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小仙。”蔺无衣谨慎行礼道，另外二人也跟着见礼。

杨易也是被气昏了，他拦着蔺无衣也不能做什么，仙界对散仙一向放任，并不太管他们，包括与魔界结交这等事，也并不忌讳。蔺无衣跑去凡人界为虎作伥的事，在仙界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罪过，杨易就算想迁怒，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杨易也很快转变回来，一眨眼又是个丰神俊朗的上仙，杨易笑道：“本座刚刚去见了魔神，想起你是古魔神的师兄，一时好奇，失礼了。”

好奇你妹啊，刚刚明明是一副要找事的标准脸！蔺无衣腹诽道，但也只能道：“不敢。”

“对了，不如就由你去觐见魔神吧，师兄的话，魔神或许会听。”

“飞升后二魂归位，凡人界的事也只能算作前世，小仙不敢妄称魔神师兄。”蔺无衣说的是仙魔界传统的观念，也并没有错。但就好像他愿意认卓知白为师父一般，古一羽也愿意继续认他做师兄罢了。

杨易却笑了，口吻轻松但态度却强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既有师兄妹缘分，自当好好珍惜。实不相瞒，本座奉上神谕旨，欲请魔神入神域议事，只可惜魔神不待见我，你既是魔神师兄，不如替我做个说客？”

何二三观略有些碎，上仙都这般客气的？

杨易平时也算得上平易近人，只是对魔界人一贯没有好感，又对古一羽太过年轻的年龄轻视，才会被霸气侧漏的古一羽修理了一顿。但他确实有任务在身，比起完不成任务，他宁愿对着一个剑仙低头。

虽然上神不一定会对他有什么看法，但杨易却容不得自己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蔺无衣考虑了一下，终究还是同意了。

“我赐你们神光一道，可入魔界无碍，”杨易将神光分出一部分渡到蔺无衣等人身上，又见何展云和卓知白修为低微，随手给他们两粒仙丹，“两位小友怕是刚刚飞升，也不知幸或不幸，本座这里有两粒化清丹，可助小友修行。”

上仙给的仙丹哎，何二忙不迭的接过，卓知白略矜持，但也伸手接了过来。

“谢上仙。”

杨易颔首微笑，转身离去。

*

古一羽还不知道有人因为她在边境等待着准备进入魔界，她如今在魔界可以称得上是无所事事。武力值太高暂时没人敢挑战她，她自己也提不起改造魔界的兴趣，修炼就更别提了，作为一个开了金手指的玩家，修不修炼就那么回事。

一个强大的、无所事事的魔神，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呢？或者，攻打仙界。

当然古一羽是有正当理由的。

她想回凡人界。

仙魔界如今完全被天河封闭了，出不去进不来，所有古一羽知道的缺口已经都被封死，魔界如此，仙界恐怕也差不多。但是并非完全如此，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就还有一个地方能够连通凡人界。

虚无海。

传说虚无海是一处诡异之地，此处居民被称作幽魂，是被夺去运道的人，没人看得到他们，也很少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也不能入轮回，就这么在世间徘徊着，直到魂魄散尽化为虚无。而且那里是个禁灵地，没有一丝灵力，而身在此地的人也会被压制到凡人的程度，完全无法使用灵力。

凡人界和仙魔界都有其入口，这倒不是什么秘密。古一羽曾被夺命草夺去运道，差点变成幽魂，此后便对虚无海和幽魂有了兴趣，在魔界也曾调查过此事。

凡人界的虚无海入口就在东海某处，而仙魔界的虚无海入口却在神界。

仙界的三十六神哪里不选非得选虚无海入口处作为宅的地方，古一羽不得不猜测虚无海是否还有其他秘密。然而不管怎样，如果古一羽想要利用虚无海作为返回凡人界，那还真得去神界一趟不可。

古一羽正出神，不知是该只身闯神界方便行事，还是纠集手下先和仙界打一场浑水摸鱼，便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魔气靠近。因知道来者何人，古一羽没起身，只是片刻功夫，那强大魔气的主人便站在了她身前。

“小古，听说你被手下干掉了，我还准备来帮你报仇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害我没有动动筋骨的机会啊！”

来者是个身高近两米的大汉，一张忧国忧民的大侠脸，看起来正气非凡，若不是那一身遮不住带煞的魔气，谁能想到他就是前任魔神叶飞？大侠脸的魔神看起来兴趣盎然，虽说并非幸灾乐祸，但他那副兴奋的样子也实在不能让古一羽产生一点久别重逢的感动来。

古一羽送他一个白眼：“我给你了一百年时间帮我报仇，也没见你动弹啊？等你给我报仇，还不如指望三十六神脑抽了把魔界平乱来的靠谱。”

叶飞大笑起来：“我这不是相信你能摆平嘛，就蒋天佑那种程度的算计，若不是你纵容，他又哪里能得手？”

