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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像是故意唱得这得凄婉似的,行腔隐约间,竟然还透着一股恶毒,宛若索命一般。

苏菜菜扼腕。

白糟蹋了一首好词。

临了胭脂阁门口,女鬼胭脂的魂魄径直穿透门窗,进了房间里头。胭脂阁的窗户大开,像是想要将歌声故意传到院子外头似的,华丽凄绝。

苏菜菜站在窗前,透过小轩窗,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里头的场景。

斜月碧窗,透着金屋里红纱掩映,玉璧辉煌。

灯纱暖人,十几盏灯仿佛将胭脂阁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

宛若粉墨出场的戏台,红帷静落,高灯如白练。

纱幔香浓,香炉青烟。

房间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苏菜菜,看身段,应该是个男人,他身上披着和女鬼胭脂身上一模一样的蹙金绣云霞瞿纹霞帔戏袍,咿咿呀呀唱着词,唱腔百转千回,他转过头来。

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花旦扮相。

右眼泪痣,如歌如恨。

临去秋波那一眼,空洞绝望,淬着毒汁。

女鬼静静地看着那男人,眼泪悄无声息地流着,但那男人仿佛看不见似的,绝望的眼神空空地落到房间里的某一处,唱腔丝丝入扣,动人不已,但华丽的行腔却怎么演掩不住幽怨的恨意。

他轻抬纤手,兰花秀指,拖住水袖行云流水,掩唇而笑。

空洞的眼珠子只动了一下,眸中的清泪便流了出来。

他的唇角的笑容越发秀艳。

唱词不停,一遍又一遍。

女鬼再也忍不住,含着血泪向那男人:“阿林,别唱了,求你别唱了。”

她的灵魂穿透男人的身体。

苏菜菜恍然间惊觉。

男人的装扮和女鬼的一模一样,就连那右眼的泪痣,也是如一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劳资终于插进去了咩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式进入小故事时间。

这个小故事是很早之前构思的,后来写大师兄的时候发现大家这么不想在言情里看到玻璃情节,于是夕雾改了这个小故事的几个设定。

有一丢丢可惜。

握拳,继续码字!

☆、第80章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行腔走板,京白唱词。

咿咿呀呀的戏曲由缓至急,越来越响,拉开了大红色的幔帏,露出一个金碧辉煌的戏台。

笙箫琵琶错杂乱弹,锣鼓拍板,不绝于耳。

一个身披蹙金绣云霞瞿纹霞帔戏袍的粉面花旦倩兮巧笑,红唇轻启,唱腔华丽婉转,念白细腻温软,依字声行腔,水磨腔调,兰指抬水袖,掩唇媚含笑。

那回眸,秋波湛湛妖娆姿,春笋纤纤妩媚态。

记忆像是黑白默片的慢放,静默无声,艰涩沉凝。旧日岁月里,光影斑驳,台下的看客们皆是黑白两色交错,只有戏台上的灯火布景是姹紫嫣红的,耳畔听不到其他声音,台下的喝彩声像是被时光凝结,拍板锣鼓越来越急,胭脂旋身而转,眸光忽然定到了黑白看客中的那一抹彩色人影。

胭脂的身子一顿。

水眸含笑,再也没有从那人的身上移开。

那少年白衣胜雪,金冠束发,面若傅粉,眸若朗星。

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动人。

记忆里斑驳的画面从那星眸里纷至沓来,蔓延伸婉。

落到胭脂的脸上,湿润濡湿一片。

.

胭脂是琼台梨园最新力捧的花旦,一出《牡丹亭》唱得行云流水细腻生动,将杜丽娘的勇敢、温柔、对爱情执着地追求和对礼教地彻底反对演得淋漓尽致,饱满流畅。

每逢她登台,台下便座无虚席,打彩满堂。

大财主孙振及小城主简林皆是她的戏迷。

只不过一个年龄四十不惑,一个年纪刚及舞象之年。

坊间皆道胭脂是因为被孙振养做了外室,这才被琼台梨园力捧,但又有人说,小城主拿银子疏通了梨园班主,这才让胭脂成了琼台的当家花旦。

真真假假,坊间众说芸芸。

众人分不清胭脂背后真正的金主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不简单的,竟然可以在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之间周旋,游刃有余,手段老辣。

胭脂穿着华丽的戏袍,凤冠霞衣,佩环璎珞,瓜子小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艳丽油彩。

京胡未响,戏幕未揭,她的戏,却是打初登戏台的那天起,再未收场。

幔帏掀开,胭脂吐了一口气,唱腔走板,锣鼓一声高过一声,胭脂唇角的笑容勾起,百转千回的唱词从红唇中逸出,莺声婉转,绵言细语,娓娓动听。

台下坐着许多看客,但胭脂的秋波却只送到了小城主简林的身上。

那少年,不过十五岁,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简单剔透,他比身为商人的孙振容易讨好的多。她的一个笑容可以敷衍简林十几天,令他心生欢喜,眉眼生辉,但在精明的商人面前,胭脂可不敢这么做,她只能装作温婉动人的模样,讨孙振欢心,妙声解语。

