实和凌昱搞暧昧也不是没有好处,世俗一点,甚至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就看他捧着楼若的样子,还有待自己先后的差别,皎然觉得,凌昱待自己的红颜还是挺上道的,至少别人想欺负就不可能了。

凌昱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冰硬的瓷具自然是比不上温润的肌肤,鼻尖似乎还留有皎然身上甜淡的香气,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比想象的还要不抗拒皎然,这可真是好事儿。

“你身上可真好闻,用的什么香?”凌昱问道。

皎然不曾想还要继续这个话题,表情尴尬得有些不自然,在她的理解中,男女之间的荷尔蒙,有一部分就是同气味有关。

上一世因为网络上坑爹的弹窗,“气味,两丨性关系的密码”、“这三种气味最能激发性丨欲”这样的文章皎然“学习”了不少,据说狗狗也是靠闻气味确定性别和状态的。

额,难不成凌昱对她有了兽丨欲,这可就超乎红颜的定义了,蒲团上好像长满针,皎然讷讷道:“没有。”

“嗯?”

“并无用香。”皎然解释道,“酒馆要干活儿,用了香沾上吃食茶酒就不好了。”

凌昱点了点头,似是颇为认同,“那便是自带体香,比寻常脂粉味好闻多了。”

“许是抹身子的油膏味。”皎然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仿佛是在跟凌昱探讨她这盘菜应该炒成什么味好下饭,丢下这一句后,忙岔开话题,“方才说到宅子装修之事,宅子酒店我是第一回 做,虽想得多,但见过的、去过的远不及凌公子,还想请凌公子指点指点。”

凌昱看了眼水榭的构造,“这宅子被张三维护得一如新屋,油漆就不必再上了,节省些钱财时日,但布局确实要改改,还有你方才说的亭子。”

凌昱浇熄了火炉的中炭火,起了身,“一道过去看看吧,到了实地说起来才明白。”

一路按着方才进来的路线退回去,皎然侧耳听着凌昱的指点,觉得这人好好说起话来,倒是字字珠玑,句句在点子上,将她原本的方案取长补短,想起来也不那么海市蜃楼。

“这宅子到底逼仄了些,既然要做,就只管将酒店做大,做成京城独一份,到那时,这小小的宅子都不够入你的眼。”走完一圈,凌昱领着皎然踏入正院道。

什么叫不入眼?这宅子她都快吞不下了好吗?皎然觉得凌昱这口气可太大了,不愧是钱庄背后的老板。

凌昱看皎然微微张开嘴巴有些呆住的样子,笑笑道:“我不是瞧不上这儿,也不是在拱火,更并非替你画大饼。钱财是次要,往大了做去,在京城酒业说得上话,那才是有用的。且既有这份心,我瞧着你也有这能力,总有人要往高处去,我希望是阿然你。”

皎然确实有想过做大,但显然凌昱比她想的高度还要高得多,皎然心里也明白,红颜是暂时的,但若酒馆做大了,成了掌舵人,那就算有一日离了凌昱,她还是可以不怕事儿,但皎然也不好承诺什么,听凌昱这么说,只点头不答。

“你一个姑娘家出面做一些事情不易,需要什么都可以同我说,我可以支持你。”两人走到院子,将皎然送到二门处,凌昱停下来认真说道。

皎然看着凌昱的眼睛,像是被吸入一个编织得很美好的梦里,但凌昱这番话,确实让她觉得有底气了许多,垂下眼眸点点头,“多谢凌公子,那我告辞了。”

皎然走到二门边,正准备打开门,又听凌昱在背后问道,“你知道怎么找我吗?”

皎然转过身来,凌昱站在台阶下,居然还要仰视他,“额,这还不简单,国公府不就在翘山边上吗。”

凌昱冷笑一声,“国公府倒是跑不了,你会去吗?”

这下皎然可说不出个“会”字来,一瞬间被噎了个半死,唇瓣开开合合,欲言又止,只眼巴巴看向凌昱,“那要怎样嘛?”

“你等等。”凌昱说完就转身不知走去哪里。

皎然撑着腮帮子蹲在台阶上,总有一种在凌昱面前挺不起腰板的错觉,之前还想着抱大腿来的,如今这算抱上了吧,还是人家主动抛的橄榄枝,但待在这颗大树底下,真不知到头来会是好乘凉,还是没了阳光然后发育不良。

不远处传来一声像泄了气一样的口哨声,皎然应声望去,墙边的大树后,一双手正使劲向她挥舞,不是陶芝芝又是谁。

还真不是陶芝芝水平不够,只是吹得太响怕引来别人的注意,吹得太弱又像隔靴搔痒,这个度还真不好不把握。

“芝芝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不来了吗?”皎然跑到树下,也不敢太大声。

这围墙不低,这么用气声交流,听得陶芝芝直皱眉,皎然索性上了树,两人才愉快地交流了起来。

“我不是放心不下你吗。怎么样,那屋主有没有难为你?”陶芝芝往围墙外探了探头,没能找到个人影,刚刚见皎然蹲在那里,孤苦伶仃的看着就可怜兮兮,就像当年刚认识她那会儿一样,美人惆怅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皎然心中有事,表情难免就有些一言难尽,陶芝芝一看就觉着不对,从腰间掏出一把弹弓,“你把他引出来,我让他好看!”说着就又从不知哪里掏出一把石子,放在围墙上挑起一块对锋利的搭在弹弓上。

皎然想起凌昱被弹弓射到的样子心情就舒爽,乐呵呵道,“放心吧,财色都在,没有为难我。”

“可是真的?”陶芝芝认真确认道,从皎然的肩上望去,正好看到凌昱朝这边走来,脸色一变,“怎么是他?”

