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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断案日常 第87节

姚征兰见状,自顾一番,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荆钗布裙也不像个农妇。”顾璟道。

姚征兰将他从头到脚一打量,道:“彼此彼此。”

顾璟转过身去,一边往村子外头走一边道:“所以我们必须得编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路遇劫匪的……富家子弟?”姚征兰跟在他后头。

“这不能解释有伤不去看大夫。”顾璟道。

“因为被抢劫了,没钱看大夫。”

“若是遇到好心人给钱去看大夫呢?”

姚征兰:“……要不就说是在都城当官的庶子,家里父亲病重回去探病,却被蛮横暴虐的嫡子半途截杀,理由是害怕家主把家里的产业交给庶子继承。”

顾璟停下来看着她。

姚征兰愣了一下,意识到这种假设可能会让他忌讳,忙道:“要不就说是我父亲病重,家中庶出的哥哥害怕我回家继承家业,所以半途截杀。”

顾璟忍不住问她:“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迂腐刻板之人吗?连假设都会忌讳?”

姚征兰讷讷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璟回过身道:“就说是在城里当官的儿子吧,不过是原配生的嫡子,半途截杀的是填房生的嫡子。在我朝,有嫡子在,庶子继承家业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没有说服力。”

姚征兰点头:“好。”

两人沿着长满灌木的乡间小路走了片刻,天越来越亮,附近村落里犬吠与鸡鸣此起彼落,穿过初冬萧瑟的田野传入两人耳中,极具乡趣。

顾璟抬起苍白的脸看了看天边金红色的朝霞,那灿烂的霞光映在身边人半新不旧的青色头巾上。她换上了女子的鞋,比扮她哥哥时矮了两寸,这般微微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露出头巾的额头和鼻尖光洁如玉。

姚征兰此刻也不轻松,昨夜耿七给她带回来的鞋子嫌小,越走脚越痛,等到了下一个村落,定要设法换一双她可以穿的鞋子才行。

眼看着小路快要走到尽头,前面就是个看上去规模不小的村落。顾璟忽然扯过姚征兰与她一同躲入道旁的灌木丛中。

姚征兰什么都没问,只是与他一起谨慎地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向前面观望。

前头那个村落最靠近小路的那处民房中走出来两名壮年男子。虽都是百姓打扮,但他们身形健硕强悍,出门之后,习惯性地四处张望,见没有情况,才一边说话一边走到旁边去解手。

“看来他们并没有因为萧旷和耿七的出现就放松警惕。”顾璟低声道。

姚征兰思虑片刻,对顾璟道:“顾大人,我去前面的村落探一探情况。”

“不行,这太危险了。”顾璟左右一看,目光锁定左边不远处那片山脉,道:“那里有片山林,或许翻过去后就能脱出他们的封锁线。”

姚征兰道:“即便要穿越山林,也得带够食物。如今是初冬,不能指望山林中还有很多野兽可以打猎,而且你身上还有伤。”

她快速地将包袱里耿七留给她防身的匕首和自己的钱袋都拿出来交给顾璟,只留了一小块碎银,抬头道:“他们手中或许有你的画像,但我昨天刚刚被劫又得救,即便是同一拨人,只怕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拿到我的画像。我假装是与家人失散的妇人,过去问路顺便换点食物,不会招人怀疑的。”

第106章 ·

姚征兰走到村口时, 方才还砰砰直跳的心口已渐趋平静。

她看了眼蹲在民房门口的那两名壮汉,随即收回目光,低着头加快脚步往村里走。

“诶?这是哪来的小娘子啊?”两名壮汉起身几步跨到路中间将姚征兰拦住, 其中一人语气轻佻道。

姚征兰一抬头, 两人俱都露出惊艳的目光,互看了一眼, 脸上露出猥琐笑容。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姚征兰假做紧张害怕的模样。

“你先告诉我们你是谁, 我们再告诉你我们是谁。”还是之前语气轻佻的那人嘿嘿笑道。

“你们走开,不然我去官府告你们调戏良家妇女!”姚征兰外强中干地恐吓道,头一抬正好看到一名脸蛋偏圆身材敦实的女子挎着个篮子在不远处朝这边探头探脑, 她当即绕开两人,一边喊着“大嫂”一边向那妇人跑去。

