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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节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沈清月之前在忠勇侯府意外见过苏家祖孙二人。

当时苏言序成亲不久, 但忠勇侯府的花会, 苏太太却没有来, 沈清月推测那会子他原配妻子已经生了病。

后来苏家祖孙从忠勇侯府出来之后, 也并未到沈家探望, 偷偷来京,又偷偷离去,像是有什么事要瞒着人。

沈清月联系前一世沈清妍的婚事, 猜测到苏家大抵是要在侯府花会上挑个准孙媳妇,但怕旁人指责, 不敢明目张胆地表达出意思, 后来又怕沈家知根知底猜出他们的心思, 便避而不见。

沈清月没急着将此事如实地告诉沈世兴,而是先问父亲:“苏家的孙媳妇什么时候去世的, 您可知道?”

沈世兴点头道:“信里说, 五月就去世了,到现在也四个月之久。苏郎君是家中独生嫡孙, 与你妹妹议亲无可厚非。”

沈清月攥着帕子帕子冷着脸道:“四月间, 永南郡主办了一场花会,您可还记得?”

沈世兴道:“记得, 花会上你还说你妹妹私下跑出去一趟,幸而没惹出什么大事。”

沈清月冷笑道:“是没惹出大事。可那个时候,苏家祖孙俩就也去了忠勇侯府!”

沈世兴愣然抬头……苏家孙媳妇是五月病逝的, 他一时间想不清其中的千丝万缕的瓜葛, 只是觉得太微妙了些。

沈清月冷静地分析道:“苏太太不是暴毙, 是病逝的。若苏太太是出嫁前就患有重疾,这事可瞒不住的,您说苏家为什么要娶她?若是苏太太婚后才骤然生了重病,五月去世,四月定然病情就有迹象,他们还有心思抛弃家里上京?家里不过三个主子而已,他们祖孙两人都来了,谁照顾苏太太?苏家刁奴若欺负主子,谁给苏太太出头?他们上京不来咱们家,只去花会,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世兴脑子里有东西一点点地清晰起来,苏家要早知道苏太太患了病,娶她肯定是贪图女方家的财势,若苏家不知道,婚后女方尚且病重他们就赶着上京来挑二房,实在薄情寡义,罔顾人命!

不可托不可托!

沈世兴又想到沈清妍花会上莫名消失了一会子,心里有些打鼓,这太巧合了!

沈清月看着父亲黑沉沉的脸色,平静地道:“这些都是女儿自己得出来的结果,信不信在您,妍姐儿的婚事终究还是您做主。”

沈世兴心情沉重地点着头,道:“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妹妹嫁给苏家的。”

沈清月面无表情,她道:“父亲好好照顾姨娘和弟弟妹妹,女儿就先回去了。”

沈世兴应了一声,要送她,沈清月让他留步,他便目送女儿走。

沈清月前脚才走,沈家族亲家的媳妇王氏又来了,她直奔永宁堂,苦苦哀求老夫人救她的丈夫。

王氏早在角门上哭了一刻钟,嗓子都嘶哑了,这会子涕泪同流,狼狈无助。

老夫人念及往昔旧情,面上过意不去,也有些心软,着人赶紧将她扶起来,带进去洗把脸。

王氏不肯,执拗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老祖宗,我家老爷在大牢里两天没吃上饭了,一身的伤……狱卒只叫我去远远地瞧他,却不许我给他拿吃的和药进去,他们是要他的命啊,可怜我两个孩子未及弱冠,就要没了爹吗!老祖宗啊……”

老夫人黑着脸,攥紧了帕子道:“我不是没提你走动,只是钱氏不肯松口。”

王氏一顿,擦了泪道:“怎么可能?人家明明白白地说了叫我请您动去求张家啊!”

其中内情,老夫人当然不好跟王氏细说,只好安抚她道:“我的确叫你大哥替你走了一遭,张家不买账,沈家也尽力了。”

王氏摸不清缘由,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敷衍她,心里发急,又不敢耽搁,只好辞了老夫人,又回去重新走动。

她一走,老夫人脸色苍白了几分,她咬紧牙关,不甘心地想:难道真要她低头去求沈清月吗?