皎然还没反应过来陶芝芝在说什么,就听见陶芝芝留下一句,“我先走了!”然后就滑滑梯似的没了人影。

什么朋友啊?这是。

皎然还没回过神来,探着脚准备滑回地上,树下传来凌昱有些不解的声音,“怎么跑树上去了?”

好囧!皎然伸了一半的脚有些尴尬,恨不得整个人跟这棵树化为一体,心中一急,脚就踩空了,慌乱间没抓住枝干,只抓了一把树叶。

“噗通——”

“哗啦——”

重重摔在地上,皎然坐在地上有些茫然,这种时候下面的人不应该接住她吗?有些抱怨地抬头一看,凌昱摸着下巴,眼里有些发现新事物的喜悦,“你还会上树啊?”又看了眼围墙,淡淡道,“这里是该开个门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回

一点都不好笑!这样的话茬,皎然懒得搭理,对着凌昱冷笑一声,跳起来在原地蹦了几下,不蹦不知道,一蹦吓一跳,手臂上嗖嗖一片凉,皎然心道不好,低头一看,从肩膀到上的衣裳被臂划开一道口子,衣料本就偏薄,这下可好,直接成了露肩装。

“你怎么跟猴子似的?”眼前的雪肤白花花的晃眼,凌昱上前两步,“拿着。”

皎然攥着裂开的布料,脸上的红晕延伸到脖颈,一点点蔓延到身上,青丨天白丨日的,真是跳汴河的心都有了,听到凌昱带着些嫌弃的话,皎然侧身去看他,才发现凌昱手上拎着一方鸟笼子,“这是?”

凌昱将鸟笼递到皎然手中,“是鸽子,以后要寻我,放它出来便可。”

“好。”皎然颔首欣然答应,往后退了半步,正思考着眼下如此狼狈该如何回酒馆,若是让陶芝芝送来,那大概整个酒馆的人都知道了,皎然心下有些急,一抬眼,就看见凌昱开始脱衣服。

干嘛,干嘛,这是要干嘛?皎然站在原地,还没想好要面壁装清纯还是恶狠狠对凌昱一顿骂,凌昱已经剥开上身的外袍,露出白色的里衣。

真是要长针眼了。

凌昱看皎然大惊失色,眼珠子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笑道:“你不会想翻丨墙过去吧。”

说不得皎然还真这么想过,怎奈陶芝芝忒不靠谱,见到凌昱就跟老鼠一样钻回地洞,置她于不顾,皎然摇了摇头,又听“哗啦哗啦”几声,凌昱从里衣上撕下长长一块布条。

“过来。”

皎然愣着不动,凌昱见她无动于衷,上前一步想拉开皎然的手,皎然的手死死按住,凌昱稍稍一用力,就将她拉开了,“怕什么?难道你想就这样回去?”

“没有,我哪有。”皎然下意识地反驳。

凌昱拿着布条绕了几圈,看着衣裳下透着粉光的肌肤,果然比这白得毫无生气的布料好看多了,笑着道,“怕我看了你的身子?还是想我对你负责?”

这会儿凌昱的声音带着笑意,低醇中带着诱惑,叫皎然的耳朵痒痒的,连带着被凌昱的里衣接触到的肌肤也痒得出奇,皎然顾意撇开眼不去看凌昱,指尖掐着鸟笼上的织藤,拿眼睛去数地上的砖子,“凌公子什么没见过,就当看了层猪皮,出了这个门只当今日无事发生便好。”

好在此处只有他们二人,再说了,她怎么敢咬着他世子爷不放,看就看了,又不少斤肉,且若她要凌昱负责也不是不能,但顶多一台小轿进了他的院子,但从此抬不起头来就是了,这可不是皎然想要的日子。

人的名树的影儿,出了这门她还要做人呢。

“那就好。”凌昱道。

“唔。”皎然咬着唇,有些怨念地看向打完结的凌昱,这结打的,是要废了她的手吗。她都自贬成猪了还不够?

皎然抬起手臂,不知道凌昱怎么绕的圈怎么打的结,划开的口子是合拢了,看不到一点肉,但这阵仗,走在路上一定会引人注目,还是愁煞人啊。

“多谢凌公子相助。”皎然抬手理了理鬓发,算不清短短几个时辰,给凌昱道了几次谢,也不知是哪里欠他的哩?虽然心中不愿,但皎然深信嘴上抹点蜜,总不会吃亏的。

凌昱点点头,“待会披上斗篷,我让车夫送你回去,没人会瞧出来的。”

想得倒是周到,皎然也没理由拒绝。回到酒馆时,刚踏进门,凌涵就迎了上来。

“皎然姐姐。”凌涵娇笑着迎上皎然,站在门口探头确认了眼马车远去的背影,嘀咕道:“好像看到我三哥哥的马车了。”

皎然心中骤停了一下,有种被抓个正着的羞耻感,看来方才让车夫提前停车并非多此一举,皎然笑着打哈哈,“有吗?我倒是没瞧见,可能凌公子恰巧路过吧。”

也是,凌涵“嗯”了一声收回脑袋,跟着皎然进门,一垂眼眸,就看见皎然手上的鸟笼,惊叹一声,“哎呀!皎然姐姐,你怎么会有这只鸽子?”

凌涵围着皎然手中的鸟笼就开始打转。

皎然心中又骤停了两下,一是被凌涵那声惊呼给惊的,二是被凌涵这话给吓的。这兄妹俩就不能调和一下吗,怎生性子差这么多啊,皎然觉得凌涵怪可爱的,在心中暗啐了凌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