“诶……”那男子欲阻拦她, 却被另外一人拉住。

“算了算了, 任务要紧, 要是为了女人放跑了上头要的人,别说玩女人, 吃饭的家伙都得搬家。”

“想不到这鸟不拉屎的破村子,居然也能养出这般标志的小娘子来。”知道同伴说的有理,那男子看着姚征兰的背影悻悻道。转念一想,看这小娘子挎着个包袱,八成是来探亲的,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只要她不走,总有机会弄到手。

姚征兰跑到近前, 见那妇人一脸愣怔地看着自己, 一边伸手挽住她胳膊一边泫然欲泣地小声道:“求嫂子帮帮忙, 我只是路过这里想换点吃的,那两个人太吓人了。”

妇人见她是个面生的, 本来还有些警惕。可想起村口那些人要找的是个男人,而这是个女人,她又松懈下来,任由姚征兰挽着她,一边回身往家里走一边问道:“姑娘打哪儿来啊?”

姚征兰抬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忍着哽咽一脸委屈道:“家里老人去了,夫君带着我和一房小妾去投奔亲戚。路上发生口角,那没良心的……那没良心的竟然丢下我带着小妾走了。”说完忍不住又哭起来。

“哎哟,哪有这样的,可真是造孽啊!”女子听闻这样的事情总是格外能感同身受。

没多久来到妇人家里,一名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迎了上来,接过妇人手中放了块豆腐的篮子,好奇地看着姚征兰。

妇人问她:“你爹呢?”

小女孩道:“还睡着呢。”

“这死鬼,睡死他算了!”妇人骂道,又问“你弟弟呢?”

小女孩道:“跟隔壁的狗蛋柱子他们玩儿去了。”

妇人将小女孩打发走,回身对姚征兰道:“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你也看见了,我家这情况……”

她话没说完,姚征兰拿出那块碎银递给她,道:“嫂子,我就想要点吃的带着路上吃,什么都行,只要容易携带不易坏就行了。”

“哎哟,这、这是银子啊,这是真的吗?我的天爷,我还只在村长家见过这玩意儿呢,打成簪子插在村长媳妇儿的头上。”妇人两只眼睛仿佛黏在了那块碎银上,挪都挪不开。

姚征兰把银子往前递了递。

妇人不敢接,只道:“这……这也太多了,就算给了你吃的,我也找不开啊。”

姚征兰道:“不用找,你如有不穿的鞋子,给我一双,我怕我这双鞋走到半路就要破了。”

“行行,你等着,我这就去村上借面粉,回来给你做饼子。这天儿冷,我做的饼子你带在路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坏。”妇人激动道。

“诶嫂子,你别把我的事情告诉旁人,我怕有人来围观,又把刚才那两个坏人给招来了。”姚征兰叮嘱妇人。

“我省得,你放心吧。”妇人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她手里的碎银,吩咐小女孩给姚征兰倒碗糖水喝,自己扭着腰肢飞快地出了门。

小女孩很快给姚征兰倒来了水,小心翼翼地看着姚征兰。

“小妹妹,你知道村口那些人是什么人吗?”姚征兰问她。

小女孩点点头:“他们在找人。”

“你知道他们找什么人吗?”

“知道,村长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地来问过,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若是找到这位大哥哥,有什么奖赏吗?”

“有的,说是赏十两银子。现在白天村里没事的人都到处溜达,找这位大哥哥呢。”小姑娘道。

姚征兰心里微微一沉,准备拿到食物后立刻离开这里。

那妇人很快借了面粉玉米面之类的东西回来,吩咐小女孩烧火,开始在简陋的厨房里和面做饼子。

中途这妇人的丈夫醒了,到厨房里硬拿了一张妇人做好的面饼,一边吃一边上下打量姚征兰,问妇人:“这谁啊?哪来的?”

