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Black Sugar 第207节

那个戴哨笛的看了,又直摇头,说自己没见过。询问他是否对当年沿海基地的事情有所了解,也予以否认,更不知道还有什么幸存者。

就在大家失望之际,几个隐士中最年长的那个,忽然起了疑惑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姜鱼,“我能再看一眼吗?”

姜鱼当然不会拒绝,主动上前把照片展示给他看,“这只是电子生成的照片,跟本人或许有所出入。”

老人睁着浑浊的双眼努力辨认,蓦地,眸中闪过一丝清明,“这……我好像记得他。他就在达达那伙人里,只不过他很多年前就死了,达达出生之前就死了。”

大金没想到这里还能峰回路转,“卧槽?真的?”

老人:“他叫、叫……”

姜鱼:“许海潮。”

老人却摇头,“不是,他不叫这个名字,应该说他没有名字。他们叫他杂种、叫他狗、狗娘养的,还说他是什么罪人。我见过几次,他不是跪在那个祭坛上,就是在被人呼来喝去,还被打。”

大金微怔,“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隐约听到好像说什么,丢下他们跑了之类的,我不敢靠近……”老人说着,又沉默下来。

看见苦难,他无力拯救。如今再提起,虽然不至于再讳莫如深,但也满嘴苦涩。

“什么跑了?说的是许望吗?他把自己儿子送出去了?”大金绞尽脑汁做着猜测,却很快被老杨否决,“应该不是。”

他紧接着转头问老人:“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许海潮年纪大吗?”

老人:“不大,才十几岁吧。他大了之后好一些了,有一次我出去采集的时候看到他,很难得看到他竟然能一个人出来了,他还告诉我,他要有孩子了,说话的时候很拘谨,但看起来挺高兴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也许只是因为我曾经偷偷给过他一张饼。”

听着高兴的事,姜鱼的嘴角却微微下压。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抬头看向林西鹤,两人的眼神交汇,无言但是默契。

“最坏的猜想。”她道:“是因为许清平。许清平作为希望号的船长,带走了一部分人,剩下的人只能在沿海基地挣扎求生。他们也许会恨她。”

林西鹤:“为什么被带走的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242章 埋骨 ◇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最终, 这几个隐士被带回了小镇,安置在官方招待所对面的旅馆里。

他们不愿意住招待所,任何带官方性质的地方都不肯进, 宁愿听从万洲的安排。而万洲把他们带回去的目的也很简单, 就是要他们认人。

如果姜鱼和林西鹤的猜测是真实的, 那么达达所在的那个隐士团体,极有可能就是沿海基地的幸存者。就算并非全部都是,至少有一部分是, 否则他们不会对许海潮有着那么大的憎恨。

这几个隐士认识那个团体里的人,再比对当初沿海基地留存下来的基地人员资料,或许可以确定他们的具体身份。

透过窗户, 寸头就能看到对面旅馆房间里亮起的灯。听到瘦高个刚刚说的话, 他错愕回头, 说:“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那希望号就那么大,本来也不可能带走所有人, 许清平要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自己丈夫就算了,怎么会连才几岁大儿子都没带走?退一万步说,就算许清平有问题, 那她儿子也是被留下的那一个啊。”

瘦高个擦着枪, 回答道:“母债子偿,很通俗易懂的道理。”

寸头:“关键是希望号最后也坠落在蝴蝶湾了啊,仔细比较起来, 他们到死都被困在那一点点大的飞船上, 比留在岸上的人还要惨。”

瘦高个:“可他们不知道啊。也许在他们的想象力, 希望号上的就是在吃香喝辣。”

说着, 他又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捧着本书读的风二, 道:“是吧?”

风二坐得端正,闻言头也没抬,只是很优雅地翻了一页书,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

瘦高个:“北岸诗会引我们到这里来,不会无的放矢,我们在这里找到的线索,应该就是拼图的最后一块了。那些黑暗的猜想,大概都是真的,对不对?照着这个猜想走,达达其实极有可能就是沿海基地的后人,跟许望一样。只是达达死了,许望傻了,说起来,整个沿海基地确实全军覆没。”

风二翻着书的手顿了顿,就在寸头以为他又要继续嘴硬的时候,他却松口了,“达达是达达,他们是他们,摆在一起讲,晦气。”

寸头:“嘿,你们不是在给程真报仇吗?晦什么气?”

风二:“这是先生想要做的事,他了了我的心愿,我也为他了心愿,既不关程真的事,也不关沿海基地的事,就算世界末日、人类毁灭也跟我没关系。”

寸头露出迷惑表情,但不是对于风二这段话的迷惑,而是:“陆生到底从哪里凑到你们这些人的?这就跟商羊能够在雾城凑齐那些五毒俱全的傻逼内奸一样,匪夷所思。”

风二一听,更不乐意了,“还跟商羊一块儿提,你到底晦不晦气啊?”

两人差点又吵起来。

瘦高个倒是看出来了,风二此人护短又双标。除了北岸诗会的被他算作自己人,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恐怕都是无足轻重的外人。要不是陆生要杀商羊,恐怕商羊就是把雾城整个灭了,他都不会怎么样。

这就是当那个“两条铁轨上分别绑着一个人和一群人,火车即将开过,你救哪一边”的经典道德题出现时,绝对会选自己人,然后让其他人都去死的那种狠人。

不过他刚才的反应让瘦高个确认了一件事,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话,那么自己的推论,大差不差,是真的了。

思及此,瘦高个忽然问他:“陆生死了以后呢?你们有想过什么打算吗?”

风二摸了摸脖子里的电子项圈,“我都被你们抓了,你们还问我什么打算?探长叔叔,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寸头:“难道北岸诗会真不打算来救你了?”