老夫人心里有了主意。

反正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求沈清月的。

王氏第二天果然又提着东西来了,她说那边口风不改,是不是沈大老爷这边出了岔子。

老夫人道:“我大儿子和张家来往得少,我家老三兴许有些主意,他刚得了三个孩子,你去问一问他。他耳根子软,你说些好话,他若能有能力,自然替你尽力。”她扫了一眼王氏提来的东西,道:“一并带过去吧。”

王氏听出了一些内涵,就跟着郑妈妈往雁归轩去了,但郑妈妈只送她到门口,就再不肯去了。

王氏自己忐忑地进了院子,一看见沈世兴就跪在他脚边哭求。

亲戚一场,两家人从前还在一起吃过饭的,,沈世兴哪里受得住王氏的跪,赶紧叫人扶她起来。

老夫人说得没错,沈世兴耳根子软,他又为人父,一听说王氏两个孩子要没了父亲,动了恻隐之心,答应说替她帮帮忙,叫她明日再来。

王氏千恩万谢,走了之后没敢回家,借住在沈家后面巷子里的一家人家中。

沈世兴没有办法,只好又去找了沈清月,他一直低着头,说王氏如何如何可怜,她的两个孩子以后没了父亲会多可怜。

沈清月静静地描画着花样子,头也不抬,待沈世兴说完了,她才反问:“父亲,女儿听说王氏丈夫是因为贪污官粮才被抓的吧?”

沈世兴不大好意思地点点头。

沈清月也跟着点了一下头,说:“您的意思就是说,让女儿帮着他们家贪赃枉法?”

沈世兴脖子粗红,磕磕巴巴道:“也、也不是这、这意思……”

沈清月放下笔,很不客气地问:“您是什么意思呢?”

沈世兴气势弱得没有了。

正巧顾淮回来了,他打帘子进来,同沈世兴作揖请安,看着他们父女俩似乎有些不妥,便沈清月问:“怎么了?”

沈世兴在女婿面前可是要面子的,慌慌张张地看了沈清月一眼,示意她不要说。

沈清月也没傻到在顾淮面前落自己的面子,就笑道:“没什么,父亲过来给我报喜,我添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顾淮昨儿就知道这事了,他假装不知道,惊喜地给沈世兴道贺。

沈清月看着顾淮的表情,还像模像样的……要不是她记得昨儿跟他同床共枕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说过这事,她还真以为顾淮知道呢!

沈世兴如坐针毡,略应付两句,就走了,临走前还深深地看了沈清月一眼。

沈清月没给半点回应。

沈世兴走后,顾淮叫丫鬟也下去,方问沈清月:“你父亲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王氏的事,本质上是永恩伯府的事,沈清月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就告诉了顾淮。

顾淮一瞬就看明白了永恩伯府的用意,他心里很恶心谢家人,看着鞋面出神,声音有些冷淡地问沈清月:“你不打算帮忙?”

沈清月淡笑道:“我一个内宅女子,手伸不了那么长。就让衙门公事公办好了。”她又道:“你放心,谢家人这一回在我手上讨不到好。顺便还得让他们家人长一长记性。”

想借沈家拿捏住她,可省省劲儿吧。

顾淮挑眉瞧着沈清月眼里带着一股狠劲儿的模样,唇边勾着一抹笑意,也只有在她身上能常常见到,镇定淡然,宠辱不惊。

当夜夫妻两个一起用过晚膳,顺利安歇。

清晨,顾淮上衙门去后,沈清月也不睡了,吃过早膳了,正描画花样子,心里偶然冒出顾淮的侧颜……其实他不喝酒之后,还挺正经的,说正事从来不含糊,就比如昨夜。

也知道他是醉后显了本性,还是故意为之。

沈清月自己酒性不好,醉后也是容易满嘴胡话,便不好指责顾淮。

这日,王氏投路无门,沈世兴索性避而不见,老夫人一再敷衍,永恩伯府下了重手,断了王氏丈夫的一根手指头,而且还是大拇指。

失了小手指不要紧,失了大拇指,一只手就废了,从今以后拿不了筷子,握不了笔,便是出了大牢,这辈子也别想再吃皇粮。

王氏心灰意冷,再不想来求沈家,她私下里筹借银子,打算花重金将丈夫捞出来。

永恩伯夫人得到消息说,牢里的那个大拇指都断了,沈清月那边儿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就有些焦头烂额了,皱眉念叨说:“沈家不可能不逼沈清月的,这沈清月就这样得罪娘家?没有娘家撑腰,她以后就不怕丈夫欺负她?”

她的心腹妈妈问她:“夫人,牢里那边是放过还是……”

永恩伯夫人在犹豫,那人罪不至死,伯府无端背一条人命当然不好,但是就此放过,万一沈家那边松动了怎么办?