妇人本来就气他拿了面饼,骂道:“外头有粥不去喝,你管她是哪来的?别人都知道上外头找那十两银子,就你整天赖在家里混吃等死!”

男人不耐烦道:“你听他们的!就村口那仨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村长是县丞的连襟,肯定是得了他们的好处才帮他们找人。就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真掺和到这件事里头去,还不知会惹什么祸事上身呢。”

姚征兰看了男人一眼,心道没想到这倒是个明事理的。

“懒就懒,找什么借口!”妇人骂了一句,又对姚征兰赔笑道:“让你见笑了。”

姚征兰忙道:“我倒觉着大哥说得挺有理的,村口那几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不是官差,却行官差之事,这里头恐怕牵涉大了,不值当为了十两银子去冒险。”

妇人好奇地看了姚征兰一眼,问道:“姑娘,你一妇道人家,怎么懂这些?”

姚征兰眼眶一红,道:“实不相瞒,我那没良心的夫君,也是公门中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主簿,类似的事情却也见得多了。”

妇人听闻,脸上顿显谄媚之色,道:“哎哟,没想到姑娘居然是主簿大人的夫人,这主簿可不小了,那可是跟在县太爷身边的人。”心中想着怪不得夫君让小妾给勾跑了,可着是你眼界太高,还“小小的主簿”。

姚征兰见糊弄过去,便没再言语,只盯着妇人做饼的动作,希望她赶紧做好。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妇人终于将饼子都做好了。正在装袋时,堂屋里传来妇人丈夫惊讶的声音:“你是什么人?”随即一声轻响。

妇人听着动静不对,高声问道:“孩儿他爹,怎么回事啊?”

话音落,便见她自己的丈夫战战兢兢地来到了灶间门口,脖子上抵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妇人吓得饼子掉在了灶台上。

男人被推抵着进了灶间后,露出了跟在他后头的人。

是顾璟。

看到灶间的姚征兰,他紧绷的神情微微一松。

姚征兰急忙去看灶下的小女孩,果然她张嘴就要叫唤,她忙上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有了主意,抬头对顾璟道:“你就是村口那些人要找的人?你快走吧,这里所有人都见过你的画像,我们并不想掺和这件事,你快放了我大哥。”

顾璟扫了眼灶台,声音略带沙哑道:“我要吃的。”

被吓傻的妇人此刻回过神来,忙将装好的饼子递过来,道:“给你吃的,你快、快放了我男人。”

顾璟用没有持刀的那只手接过袋子,对屋里的人道:“我乃公主之子,被奸人所害,无奈之下才会行此强盗之举。只要你们不去通风报信,待我回到都城,必有重谢。”

“一定一定,我们一定不会去通风报信的。”妇人和她男人齐齐道。

“现在还要劳烦你送我出去。”顾璟将搁在男人脖子上的刀下移,借袖口遮掩隐蔽地抵在他腰间。

“好好,我送你出去,我知道有条隐蔽的小路可以出村,不用经过村口。”男人道。

两人出去后,妇人想追,姚征兰拦住她道:“大嫂,那男子一看就会武,你要是想出去喊村里人来对付他,他或许会被抓,但大哥肯定是活不成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妇人急得几乎要跳脚。

姚征兰道:“他现在在逃亡途中,滥杀对他来说并无好处。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应当是闻到了饼子的香味,和我一样只是想讨点吃的,既然吃的已经到手,只要他能顺利脱困,应该不会伤害大哥的性命。”

妇人六神无主地看着她问道:“真的吗?”

姚征兰点点头,一边飞快地收拾剩下的饼子一边道:“大嫂,他方才说他是公主之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待会儿要是大哥回来,你们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虽说十两银子不算少,可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我要赶紧走了,可千万不能被他的事情连累了。”

妇人愣愣地接过姚征兰递来的碎银,看着她手里的布袋,道:“可是,只剩了这么点饼子……”

“没事,路上省着点够吃了。记得不要胡乱说话,更不要说见过我。”姚征兰挎着包袱匆匆走了。

妇人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忽见她丈夫白着一张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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