风二:“他们啊,现在估计去开大了。”

闻言,瘦高个心中一凛,寸头也警觉起来,“你说开大是什么意思?放大招?不是陆生都要死了你们还折腾什么?在春城还没折腾够吗?”

瘦高个则灵机一动,“气象武器?”

风二却又开始装死。

寸头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跟他犟着。不过不等风二跟他继续掰扯,寸头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对了,你们之前那两次搞事情,每次都有气象武器来着?仪式感倒是真挺强的,一次在云京大厦,搞了个什么风暴,一次在迷雾森林,电闪雷鸣的。这次呢?这次又是什么?”

风二没了书,抱着手臂,老神在在,“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寸头也下巴微抬,痞气十足,“好啊,老子求你。你说出来,老子还请你吃海鲜大餐,随便你挑。”

这出了特调局,组长又不在,寸头也愈发地放飞自我。

“啧。”风二丝毫没有占到上风的爽感,“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啊?我又不是什么好人,讲什么诚信。”

两人说话的功夫,瘦高个已经又站回了窗前,跟对面旅馆里的老杨隔空点了点头。老杨的声音从耳麦里传过来,“组长还没联系上?”

瘦高个看了眼终端,“没有。”

黑夜已然降临,外面风雨依旧。夜幕中,一行穿着雨衣的人从街上跑过,瘦高个认出了最前面的那个人,是万洲二分队的祁小午。

他们出镇子去了。

镇务办公处,贺望岚摘下雨衣的帽子,大步走上台阶,跟迎面走出来的老实脸打了个照面。两人停下来说话。

贺望岚:“怎么样了?”

老实脸:“查询了所有跟隐士相关的记录,达达所在的那个隐士团体……确实跟那几个人说得一样,罄竹难书。他们最早被人发现的记录就是在84年,也就是许望出生的那年。浮山海港这边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想要派人去归化,未果。其后几次过去,都没有成功。”

一般而言,大家对隐士归化的态度并没有那么执着,浮山海港却数次想要解决他们……贺望岚眯起眼,“你说罄竹难书,怎么个难书法?”

“怀疑他们跟几起女性失踪案有关。”

“靠。”

贺望岚只是稍微一想,就想通了其中原委。能够在沿海基地那么大的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估计大多是成年男性,为了延续下去,少不得干点黑暗又肮脏的事情。

这群拜神的疯子,心理已经扭曲了。

老实脸的脸色沉凝,“这群人很狡猾,行事没有底线,而且掌握了用哨笛驱使变异鸟类的方法,不好对付。最后一次,海港方面痛下决心,打算把他们一锅端了,谁知道——”

贺望岚:“达达已经把他们全灭了。”

老实脸沉声:“光靠达达一个人恐怕不行,他那时候的实力肯定没有现在强。要是他有那个实力全灭,也不可能拖到自己的亲人逝世。”

贺望岚回想着在姜鱼和林西鹤那儿得到的信息,“36年陆生离开过麻仓,半年,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伤。北岸诗会也就是那会儿开始建立起来的。”

说着,贺望岚又问:“你说第一次发现他们是在84年,那有关于许海潮的记录吗?”

老实脸直接传了文件给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起初是发现了一具尸骸,那尸骸当时呈现的状态,很像在搞‘天葬’。那个团体不是会驱使鸟类吗?现在我怀疑,那具尸骸很有可能就是许海潮……”

“那尸体呢?带回来了吗?”

“不,确认是隐士且没有亲属认领的话,会遵循他们不愿意在城市生活的意愿,火化之后葬在原地。”

两人步入雨中,雨点拍打在雨衣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又急又快。

雨势渐渐大了,悬崖之上的那片广袤山林中,姜鱼和林西鹤带着几个二分队的人穿行在林间,循着贺望岚传来的最新消息,寻找那具无名尸骸的埋骨地。

有官方记录,就有明确的坐标。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终于抵达了坐标附近。几十年过去,这里的地貌发生了一定的改变,当年的坟包早不见了踪影,想要找到它,只能挖地三尺。

好在如今是个异能和科技并行的时代,木系和土系异能者配合搜索,再辅以现代仪器,一行十余人搜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就确定了具体位置。

“挖。”林西鹤干脆利落。

三道探照灯对准,异能发动,土层被小心破开,埋藏多年的东西从地下翻涌而出。尘封的真相亦随之开启。

姜鱼就站在土坑旁边,等到东西被翻出来,立刻上前开锁。

那是个箱子,民间称它为“安魂箱”。

箱子是防水、防腐的,还涂有特殊的涂料,用以驱赶野兽,以免有野兽将之刨出、损毁。打开来,里面摆放着一个样式普通的骨灰盒,以及一个铁片吊坠。姜鱼戴着手套将吊坠取出,放到灯光下细看。

铁片不大,2x3cm的大小,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刻着一副画。几条波浪组成的海上升起一轮圆月,或者是太阳?

看这倒影,更偏向月亮。

姜鱼拿着铁片端详了几秒,忽然问:“许清平那个战死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林西鹤蹲在她旁边给她撑着伞,说:“蔺春。沿海基地保卫处下辖319小队队长。”

蔺春不是多大的官,在那么大的一个基地里,也不过是一个小队长而已。当灾难来袭,或许是最早牺牲的那一批人。

姜鱼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思绪串联,缓缓念道:“海上升明月。这幅画画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名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蔺春、许清平、许海潮。

安魂箱里只有骨灰和铁片,代表许海潮死时,身边只有这个东西。他在那个隐士团体里没有名字,但他还记得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许望,代表他还记得自己是谁。

许望,姜鱼此时想,那或许是希望的意思。

希望,希望能有一日归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