“你高估我了，等我察觉的时候大势已定，只能做些补救的工作。我真没想到他能寻到噬灵，不过也好，倒是给了我一个新的发展方向，这件事我是要谢谢他的。”

叶飞无奈的摇头：“你这个人啊……若是不强迫你，我看你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命。我可是知道的，若不是你除掉灭天尊以后不作为，又哪能养大那只白眼狼的心？”

古一羽懒洋洋的靠在石椅上，“你又低估我了，明明我在凡人界很勤奋的，还有我不是不作为，是他们不明白我的苦心。话说你怎么想起过来了，热烈欢迎我回归吗？”

☆、第101章 愤怒的师兄

“听说你在凡人界混的风生水起？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维护？”叶飞也不管废墟里一片狼藉，拎了个巨大的碎石过来放古一羽对面盘了一条腿坐下。

“听起来，你对我在凡人界的事很清楚啊？”古一羽对叶飞并不防备，她这话也是随口一问。两人到不介意场景，就在魔神殿的一片废墟中聊了起来。

叶飞笑道：“月姬担心你嘛。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古一羽仰起头，看着魔界灰红的天空，用一种很随意但是微微透着点得意的口吻道：“唔……也没什么，就是把四方结界给弄没了。”

叶飞愣了一下，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一时间竟没想起该怎么接这句话，震惊了好一阵子才道：“你把四方结界弄没了？你确定你弄没了的是四方结界？”

“你老糊涂了吗？这种事还要问两遍。”

前魔神并未对古一羽这不客气的话生气，而是接着用不理解的口气问到：“你脑子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破坏四方结界啊？”魔虽然比较随性妄为，可打四方结界主意并且还成功的古一羽是第一人。

古一羽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含糊道：“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憋屈罢了。”

可叶飞没打算这么容易就放过她，追问着：“憋屈？你已经是魔神了，还能有谁让你觉得憋屈的？”

古一羽烦躁的皱了皱眉，“你想啊，不管是凡人界还是仙魔界，就那么大点地方，你说我们寿元那么长，能耐也大，就算是旅游也能把这两个地方逛几个来回了。剩下的日子怎么过？和仙界死磕又不是我的爱好，所以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吧。凡人界还有点生气，他们还愿意向前走几步，仙魔界就是一滩死水，你怎么样想我不知道，反正我过不下去。”古一羽努力表达着“生命在于折腾”这个中心思想。

叶飞无语，“……我从来弄不懂你都在想些什么。反正我最近也无聊，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说。”

“月姬同意你折腾吗？”

“她也无聊嘛。”

“哦，看来你们蜜月期终于结束了，”古一羽笑得略猥琐，“我准备闯一闯神界，一起？”

“……”叶飞伸出大拇指：“我有时候真佩服你的胆大妄为，以前是我看错你了，你比灭天尊更疯狂。”

“好说。”心黑皮厚的古魔神面不改色的接受了前魔神对她的赞美。

古一羽和叶飞许久没见，很是聊了一会儿，说了许多分别后各自的见闻。叶飞自从和仙女月姬私奔后，销声匿迹的好一阵子，也不知道他们跑哪里过二人世界去了，古一羽和灭天尊死磕的时候，叶飞倒是悄悄来帮过忙，等古一羽干掉灭天尊，坐稳了魔神之位后，叶飞才再度消失。

月姬是个温柔沉静但很有主见的姑娘，与古一羽关系尚好，尤其是古一羽将自己琢磨出来能够抑制魔气的功法教给叶飞后，月姬更对古一羽抱有好感，二人每次见面亲热的让叶飞都嫉妒。不过月姬修为一般，通常帮不上什么忙，也很少来魔界，二人相见的次数不多。

有了叶飞的帮助，古一羽觉得倒是可以去神界走一趟。

叶飞也对古一羽口中那个神奇的凡人界很有兴趣，若是能通过虚无海去凡人界，他倒有心带月姬也去一趟，瞧个新鲜。

“你说凡人界现在居然有人专门写话本子，还有人把话本子演出来？”叶飞很兴奋，往神界去的途中一直问个不停，“还有东西能给那场景记录下来，反复看？”

古一羽特别瞧不起叶飞土老帽的样子，“有有有，我跟你说的都有，我口袋里还有个播放器，你要真那么想看，等会多出点力！”

叶飞摩拳擦掌道，“放心吧！等等，你有刚才为什么不给我看？！”

“我这不是忘了嘛！”

二人插科打诨着，就见前方有一股不属于魔界的气息。神光在魔界中极为显眼，而且古一羽和叶飞行进的方向正好与蔺无衣等人相对，半途中双方倒是没有偏差的遇上了。古一羽和叶飞，一个问的兴奋，一个答的无力，两人虽然都没怎么注意路人，但对于相熟的灵压还是比较敏感，古一羽看到了蔺无衣，和他身边的两人。