谢君娴在她房里做刺绣,她不紧不慢地道:“母亲,那人是贪污一均米才下狱的吧?按照大业律法,打三十大板,关押一年。既有律法,则按规矩行事。他落得这般境地,也是自作自受,不过他应当不会这么觉得,他应该会恨沈家人没有拉拔他一把。沈家这回也得伤筋动骨了……”

这也就意味着,沈清月会同娘家交恶。

永恩伯夫人点点头,吩咐心腹妈妈道:“就按姑娘说的做。”

王氏丈夫的前途,就定在了两个内宅女人云淡风轻的谈话之间。

☆、第148章 第 148 章(四更合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永恩伯府以王氏丈夫相胁, 企图拿捏沈清月, 虽计谋落空, 他们却还期待着让沈清月吃些苦头。

有些人, 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沈攒典的案子很快出了结果, 夺去攒典之职,当堂打了三十大板,判入狱一年。

王氏终于又见了她的丈夫一面, 尽管她花了不少银子,但挨了三十大板, 她丈夫已经形容枯槁, 判若两人。

王氏料理好丈夫的事, 便上门找老夫人讨要说法。

老夫人深表同情王氏夫妻,随后也无奈道:“并非我不愿意帮你, 从前两家多走动, 我何曾亏待过你?只是此事的确经不了我的手,要怪只能怪……”

说到此, 老夫人便打住了。

王氏一再追问, 老夫人也不说,只抛了个眼神给郑妈妈, 命郑妈妈将她送走。

王氏出了永宁堂就问郑妈妈。

郑妈妈则将内情说给了王氏听,她道:“沈、张两家交恶你是知道的,为的就是我家二姑奶奶的事。二姑奶奶出嫁前, 张家小郎君坏过她的名声, 我家老夫人替孙女出头, 下了张家的脸面。但这都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可巧这回遇到你家老爷犯了事,钱氏估摸着是要趁机报复回去。这事我家老夫人还真替你出不了头。”

王氏可算明白了,原来绕来绕去,关键都在沈清月头上,难怪老夫人让她去求沈世兴。

她二话不说,出了门就直奔顾家。

沈清月早料到王氏要来,亲戚一场,她没有不见的道理,兔子急了还咬人,王氏丈夫入狱,估计正在气头上,若不见,唯恐王氏宁可自伤也要伤人,她便见了王氏。

王氏是沈清月的长辈,按辈分,沈清月还要叫她一声婶婶。

王氏以前从不敢在沈家姑娘跟前拿乔,这回却是拿出拼命的架势,便以长辈自居,涕泗同流地指责沈清月冷血无情。

沈清月一脸发蒙,蹙眉道:“婶婶这可就冤枉我了,此事老夫人可只字未提。自我成亲之后,她的人可从未跨过我家大门,我并不知情。若知道能帮得上婶婶,老夫人派人过来知会一声,我焉能不理?”

王氏并不信,她怒目道:“你父亲沈三老爷我也求过的,难道他也没有告诉你?”

沈清月蹙眉道:“婶婶这话真矛盾。你先求的老夫人,老夫人要知道这事找我管用,直接派人来告诉我便是,何苦让你多跑一趟去求我父亲?我父亲知道此事,必然走自己同僚好友的门道替你周旋,哪里会想到找我一个内宅妇人?不知道婶婶听说过沈家和张家的事情没有?有前因在,我父亲无论如何不会让我去张家走动,否则这不是让我自轻自贱吗?哪个父亲会做这种事?”

王氏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老夫人为何要给她指一条弯路?老夫人是沈清月的长辈,不过一句话的吩咐,为何要要让她去沈世兴面前白跑一趟?难道老夫人舍不得沈清月到张家去低头?若是这样,老夫人也不至于将内情告诉她,让她来烦扰沈清月。

她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一边在说谎,只觉得自己被沈家两边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氏内心悲凉无助,顿觉自己身若浮萍,满含恨怨地离开了顾家。次日她便纠集了沈家族亲,尽数沈家之薄情寡义。

族亲里有受过沈家冷脸的人,其余的人一边忌惮沈家这些年爬得高,一边又仇恨沈家前途远超他们,便挑了个日子,招呼也没有打,就直接上门去了。

老夫人早打听了王氏丈夫的境地,虽有准备,一听说族亲全部都来了,也有些惊慌,她连忙着人先把族人全部安置在前院厅里,再命人去将沈世昌和沈世文等人请回来。

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时辰,沈家人和族人才齐全地坐在了沈家前院正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