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里气氛古怪，本来和和睦睦的气氛，却因为刚才的事情众人脸色纷纷，一些暗地里嫉恨容令雅的人，则是露出暗爽之意。

容令雅心性高傲，自认为高人一等，从来不把这些贵女们放在眼里，与苏莹一丘之貉，因此让许多人心里不满。

她捏紧酒杯，身上的衣裳沾染了泥土，但又不敢去换。

另一处，曲园别亭里。

卫阳让所有人退下，远离亭子。

亭子里一道身影静静站着，光是一眼，就让她心里欢喜，她没有想到姜洛安真的来庆贺她的生辰了。

“听说刚才出了一些乱子？”姜洛安询问道，他早早来了金阳宫，但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众人围拢，他不得不躲藏在卫阳的阁楼里，等事情尘埃落定才走出来。

阁楼里满是她的香气，并没有多么奢侈华贵，只是简简单单放着一把古琴，桌上摆着研磨好的墨水，未完成的一副画卷。

画卷勾勒出一道身形，男子英俊，那是他少年时的模样。

姜洛安看到了不禁眸子一沉，伸过手抚摸着卫阳经常用的那根毛笔。

……

“委屈你了，让你躲藏在阁楼里。”卫阳的声音把他的思绪从远处拉回来。

他回过神，微微咳嗽一声，“要不是我突然来找你，也不会如此，是我疏忽了，差点害得你……”

要是传出长公主与男子私会，怕是会传出不好的名声。

卫阳抬起脸看他，“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就对我负责，不如迎娶我可好？”

在姜洛安面前她从来不会用本公主这个称呼，要是可以，她宁愿抛弃掉这个身份。她半开玩笑的说出，但话语里一半是真，说出这句话时尾音在发颤。

姜洛安沉默，就算是一句玩笑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榆木……”卫阳喃喃道，垂下眼，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

亭子里气氛正变得尴尬的时候，姜洛安从衣袖里拿出精美木盒。他犹豫许久，从刚开始就紧紧捏着这木盒，不知该不该拿出来。

“这是什么？”

“……是送给你的。”

卫阳眼中一亮，接过木盒，木盒似乎还弥留着温度，是他一直紧握着的。她抬起眼，十分惊喜的看着姜洛安，目光灼灼，这份生辰礼在她心里扔下一个波澜，久久无法平静。

姜洛安送了她生辰礼……他没有避讳，而是亲自把礼物送给了她。

卫阳本没有笑意的冷颜，此时眉眼弯弯，笑意流露。

姜洛安看着如此欣喜的她，心情复杂，眼神也深沉下来。

卫阳久久抚摸着木盒，不舍得打开，过了好久才打开来。里面放着晶莹剔透，银丝缠绕的桌子，工艺巧夺天工，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与她白皙的肌肤很是相称。

她看着精美的镯子眼眶泛红，这镯子，比起那些金宫银殿还要好。只要是他送的，就算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也觉得十分欣喜。

卫阳看着镯子，久久没有动作。

姜洛安从木盒里拿起桌子，拉过她的手。

卫阳的眼中闪过惊诧，诧异过后，又是因为这小小接触脸颊绯红。

姜洛安亲自把镯子给她戴上，晶莹剔透的镯子使她的肌肤显得更加细腻，手腕纤细，盈盈可握。他的手微微发颤，竟然不舍得放开。

不过最终还是要放开的——

当松开手，掌心里空空荡荡，有些冰冷。

正当他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下一刻，一只手悄然握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

姜洛安抬眼，只见卫阳紧紧抓着他没有松手，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两人相握双手，凝望着对方。

卫阳鼓足勇气，一次次的靠近他，她沉寂了数年，清心寡欲，一心向佛。但他回来了……让她心里起了一次次涟漪。

这一次不管什么世俗陈规，不管君臣之别，她只是不想放开。

“洛安。”她目光深沉，紧紧握住他的手。

姜洛安的动作一滞，这一次竟然由她而去，没有拒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垂首，静静道：“诸位百官在等着了，请公主殿下准备妥当后，去筵席会见众人吧。”

他的语气疏离，把所有感情给压制下来，收回手。

卫阳看着被生生抽离的手，眸子一沉，脸色变得苦涩。

心里不知是何种感受，只是觉得空空荡荡的。

这个时候耳边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镯子很适合你。”再次抬起脸望去，姜洛安已经转身离开，远去了好几步。