“师兄？你们怎么在魔界？还有这玩意……”古一羽嫌弃的看着神光，挥挥手把神光击碎了。

蔺无衣无奈，“我们遇到一个叫杨易的人，他让我来请你去神界。因为本来就打算找你，所以做了顺水人情。”

古一羽点头：“我们也打算去神界，不过不是去玩的。……我、嗯师兄你们快回去吧，别淌这趟浑水了。”

蔺无衣心塞：“你又打算干什么？”

“找机会回凡人界。”

一直想打招呼没找到插嘴机会的何展云，积极地举手道：“我也想回去！古道友带上我！”

古一羽好奇的看着何展云：“你们昆仑修者难道不想成仙啊？”

“我还有未尽的事业！”何展云答的豪气干云。

“有志气，我决定带着你了。”古一羽开玩笑道。

“阿羽！”蔺无衣气极，古一羽这般胡闹怎么行？

古一羽又看着蔺无衣笑道：“师兄，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就更让人无奈了，蔺无衣心想。

古一羽看看蔺无衣，又瞄了一眼卓知白，道：“师兄，你应该知道，我大概做不成你心目中那个师妹，过去种种经历，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为这份情谊我也一直认你做师兄，但是，仙魔界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只要我还是魔神，我就不可能在这里过上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愿在今后漫长的生命中一直过着纷争的日子，所以我一定要回凡人界。”

“如果不能回去……”古一羽笑容中有种决然，“还不如死了算了。”

蔺无衣无言以对，他也不希望古一羽过得不快乐，可很多事情他也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也是蔺无衣一直以来的懊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卓知白，此刻却说不出道歉的话。道歉有什么用？就算古一羽能原谅他，但只要古一羽没有觉得幸福，他就无法解脱。

这还是古一羽第一次和蔺无衣说这样的话，也许是因为卓知白也在，而古一羽也知道他已经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也许是对自己马上要作死的事有某种程度上的确定，她想，这大概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从我入魔到现在，已经一万多年，那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连我自己偶尔回首往事，都很惊讶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但是师兄，我累了，尤其是我在凡人界做的一切让我更加不想回到魔界来。”

蔺无衣和卓知白一样，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古一羽道。

“古道友，那我们就回凡人界吧！”何展云突然神来了这么一句。他再怎么笨，也大概明白了这几人之间的恩怨，“既然不喜欢这里，那就离开好了，你是魔神，还有谁能管得了你吗？”

古一羽很诧异的看着何展云，片刻之后笑了起来：“何二同志，我决定欣赏你了！”

“啊？我的排行不是第二啊？”

古一羽没管何展云的疑惑，对蔺无衣道：“师兄，我要说的就这些，就此别过吧。”说完，拎着何二就飞走了，根本不给蔺无衣说话的机会。叶飞看了一阵热闹，对愣在原地的二人道：“小古的想法我也从没弄懂过，但我觉得挺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还是留在仙界吧。”说完，叶飞也走了。

混蛋你给我站住啊！蔺无衣内心无力的呐喊着，感情回到仙魔界之后，他就一直在追着古一羽到处跑。凡人界时蔺无衣还能仗着修为管束古一羽，回到仙魔界后，成为魔神的师妹连面都见不到了呢。

蔺无衣出离的愤怒了，古一羽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她也不想想打从她入门之后，自己给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为她操了多少心，整天除了捣乱就知道闯祸，她还以为自己天真无邪娇蛮可爱啊？连卓思越这个当师父的都没有为她操心操到这个份上！自己哪里是她师兄，分明是她爹！

而现在，古一羽就这么抛下他走了！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口口生生说她知道自己付出的心血，还敢这么一走了之？她以为她是魔神了自己就不敢揍她了吗？！

蔺无衣化愤怒为动力，掉头追了过去。

卓知白轻叹，也跟着追了过去。

☆、第102章 神魔的论道

神界乃仙界三十六神驻守之地。

据说自封神之战后，三十六神在这数百万年间只更迭过三位。神很少插手仙人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感悟天道，以求境界上更近一步，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再想提高难过登天。三十六神中最为活跃的要算清虚真元上神，相对其他淡漠的神来说他比较有使命感，也是在仙界讲道最多的一个神，因此座下弟子众多。

之前被古一羽打脸的杨易正是其座下弟子之一。

古一羽拎着何展云，与叶飞到达神界时，便有人在此恭迎等候。两位魔神也不在这个时候主动找事，跟着在此等候的仙人向神界深处走去，只有何展云一脸因紧张而刻意装出来的冷静。

神居住之地非但不豪华，相反非常简单，天然的山洞经过简单的雕琢后就成为这些神的住所，早已无欲无求的神并不看重这些物质享受。

那领路的弟子只到了某个洞府门口便不再向里走去，对着二人作揖道：“恕小仙不便再深入，二位魔神请继续向前，吾师就在前方。”

古一羽心道这谱还真大，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为难一个小仙的必要，抬腿就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