少年听得如痴如醉,眸子里亮晶晶的,比繁星更曜。

胭脂勾唇,百媚丛生。

下了台,胭脂坐在妆镜面前卸妆,擦净脸上浓妆重彩的粉墨,褪下佩环琳琅,面前突然伸出一直骨节分明的大手,手心上摊着一个玳瑁缀宝石的粉蝶珠花簪,精雕细琢,看起来颇为精致,想来胭脂镜奁中的所有钗环珠簪合起来,也抵不上这一支珠花簪。

少年清朗的笑容绽放在胭脂眼里,他笑道:“在路上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少年朗笑:“你若是嫁给我,这便一点都不贵重,整个简府的家产都可以是你的。”

胭脂心中发笑,简林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他的家产如何会全是她的呢?就算他再爱慕她,简林的奶奶也不会放任他将简府的一切败光给了她,更何况,男人的爱慕,终究不能够长久,谁又能说得准,简林究竟还能像这样爱慕她几年?说不定,明年他就会娶妻生子,将她抛到脑后。

戏台上皆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人间也是如此。

她不想和那些妻妻妾妾们斗,因为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男人不可信,只有她自个儿才是最可靠的。胭脂只想哪天赚足了银子,便为自己赎身,再买一方大宅,一个人过得清闲,了此一生。

所以眼前这样求而不得令其追逐的相处方式才是最妥当的。

胭脂拒了少年的珠花簪,抬眉巧笑道:“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痴儿归佛,半世寂寞;

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简林将那支粉蝶珠花簪插_进了胭脂的云鬓中。

他朗笑道:“卿若入画,吾乃天涯。”

每次胭脂登台,简林便会来听戏,珠钗佩环一日日堆满了胭脂的镜奁,他曾说过要替胭脂赎身,但胭脂却不想承他这份人情,一来人情难还,二来她并不想和简林有太多的纠葛。

简林的年纪太小,毛头小子一个,胭脂根本看不上眼,他对她的爱慕不过是一时的痴迷,胭脂心中明镜一般的清楚,就等着简林哪天从这痴迷中慢慢醒悟过来,将她弃之如敝屣。

胭脂也不提醒,只冷眼旁观的看着。

戏子半唱半娼。

因此,她们和那些豪门子弟的公子哥们之间是永远纠葛不清的,你或许刚刚入行的时候标榜卖艺不卖身,但若是在灯火辉煌的地方呆得时间长了,受到了诱惑,便由不得你自己了。

胭脂被一台粉轿抬进了孙府在外的一处宅邸。

孙振将她压在亭台的粉纱床帐里,水润潮湿,娇喘阵阵,透过床帐,还可以看到花园里的山石草木,楼榭小桥,戏子从来在权贵面前得不到半点尊重,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胭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简林。

简林正和孙振的大儿子孙因游园,却不想,竟然在纷飞的亭台窗幔中看到了胭脂不着寸缕的胴_体,她被孙振压在身下,细碎的娇吟如水一般溢出红唇。

简林愣愣地看着胭脂,脸色有些发白,顿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孙振停止动作,看向简林和孙振,怒斥道:“我不是说过不准人来碧雪园的吗?!”

胭脂慌乱地用薄衾掩住了自己的身体,仓惶间抬眸,却看到了简林惊痛的眉眼,胭脂肩头一震,心中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脸上火烧得很,羞于见人。

之后,简林许长时间都没有再来琼台听戏。

他从前付了定金将看台下方最前面第二张桌子包了下来,胭脂每次登台演出的时候,总能十分准确地将秋波送到他的眼里,但此刻,人去楼空,那张桌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胭脂竟然觉得心中有些空落。

大概是因为习惯吧。

那个孩子,现在想必已经厌恶极了她。

一个月后,简林踏着月光,来到了胭脂的房门口,敲了敲她的门扉。胭脂拉开门,看到简林,有些愣神,一个月不见,简林似乎消瘦了不少。

胭脂将他请进房里,问他:“你怎么进来的?班主没有拦你?”

简林闷闷道:“你们班主见钱眼开,只要银子够了,便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胭脂噢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简林半晌,才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一般,艰涩道:“是不是你们班主逼迫你这么做的?”

虽然他并未说明是什么事情,但胭脂却知道,他指的是那日在孙府发生的事情。

胭脂低下头,明明可以撒谎,将一切推到班主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骗这个满腔赤血的少年,她细声道:“不,不是的,那都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简林猛地抬头,眸中有着悲怒和沉涩。

胭脂在一刻莫名有些失望。

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无法让她依靠给她安慰的孩子。