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彪年轻那会儿在黑舞厅当过小弟,没少受客人和小姐们的气,所以在发迹之后就认准了这种娱乐场所,整个省城几乎六成的酒吧、迪厅、ktv、洗浴中心和各种会所都是他的产业,而君悦至尊是其中最大最豪华的一家,他的办公室也在这里。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抽烟,视线落在桌上的一个相框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张合影,正中坐着一位红光满面笑容豪迈的中年人,而在他的身后,则有高矮胖瘦不一的五个人并排站立。
他们笑容有的憨厚、有的奸诈、有的含蓄、有的难看,但能看得出来,每一个人都笑的十分真诚,至少在摄像师摁下快门的那一瞬间,他们是真的在高兴。
照片的像素不高,明显有些年头了,段德彪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大哥五十岁生日,也是他们正式确立在省城江湖绝对龙头地位的那一天,所有的人都非常高兴,拍完照没多久就喝的酩酊大醉,东倒西歪。
那个时候,大哥仗义,兄弟义气,一切都很美好,可是这才过了十几年,就什么都变了。
想起今天发生在大哥葬礼上的争吵,段德彪就脸色一黑,啪的一声将相框扣在了桌面上。
这时,房门被敲响,紧接着他的一个亲信手下走进来说:“彪哥,下面人说有个叫萧晋的要见您,还带了枪。”
“你说谁?”段德彪猛地站起身,“是……那个萧晋吗?”
手下点头:“我看过监控了,他的样子确实和传闻中的那个人差不多,至少年纪很符合。”
“他一个人来的?”段德彪又问。
“一个人,这一点可以确定。而且,我已经让兄弟们把他所在的那一层都围了起来,除非他会飞,否则肯定跑不掉!”
段德彪沉思片刻,抬步就向办公室外走去。“把人撤了,另外从我收藏的好酒里面拿一瓶威士忌来。”
那手下愣了愣,接着便点头应下。
萧晋在如今的省城江湖名头很响。起初,他作为李善芳认下的干弟弟,也只有诸如段德彪这种谭家势力的亲近人知道,但江湖中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秘密可言,没过多久,他当着马泰华的面打折老鬼腿并最终大摇大摆离开的事情就传开了。
那时大佬们才明白过来,这姓萧的来头必定不小。再后来,马泰华突然就被抓了,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滚刀龙”也销声匿迹,据说行动还是国安主导,异地警力执行。
这就恐怖了。国安是什么?搁以前那就是锦衣卫啊!能通天的人物,怪不得马泰华在被打脸之后乖乖认怂都没用,李善芳果然不愧大智若愚的评价,悄没声的就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靠山,那以后谁还敢惹谭家?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善芳的老公谭建业会很快超过他老爹的成就时,突然平地一声雷,谭家竟然让人给灭门了,谭公馆从上到下一十八口人命,除了早就搬出去住的邵念琼和关在看守所的谭鸿鹿之外,无一幸免。
天大的靠山一转身就变成了瘟神下凡,于是乎,省城江湖里但凡自觉有点实力的大佬们都开始拼命的打听萧晋的资料,不为别的,只求万一某天偶遇这位大神的时候,不会不小心踢到铁板。
段德彪对谭正信的忠诚是没有水分的,这些年也都是他在帮助和教导谭建业打理这片江湖,所以对于萧晋的存在,他比所有人都了解的更早一些。
李善芳曾对他说过,萧晋重情重义,不拘小节,是个值得深交的人。他相信这位面粗心细的侄媳妇的判断,所以,对于萧晋是上头派来搅合重整省城江湖的的外界传言,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可是,萧晋没有出现在今天谭家的葬礼上,却在深夜跑来找他,又让他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想干什么?难道他真的是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怀着这样的疑问,段德彪推开了包厢的房门。
“坐吧!你让人送来的酒不错,要是还有的话,就再拿两瓶过来。”
包厢里灯光明亮,把奢靡暧昧的装修风格冲淡了不少,萧晋夹着烟坐在沙发上,面带淡笑,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好说好说!不管萧先生看上了什么,只要我有,尽可以全都拿走!”段德彪爽朗的哈哈一笑,在侧边坐下,看到桌子上的那把枪,伸手就拿了起来,左右端详着啧啧称赞:“柯尔特巨蟒,萧先生好品味啊!”
说着,他看似随意的把转轮推出来,然后就愣住了——弹仓里是空的,一颗子弹都没有。
萧晋冷笑:“段德彪,把你那套装了半辈子的把戏收起来吧,我比较忙,没工夫跟你在这儿玩儿假痴不癫。”
段德彪眼中光芒一闪,把手枪放回桌上,深深地看着他的双眼问:“那不知萧先生今晚突然驾临,有什么吩咐?”
萧晋沉吟片刻,没有直说来意,而是眼神黯淡的问道:“今天善芳姐他们……走的可还顺利?”
段德彪眉毛动了一下,说:“还好。小鹿能去送他们,想来他们在天之灵也能稍感欣慰一些,德彪在这里谢过萧先生高义。”
谭鸿鹿的案子还没有审理,再加上他只是被人给骗了,所以罪名不大,昨晚萧晋离开谭公馆之后就第一时间跟相关部门打了招呼,让他今天能暂时出狱送一送自己的家人,也算是勉强弥补一下自己无法到场的愧疚。
摆了摆手,萧晋吐出口烟,说:“谭老爷子一代枭雄,即便往生,余威犹在!顺利就好,顺利就好啊!”
段德彪看不出他怅然的情绪是真是假,想了想,就道:“既然萧先生如此关心此事,为何白天不亲自到场?以您的身份,应该不至于还要避嫌吧?!”
“在江湖中当大佬的女朋友我都有,还避个狗屁的嫌!”萧晋苦笑,“我之所以没到场,就是为了能让善芳姐他们走的安心一些。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