卫阳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想起刚才姜洛安亲自为她戴上，嘴角不由得泛起笑容。

一步步来就好……

他现在的百般疏离并不是完全没有缝隙的，今日之事，就是敞开了心扉。

“小莲。”卫阳静静喊道。

莲姑娘走过来，卫阳把木盒递给她，道：“摆在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不要让任何人触碰。”

“是。”莲姑娘接过木盒，木盒虽然看起来贵重精美，但不过是一个盒子而已，根本比不得珊瑚盆景，但现在公主殿下竟然要撤去珊瑚盆景，摆上这不起眼的木盒。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掩嘴一笑。

看样子这木盒是那位大人送的了，只有那位大人，才会让公主殿下心系到如此地步。

筵席上。

卫阳公主缓缓走出，明艳动人，众人纷纷道贺行礼。

坐在不远处席位上的姜静姝看到了卫阳公主手腕上的镯子，神色微微动容，看样子舅舅是把木盒给送出去了。

卫阳公主脸色明媚，心情大好。

众人松一口气，她们还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现在看到卫阳公主并不介怀，沉重压抑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在众多人当中唯一脸色不好的就是容令雅了。她得罪了长公主，心里惶惶，虽然因为舅舅求情不再追究此事，但长公主神色冷冽，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给她。

她低头看着脏兮兮的裙子，不由得咬了咬牙，感到无比委屈。

同样委屈的人还有坐在远处角落的苏莹。

“哎呀，你的脸怎么了？”坐在苏莹身旁席位的女子一脸惊诧的问道，苏莹的脸红肿，胭脂水粉都遮挡不住，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

苏莹脸色窘迫，说不出话来。

女子们心里明白，看向她的眼神都纷纷古怪起来。

苏莹死死握住裙子，把裙子给捏皱，羞愤，难受……她为容令雅做了这么多，在众人冷眼旁观好戏的时候，过去搀扶她，没想到……

她深深低下头，眼中闪过恨意。

筵席里其乐融融，两两三三的人们交谈。

没过多久，皇上驾临，众人起身行礼，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天子。

皇上身边的人有皇后，武贵妃，还有娴妃。非常出乎意料，娴妃刚从冷宫放出来没多久，竟如此得到怜爱，皇上对她有愧疚，所以百般温和补偿给她。

众人垂下脸，暗中思绪复杂。

本来是武贵妃独大，占领后宫，但现在情势就没有这么明朗了……

“都平身吧。”皇上威严声音传来。

姜静姝规规矩矩，按照前世学过的规矩，不逾越，也没有出挑。

筵席里拘谨许多，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冲撞到皇上。皇上似乎是烦心事缠绕，眉目间有着忧愁，没过一会儿就离去，随着一同离席的还有容河将军，右相。

武贵妃抬起脸，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容令雅身上。

“国公府小姐此次回京，几年的时间不见，就变得如此亭亭玉立了……来，上前让本宫仔细看看。”

“是。”

容令雅起身，缓缓走上前。

武贵妃满意的点点头，她的心思是想给华儿找个正妃，容令雅正为适合。

容令雅样貌绝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重要的是她是国公府的唯一嫡女，身份贵重，将能成为最好的一枚棋子。

“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抬起脸来，让本宫看看。”

容令雅缓缓抬起脸，看向武贵妃。武贵妃身上透着一股凌厉气息，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美如少女，让人不由得吃惊，而且从她的轮廓中依稀可以见到熟悉样貌，四殿下正是继承了武贵妃的冷艳。

容令雅的心头乱撞，不由得紧张起来。

武贵妃是四殿下的生母，要是在贵妃娘娘面前出了差错，让她厌恶……

“果真是才貌双全。”武贵妃夸赞道。

“多谢贵妃娘娘夸赞。”容令雅脸色一喜。

武贵妃上上下下把容令雅打量了一遍，看到她裙子上的一点脏污时，微微蹙眉。

容令雅注意到武贵妃的目光，脸色窘迫，双手不知所措。

也多亏了没有要询问的意思，武贵妃转了个话题，“回去落座吧。本宫听说方才出了一些乱子，不知发生了何事？”

武贵妃的这句话一出，本来缓缓走回自己位置的容令雅脚步慌乱，脸色变得煞白。

场面一下子寂静下来，所有人脸色古怪。

容令雅咬了咬牙，要是此事被贵妃娘娘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想。

这个时候卫阳淡淡道：“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